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夕一边烤手,蓦然想到人人都说过新年代表长一岁,可他如今仍是未知肖无灼的生辰,于是便问道:“肖焕,你生辰在哪个月份?”
“四月。”肖无灼答道。
黎墨夕道:“那不就快到了吗,我的在十月。”
原来自己比肖无灼小上六个月。
他话才落,随即见对方视线瞥了过来,似乎还皱了下眉头。
黎墨夕拿不准那眼神的意思,想了半晌才解释道:“去年九月子深过生辰时我不是那啥…喝酒…了吗…所以十月轮到我生辰时就没打算庆祝,以免又出差错。”
以至于他的生辰就这么默默过去了,当时两人也没提到相关话题,他便也忘记了。
他猜测,或许对方方才一闪而过的蹙眉是因为这个原因。
黎墨夕手掌温度已是温热,他拍了拍衣摆后站起身,径自步向落院中间的书房,拾起案台上的石虎把玩,靠着桌边说道:“黎叔叔说,因我出生在秋转冬之际,故我爹娘当时给我取名黎霜,当时我姨母曾想让我改名,说是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可黎叔叔不同意,觉得父母给的名讳不能轻易更动,就沿用下去了。”
“新的生活?”肖无灼出声询问。
黎墨夕解释道:“我约莫四五岁的时候,父母让坏人给害了,老家那里没有亲戚,黎叔叔是我父亲的堂弟,便接我回金陵同住。”
少年一席话讲的自然,话里没有一丝阴郁,表情甚加开朗。
肖无灼微微颔首,然后道:“生辰快乐。”
黎墨夕面上绽开笑靥。
他果然猜对了,对方果然是为这原因而拧眉,于是便含笑将石虎摆回案台原位,接着便从衣襟内拿出红纸,“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伸手递出,由纸上的笔墨看得出才干涸不久,上头一个工整的“焕”字。
黎墨夕弯起眼角,说道:“新年快乐,肖焕。”
方才肖无灼祝他生辰快乐,他现在便祝对方年夜愉快。
肖无灼伸手接过,垂眸专注的看上许久,而后才低声道:“你也是。”
黎墨夕见他瞧的认真,不禁展笑道:“本来想写春联常用字给你的,可那就不特别了,我多带了几张空白纸,你也给我写一张吧。 ”
他边说边从怀中拿出剩余的红纸,放在案台上。
肖无灼便将桌沿的笔拿过,熟练的磨起墨砚,接着才往案台大椅上落坐。
黎墨夕见案台上放的已不是上回那些书册,而是另外一批,可仍是与剑道相关,“你平时天天看书吗?”
肖无灼道:“嗯。”
他的确在睡前会翻一下剑法相关的书籍。
黎墨夕:“你平时除了练剑跟看书,久了不乏味吗?”
肖无灼停下磨砚,对着他说:“你不是在这里吗?”
黎墨夕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待回神后才惊奇的睁大双眸,打趣道:“所以是嫌我吵?还是说我在这是无聊胜有聊。”
肖无灼瞟了他一眼:“都不是。”
黎墨夕也没想多纠结这个,见他已拾起笔,便说:“你先落笔吧,我未曾看你写过字。”
对方拿笔姿势俐落端正,与使剑的挺直背影不遑多让,他便些微凑近,认真观摩。
待肖无灼将霜字的最后一撇写上后,黎墨夕立刻迫不及待的弯低身将脸靠近桌面,想将整个字看的更仔细些。
纸上单一个霜,字迹苍劲工整,和主人实为相衬,黎墨夕不禁称赞道:“肖焕,你的字和人真是相…”
他一边开口一边侧过头,颊面的笑靥明显,声调也带着欢快。
可话还未落全,便蓦然止在唇边。
对方脸面离他不过一掌,过近的姿势让黎墨夕顿时怔愣,方才肖无灼写字时便一直是坐姿,此时自己低下身靠近纸张,这一偏脸,双方面颊便在眼睫之间。
视线相会之际,他忽地反应过来,肖无灼早已在凝视着自己。
眼神相撞让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不过半晌,黎墨夕便猛然直起身,心慌的往旁退了两步,对方也倏然站起,抬臂拽住他手腕。
两人都是本能反应出的行为,也双双在瞬间停顿下所有动作。
“黎霜。”肖无灼蓦地低声唤道。
黎墨夕低头望着对方抓住自己那手,垂着眼睑没答话,桌面一小叠春联纸因两人过大的动静而散开杂乱,那张霜字却仍是好好的躺在案台正中央。
书房里沉默无语,四周空气也宛如凝固静止般。
落院外头忽地传来潭云仙尊的呼唤声,以及双脚踏在雪地里的簌簌声响。
“无灼,为师来看你啦。”
这语气充满愉悦,明显是刚和爻宁吵完架,并且获得胜利的那方。
潭云推开门扉后,见到里头不只一人,却也不显惊讶,反而悠闲自在的将带来的食盒放到前厅桌上,还顺带与书房的黎墨夕打上声招呼。
他眼神溜溜的在两少年交叠的手上转了圈后,并未多做询问。
害!他来错时间了。
案台桌边,肖无灼慢慢松开掌中手腕,黎墨夕从方才便一直垂着双眸,眼睫微微颤动,可仍是没有抬起。
潭云见房内气氛暗潮汹涌,只好故作镇定,一派轻松的开口道:“无灼,我给你带了桂花糕和绿豆酥,还有墨夕的份也在里面了。”
害!果然来错了。
“…我的份?”黎墨夕找回自己的声音,诧异的回头问道。
仙尊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潭云冷静的拉了张椅子坐下,弯着白眉说道:“都过来吃吧,里头皆是灶房师傅今日午后现做的。”
他来都来了,现在出去说不定会让里头的人更尴尬,自家徒儿他很清楚,大概仍是面色平稳的宛如风吹不动,连个涟漪都显不出,可另一个少年就不一定了,害!
木头盒盖掀开后,露出里头好几十块圆形小点,飘散着丝丝甜味,黎墨夕探首看了下,便抓了其中一块桂花糕吃进,他弯着唇咀嚼,百仙峰上的师傅厨艺是真的扎实,做出的膳点皆是可口,身侧肖无灼也拿了一块吃下,可之后便没再动手。
黎墨夕连吃了两块桂花糕后,即兴致勃勃的拿起绿豆酥,想尝试不同滋味,却忙不迭地的呛上一大口。
他蹙眉望向手中包有蛋黄的糕点,边缘已缺了一角,正在他嘴里,含着还化不开。
…他最讨厌甜食里包上蛋黄馅了,又咸又甜的根本无法融合,还有股腥味,又特别干、特别噎人,可这是仙尊特意带来的,怎能张嘴就吐出。
他无奈的在心底叹气,打算闭着气一口咽下。
蓦然间另一只胳膊伸至他面前,直接将缺角的糕点抽走。
潭云满脸不解,“……无灼,好端端的你吃墨夕的做啥。”
这木盒里的数量还很多,真吃不够灶房也还有,肖无灼刚刚只吃了一块就没再动手,这会儿居然吃起另一人的。
“他不喜蛋黄。”肖无灼道。
说话时声音一如往常的平稳无波。
潭云将视线移至另一个少年身上,询问道:“是吗墨夕?”
黎墨夕这才有些赧意的点点头,其实他不只不喜欢,而是平时连尝都不愿意尝。
潭云便笑呵呵的径自说起修道趣谈,和眼前两少年叙述这届弟子的各种奇葩趣闻。
黎墨夕在旁听着也不时露笑,仙尊形容的实为有趣,且每三件事里就有一件是顾子深与裴若城干出的蠢事,明明是荒唐到令人发笑的东西,肖无灼却总能镇定的回应,不偌他还得提醒自己憋住笑意,控制好别笑的太大声。
潭云边讲边吃着桂花糕,激动处还会噎上两口,反倒是黎墨夕双手交叉,静静放在桌面上不再拿取糕点,因他觉得方才未将绿豆酥吃完,已是不礼貌的行为,便也没再动手取用木盒点心。
外头雪花飘零,院内炭盆却映照着满室温暖,潭云正滔滔不绝的叙述着炭烤凤凰羽翼,让黎墨夕听的津津有味。
蓦然间他唇边蓦然被递来一块黄色小糕。
黎墨夕愣了愣,惊诧的移眼望向手掌主人。
嘴角是方才自己喜吃的桂花糕,清淡桂香飘来,他知道那入口的滋味甚好。
潭云将二人一来一往的动作收尽眼底,已经从烤羽翼讲到烤凤爪,仍是毫不间断的继续陈述趣闻,宛若没看见眼前之事。
肖无灼面色平静,低声说道:“吃吧。”
胳膊也并未收回。
黎墨夕便在对方的视线中,张口吃下唇角那块点心,然后说:“你不吃吗?”
刚才身侧这人只吃了一块,便也停下。
“嗯,不饿。”肖无灼道。
“仙尊是带给你的,你不吃的话,我怎好意思多吃。”黎墨夕小声道。
于是肖无灼便随意拿起一块绿豆酥放入口中,咀嚼两三下后即吞下,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吃了。
潭云:“……”
自己为何还坐在这里?
于是他清了清嗓,不疾不徐的起身向两少年说道:“无灼,我先回寝殿了,这些糕食你与墨夕分着吃,木盒改日再还去灶房即可。”
肖无灼应首。
盒内还有好几块桂花糕。
黎墨夕却被仙尊故作轻松的语气弄得有些慌张,便也急着站起,匆促道:“我也一起走吧,要不待会儿钟就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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