陶且唯到底还是去了。
她说完那些话, 家里再没人劝她,陶臻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弯腰去捡盆的时候手有些抖。
陶且唯蹲下来, 跟他一块儿捡散落的莴苣,捏了捏陶臻的小拇指。
从宣布到出发,陶且唯的眼泪只实实在在掉下来一次,在她上车出发的时候。
当时陶灼一家和她的爸爸妈妈都去送行, 陶且唯一直在笑, 直到她蹬车前回头看一眼,见到陶灼家一家四口, 和和美美的站在一起;而自己家里,只有老爸老妈两人相互挨着,伸着脖子, 定定地凝视她。
陶且唯努力淡然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崩了个稀碎, 看得陶灼都控制不住眼窝发烫。
然后她没有多做停留, 一抹脸就转身了。
“这孩子, 怎么也不知道多回个头呢”老妈轻声嘀咕, 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陶臻从陶且唯走了以后也不发火了, 整个人好像又云淡风轻起来,该吃饭吃饭该说话说话, 每天打电话跟店里其他负责人研究重新开业的事儿, 只是嘴角挂着两颗燎泡。
陶灼回家住了几天, 本来是想陪陪陶臻, 看他没事儿人一样, 也不敢主动多提他小陶姐。
他在家里晃来晃去, 没事儿跟他爸他哥三个老爷们儿陪老妈打麻将, 要么就是看电视, 心里跟猫挠似的,想回去找厉岁寒。
但是他隔离期已经过了,没了跑去别人家住的借口。
“宝宝,你想我没有”陶灼蹲在房间阳台上小声打电话。
“你喊我什么”厉岁寒笑了。
“这不是太想你了,没法排解。”陶灼甜蜜地叹了口气,“让我喊一声又不会掉块肉。”
“知道了,”厉岁寒正在画画,看着画纸笑着转了转笔,他现在是拿陶灼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也想你。”
“那你也喊我。”陶灼提出要求。
“喊什么,宝宝么还是宝贝”厉岁寒说。
“哎我的妈行了行了”陶灼笑得打了个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疯狂搓胳膊,“太肉麻了,还是让我来喊吧”
隔着电话腻歪一会儿,陶灼把这两天的情况说了,厉岁寒听着,偶尔“嗯”一声,说出来的话都很温暖,让陶灼很想立刻抱抱他。
“我感觉现在这时候出柜,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啊”他抠着花盆的边沿,征询厉岁寒的意见,“你不知道我妈为我嫂子难受的,我都怕她接连受挫承受不了,再撅过去”
“说得什么话。”厉岁寒轻声打断他,“现在确实不用专门去说,你也别老想着,顺其自然吧。”
“好。”陶灼点点头。
电话是他下午打的,结果刚到傍晚,老爸和陶臻去超市买菜,他陪老妈坐在客厅看甄嬛传时,老妈突然主动说了句“哎,狗子,你不是说要带人回来么”
陶灼手上正在剥一个橘子,老妈冷不丁一提,他的手指头直接“噗”地捣进橘子窝窝里。
跟老妈对视一眼,他“啊”一声,把橘子放在茶几上,心虚地擦了擦手。
“是要带来着,”陶灼观察着老妈的神色,慢吞吞地说,“但是感觉,你现在应该不是太需要。”
“什么叫我不太需要”老妈一看他这反应,眼神儿都警戒了,“谁啊,是你朋友还是什么”
陶灼心跳加快,母子俩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一会儿,他咽咽嗓子刚想说话,老妈突然一扭头,撑着脑门儿往沙发扶手上一杵,说“算了,别说了。”
她果然心里有数
陶灼抠抠人中,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讨好地把橘子递过去。
“不吃。”老妈把他手打开,又用眼角瞥着陶灼,“你”
“嘿嘿。”陶灼冲她一乐。
“哎哟。”老妈闭上眼,拆了骨头一样又瘫了瘫,眼皮哆嗦,一脸无力接受的表情。
“你跟我爸心里早就明白了,”陶灼朝老妈身边挤,“对吧,啊妈”
“别喊我妈。”老妈撵什么一样把他往外推,“别跟我说,别跟我说,当我没问。”
“你问都问了”陶灼见老妈这幅逃避现实的模样,反而来劲了,举着橘子要往她嘴里喂。
边喂,他边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说“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就别跟我姑撺掇着给我找女朋友,我不会找的,我压根儿就不喜欢,我喜欢男的。”
“为什么啊”老妈终于回头了,她第一反应甚至都不是恼火,真的就是茫然,“为什么你怎么想的啊儿子”
“没有为什么,”陶灼把橘子掰掰,塞自己嘴里,“早几年不就跟你们说过我不找女朋友么,不结婚,早就说了”
“早几年你多大啊不说你不说你,想着小孩儿都有那么一段,等你长大自己就有数了,这怎么还长不大了呢”老妈有点儿上火了,推了陶灼一下。
“再等十年还是一样。”陶灼吃着橘子说。
“你们就是想让我早死。”老妈瞪他一会儿,又歪了回去,“跟你爸说去,别跟我说,烦。一个个的,你们现在的小孩到底都怎么了”
“吃橘子,妈。”陶灼说。
“滚不吃”老妈说。
陶灼心想估计也没人出柜像他家一样了,按人头算,从陶臻到老妈,直接完成了三分之二的进度。
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老爸一进门,就直接把最后三分之一也给填上。
然而没等他开口,陶臻又在家里搅了团小旋风。
在阻挡小老弟出柜这件事上,陶臻和陶且唯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和老爸买完菜一进家门,口罩还没摘,老爸就喊了老妈一声,让她去把以前陶臻的行李箱给找出来。
“干嘛啊”老妈从沙发上站起来,警惕地问。
“联系了两车东西,物流过不去,我开车去一趟。”陶臻摘着手套说。
“你也去”老妈瞪着老爸。
“我不去,”老爸笑笑,“他们年轻人的事儿,自己折腾去吧。”
老妈看了他半天,又看陶臻,嘴角动动,像是想说点儿什么。
老爸给她个眼神,老妈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去给陶臻收拾东西。
一段时间后,陶灼无意中在微博上刷到了有他哥镜头的视频。
很短,几辆自发运送物资的私家车到达接驳点,正在从车里往下搬东西,陶臻是其中的一个。
录像的小哥挨个问了几句,录到陶臻时,他诚挚地问“从槿市过来路途不近的,您是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的呢”
陶臻一身风尘仆仆,甚至有点儿懒得说话,他忙着搬东西,镜头都没扫一眼,回答得一点儿都不凛然,只有四个字“为我老婆。”
陶灼当时在厉岁寒家里,他直接笑倒在沙发上,笑着笑着眼眶就糊了。
他抹抹脸,把视频保存下来后分享到家族群里和朋友圈,大喊“这一手妇唱夫随玩儿的,够两口子吹一辈子了”
厉岁寒刚跟闻野接了一个抗疫的宣传片,关掉邮件转过来问“什么”
陶灼过去挤在厉岁寒怀里,把视频放给他看,冷不丁想起齐涯在跨年夜那晚说的非主流语录,突然觉得很动容。
“发现没有,我们老陶家人都特长情。”他抬手捏了捏厉岁寒的耳朵。
厉岁寒一手拿着陶灼的手机看视频,另一只手搂着陶灼的肚子揉揉,笑着“嗯”一声。
“比如我爸对我妈,我哥对我姐,我对你。”陶灼得意又感慨。
厉岁寒垂下眼帘看他,陶灼立刻把嘴噘得老长,说“来,宝宝,亲一口。”
厉岁寒“上瘾了”
他俩都没法听这个词儿,陶灼被厉岁寒咬了口鼻子,两人笑着亲着,滚到了床上。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