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焕,你最近晚上还练剑吗?”黎墨夕坐在桌边,一手托腮问道。
肖无灼道:“嗯。”
他一年四季不分时节,皆会去山崖练剑。
黎墨夕叹道:“怪不得你剑法这么好,我就没这种毅力。”
自从进入腊月后,塘里的荷叶不止结霜,还偶有落雪堆积,宛如白色的羽毛轻絮缀在翠绿荷面,到了午后都不会融去,原本茂密的树林繁叶也早已掉光,枝头一片光裸,洒上层层白色,地面更是积雪厚重,行径时总会留下一连串的脚印,久久未散,若是衣摆过长的话,走没几尺路便全沾上水气。
顾子深时常说仙尊们肯定是一回寝殿就换一套服饰,毕竟湿漉漉的衣摆并非常人能忍。
总归,整个百仙峰皆被点缀得一片银白,景色确实是别致高雅。
可练剑时便辛苦多了。
况且这时节一旦过了申时,山上气温便会骤降,有时弟子们练剑练的晚,山崖处的冷空气能把人冻的面颊发红、手脚发颤,连剑都握不稳,从崖上飞跃而下时,还会因地面的一层厚雪,导致打滑不稳。
弟子们衣服又是层层叠穿,身上重量增加后,使剑起来也没以往敏捷。
总总因素结合起来,就习剑而言,这季节比起其他时节来的困难许多。
黎墨夕一项不喜天寒,总是羡慕于冬季长眠的动物,吃饱就窝着睡,不用睁眼也不必移动,多么惬意啊!
他朝眼前人问道:“你不怕冷是从小训练的吗?”
肖无灼入冬以来穿着未改,只偶尔会套上外罩,还不是特别厚的那种。
肖无灼回道:“住久,习惯了。”
黎墨夕绽开笑靥:“我怎么不见楚师兄习惯呢。”
他前几天在石崖那儿遇见楚瑟,觉得对方穿的和他差不多厚,外罩还是毛料的,看起来非常保暖。
“楚师兄和其他大弟子穿的也没比较少阿,是你体质本身不怕寒吧。”黎墨夕说着说着便打了个呵欠。
不过半晌又连打了三个。
腊月的傍晚总让人不由自主发困,有时他没来小桥落院,便是在寝房里睡着了。
他揉了揉眼窝,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怕待会儿在你这桌上趴了睡着。”
“嗯。”肖无灼看着对方发红的眼尾,淡淡颔首。
黎墨夕起身后即使力拉直身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即步至门口。
当他打开落院门扉之际,一阵冷风呼啸,伴随着飘雪吹进,黎墨夕瞬间打了个寒颤,然后反射性的把门掩上,惊道:“天阿,这也太冷了…”
再多倦意都被冻醒了!
虽说今日是冬至,可这天气降温降的著实太快,方才他来时还无落雪,这才上半个时辰,又开始飘雪了。
接着他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端碗过来时并未穿着外罩,因灶房煮汤圆的炭火太过炎热,他便将外罩脱下随手放在桌台边,煮完后又一心想着来落院找人。
而当时身上留着小灶烧炭煮食的热度,故没觉得多冷。
黎墨夕透过半掩的门,愣愣望着外头飘雪。
不远处的小桥桥面上已堆积了一些,看来这场雪是从他俩进屋后便降下的。
蓦地,肖无灼走至他身侧,手里拿着一件深色的毛边外罩,淡道:“穿上吧。”
黎墨夕看着那外罩上头的毛料,诧异问道:“你的?”
这看起来很保暖,可对这人来说应是很热。
肖无灼道:“嗯,师父让人做的。”
前两年,山上弟子重新做了一批较厚的带毛外罩,虽然他不畏寒,可潭云还是坚持也给他做了一件。
黎墨夕随即将外罩披上,弯起的唇角衬着毛绒滚边愈发俊俏,他发现这外罩下摆还不至于拖地,可肩宽就明显大了好些。
对方体格大概从以前就一直比同龄人的还突出。
他再次拉开门,果然迎面而来的冷风已被挡在外罩外头,黎墨夕唇角自然的扬起,侧头对肖无灼说道:“那我回去了。”
话落,他便缓步走了出去,肖无灼靠在半开的门扇边,飘下的雪花不停被吹至屋内,一直到对方走过了小桥,渐渐消失在银白雪景里,他才将门扉阖上。
冬至后第一天,清晨的天气仍是让人昏昏欲睡。
空气中的冷冽着实让人无法从被窝里爬起,脚一伸出便又想缩回去。
无奈百仙峰的钟声如雷贯耳,在本月份还会多敲个十来下,深怕唤不醒弟子般,宛如魔音传脑,众人想不清醒也难。
今日上讲堂前,黎墨夕在膳堂外头遇到了楚瑟。
黎墨夕展笑道:“楚师兄早。”
对方看来是刚用完餐,正准备去仙尊那报告事情。
楚瑟吸了吸鼻子,他鼻头冷空气冻的通红,有一边还阻塞不通,他说道:“早啊墨夕,这阵子辛苦大家早起了。”
百仙峰位处高端,他知道许多原本住平地的弟子无法习惯这儿冻寒,有些人还因而得到风寒,时常出入医堂。
其实他前日也去领了药包,已经熬过两帖子。
楚瑟叮咛道:“最近温度很冷,你们清晨起床时记得多穿点。”
蓦然间,他发现什么不对劲,便定睛往黎墨夕身上一看,然后道:“墨夕你这衣服…”
这不是无灼的外罩吗?
这外罩的模样和他现下身上穿的相同,只是大家的外罩皆是浅色,潭云仙尊却要求多做一件深色的,故他多看了两眼才认出。
且约莫是因为质地较厚,他从未见外罩主人穿过。
也不知为何,从肖无灼小时候起,潭云准备给他的衣服便都是深色。
好几年前楚瑟还问过为何如此。
只见仙尊撸了撸胡子,认真无比的说道:“因为好看。”
楚瑟:“……”
好吧,他认同肖无灼是比较适合穿深色,浅色的确与他的气质不太相符,于是又追问:“那为何其余人的都是浅色?”
潭云理所当然的回道:“我们叫百仙峰,有个仙字,颜色当然要仙!”
楚瑟:“……”
真是专业,且悠闲。
…
膳堂门口。
“楚师兄?”因楚瑟话讲了一半便没有下文,故黎墨夕便出声叫唤。
楚瑟回过神后即摇了摇头:“没事,你穿着挺好,很衬你。”
对方原本就生的俊俏,衬上毛边后五官显得更有朝气。
黎墨夕道:“谢谢师兄。”
楚瑟朝他微笑后便先行离去。
今日早晨起床,黎墨夕就直接套上昨晚穿回的外罩,因他原本那件遗留在灶房中,且在小灶边放了一个晚上应是早已沾满灰屑,待会儿听完课还得拿去洗,而这天气也不知得等多久才会干。
他身侧的顾子深听见两人对话,满头疑惑道:“你每天穿啥不都一样吗?怎么楚师兄就不夸夸我呢?”
语气还特别忿忿不平。
黎墨夕微耸肩,随意说道:“我夸我夸,走吧,先进去用早膳。”
膳堂里只坐了大半位置,看来还有一半的弟子在与被窝奋斗。
不一会儿,穆洵与裴若城也进来了。
“今早敲钟后,我可是在被子里默数到一百才下床。”裴若城自豪道。
顾子深不解:“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裴若城道:“原本我要数到两百的!没想到自制力这么坚强,一百就醒!”
穆洵讪笑道:“明明是因为玖岚进来拿东西,你书又没放好,扔的满床。”
裴若城向对方借了书籍,昨天晚上又忘了还去五寝,早晨时他与陆玖岚站在桌边说话,高渊便到对方床上一本一本帮忙捡回,其中一册不小心落在裴若城脸上,这人才痛呼着跳起来。
黎墨夕见裴若城颊面红了一块,便说道:“有没有挫伤?去医堂擦个药吧。”
裴若城道:“这小伤,没破皮。”
顾子深道:“看着是挺严重的,大概下午的课得告假了。”
裴若城随即说道:“其实我里面骨头断了,待会就让玖岚帮我向爻宁仙尊请假。”
穆洵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然后喝着热豆浆一边说道:“墨夕,你身上这外罩不是你的吧?”
顾子深闻言便放下手中汤碗,再度认真打量起室友的穿着。
一个早上有两个人关系黎墨夕的穿着,到底是哪儿不一样?
他上下看了半天,依旧是无法体会半分。
最后连裴若城也好奇的跟着观察起来。
黎墨夕放下筷子,朝穆洵使了个眼色,接着向顾子深说道:“就是原本的那件脏了,换一套罢了,倒是你床边积了好几件衣服,再不拿去洗就没得替换。”
顾子深大惊失色,急着反驳道:“明明才两三件,沄澜你别听他乱讲,我衣服很干净的!”
裴若城懒散的说道:“你急什么,我寝里也一堆衣服没洗,穆洵不也没嫌弃我。”
毕竟冬天水很冷,能堆便堆,能不洗便不洗。
穆洵朝室友发出冷笑:“我是打算在你堆到走不过路时,直接整堆帮你拿去丢弃。”
洗什么,不用洗!
裴若城倏地被豆浆噎了一下:“子深,我看咱俩今天下午还是一起去把衣服洗了吧。”
穆洵白了他俩一眼后,又将眼神转回黎墨夕身上,无言的挑眉询问。
黎墨夕朝门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待会儿出了膳堂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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