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二更）

    白弥耶身首分离瞬间, 林茉掌中残破的光剑也化为点点光华，如此一点点的消散。

    几乎同时，时间已至, 天空之中的空间裂痕渐渐萎缩。

    那只巨大的神之手瞬间从林茉身躯中移除, 一点点的被空间吞噬。

    大颗大颗的汗水就这样子的顺着林茉面颊淌落, 使得她大口喘息。

    咚的一下自，林茉双膝跪地, 身躯阵阵发软。

    脱力感真实涌上了林茉的身躯, 使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狠狠的咬了一下唇瓣, 咬得鲜血淋漓。

    不可以, 自己绝不可就此昏迷。

    从林茉个人经验来谈, 她自是知晓补刀的重要性。

    换做人类, 身首分家一定会死去，可是半神却未必会如此。他的神识已然虚弱, 可自然不会消失。这股神识会逃走, 可说不定会卷土重来。那么一定要借机将之封印。

    或者不如试探, 能不能运用神之力将对方神魂彻底击碎，让其融入这个世界被大自然吸收。

    林茉脑海中浮起了种种的盘算，想着如何将神爵彻底搞定。

    然而她的身躯却跟不上自己坚强的意志，她的身躯摇摇晃晃, 好似喝醉酒一样没什么力气。

    一个人再坚强的意志力也是有极限的。

    她眼前发黑的晕眩越发分明, 无力感笼罩着林茉的身躯，就算将唇瓣唇瓣咬破, 似乎也无力阻止这样子的晕眩感。

    林茉身躯摇晃了几下, 终于咚的栽倒在地。

    其他的人类也早在力量冲击下，在法阵中昏迷。

    星光映衬下，残缺的法阵犹自闪烁猩红的光芒, 此地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然而人群之中，却有一道身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对方脸颊上微笑脸的兔子面具这样子掉落，露出一张极出色的面容。那张面容，和白弥耶并无两样。

    阿尔贝蒙是白弥耶唯一指定官方神之容器，由于白弥耶神魂附身得影响，导致阿尔贝蒙容貌和白弥耶同化。

    故而阿尔贝蒙的脸容成为某种禁忌，不可被人观看。

    他总是戴着面具，好像影子一般存在，很少发表自己的个人意见。

    三名神降者之中，阿尔贝蒙沾染了更多的神之力，故而实力远胜其余二人。此刻他没有参予跟白弥耶的正面对战，故而竟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其他人的身体都横七竖八倒在法坛上，四周是安静的。

    白弥耶的身躯就躺在地上，并且身首分离。

    神爵的伤口并没有渗出鲜血，而是跟夜者死去时候一样不断沙化。

    灵魂还在白弥耶的头颅之中，如今这样子的灵魂已经准备脱离这具身躯了。

    这个时候，阿尔贝蒙已经走到了白弥耶的跟前，轻轻的捧起了这颗头颅。

    这颗头颅，具有和阿尔贝蒙一样的容颜。

    一瞬间，阿尔贝蒙眼神不觉有些复杂。

    “神爵，你对我的恩情，我一直都记在心头。”

    阿尔贝蒙喃喃轻语。

    作为神降者兼神之容器，神爵确实给予阿尔贝蒙无上的荣耀。有些恩情，甚至无法用平常之物来报答的。就如同当年的兰莎蒂，她断腿送到了白弥耶跟前时，是神爵给予她生命。

    所以当兰莎蒂察觉自己有叛神之心时候，就此自尽。

    属于阿尔贝蒙的记忆，也不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些往事，就这样泛着咖啡的苦味，如此萦绕于阿尔贝蒙的心头。

    小时候，他是白弥耶的玩伴，两个人一起长大。

    白弥耶有着宛如瀚海般的智慧，善于思考，机智敏锐。

    阿尔贝蒙跟不上他的思维，对他充满了崇拜。而且说是玩伴，自己应该也不过是白弥耶的下人吧。

    贵族阶级就是如此，小贵族侍候大贵族，女性成为小姐的近侍，男子成为贴身的男仆，这甚至是某种荣耀。

    伴随白弥耶一日日的长大，阿尔贝蒙也强烈的感觉到，自己与之渐行渐远。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世事本是如此。

    阿尔贝蒙也不过是个简单的武者，一心为帝国尽忠，亦对蔷薇公爵家族忠心耿耿。

    等阿尔贝蒙长大一些，他依依不舍的跟小公爵告辞，随去外地任职的父亲离开。

    阿尔贝蒙自然舍不得离开自己崇拜的对象，却觉得淡漠的白弥耶大约不会在意自己。

    然而在阿尔贝蒙十二岁那年，家中却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变故。

    那就是，他家一桩可怕的丑闻被揭破，他们贵族头衔和血脉是假的，这些不过是一场肮脏的卑劣买卖。

    这个世界，对于贵族实在有太多的福利了，哪怕你是没落贵族，也手握黄金般的敲门砖。帝国之中，有许多职位是不给平民的。无论这个平民有多优秀

    所以阿尔贝蒙的祖父，掏空家底花了三万金币，买下了一份族谱和姓氏。

    这件事发以后，便成为十分卑劣的罪过，冒认贵族在当时可是严重之极。

    那时候的风气可不像现在，贵族血脉珍贵无比，绝对不准肮脏平民玷污。

    如果不是这百年间白弥耶打压贵族气焰，只怕艾威利也不敢私自改了嘉碧的身份。现在这种冒认贵族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可在当年，这可是一桩罪大恶极的卑劣勾当

    他的父亲、母亲，甚至年迈的祖母，连同家中仆人都遭受石刑被活活锤杀。

    而阿尔贝蒙呢，因为当年他只有十二岁，所以只是受到两百鞭子鞭笞，再流放去北方苦寒之地。

    沿途，他受到了严重感染，乃至于让医师用烧红的弯钩割去他一手一足。

    那时候阿尔贝蒙残破的身躯就这样子躺在了稻草上，忍受着身躯和精神双重痛苦，含着泪水等死。

    他曾经是个多么健康的孩子，可是以后却不能上战场了。

    既然如此，不如死了算了。

    后来，白弥耶以斩杀家族证明他之神权，接回了阿尔贝蒙。

    他让阿尔贝蒙成为第一具神之容器，也是唯一的神之容器。白弥耶在附身时候，替阿尔贝蒙修复了一手一足，让他恢复了健康。与此同时，阿尔贝蒙也成为帝国最尊贵的贵族，就算他是平民血脉，可是却是神爵选中之物。

    那么就算是神圣家族，也必须得尊敬他。

    哈，这个世界变得真快，规矩不会永远是规矩。曾经不可冒犯的事情，如今在帝国贵族也是可以随意操控。

    然而那个时候，若无白弥耶襄助，阿尔贝蒙已经在失去希望的痛苦之中死去了。

    阿尔贝蒙酸苦的想着，神爵是他最尊敬、最感激的人。

    “抱歉，我却戴着面具，站在你的对立面。”

    与此同时，阿尔贝蒙脸上开始浮起一些咒文，这些咒文甚至让白弥耶觉得眼熟。

    情义总是两全，很早以前，备受阶级之苦的阿尔贝蒙就被“岚”的理念打动。可是与此同时，白弥耶又对他具有难以形容的恩情。

    后来圣者提出了一个办法，阿尔贝蒙也接受了。

    那些咒文出自于祭司，是圣者的研究成果，甚至与阿卡身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愿意奉献自己的身躯，毁掉自己的灵魂，以身为皮囊，将生命给予你，也将你就此禁锢。”

    老实说，圣者也考虑到后续的封印问题。

    这种计划对于阿尔贝蒙而言，似乎也是某种解脱。

    那些封印经过圣者改良，已然不是单纯的封印记忆之类。圣者在老相好的研究下发扬光大，这些咒印会阻止神之力继续改造身躯。

    “你的身体会跟普通人一样，可以触碰，可以拥抱，具有神降者的实力，站在凡人的顶端却不是神。当然，我并不知道你乐意还是不乐意。神爵，我愿意抹去自己的灵魂，失去自己的生命，把我的人生和生命转交给你。让你，做一个人生活下去。可我不知道，你是会仇恨还是欢乐。”

    这样子说着时候，阿尔贝蒙的额头抵住了白弥耶的额头。

    不同以前，他知道自己的灵魂会在共存期被彻底摧毁，就这样子死于自己的身躯之中。

    以身为封印，燃烧掉自己生命，他也并不会后悔。

    “唉，你脾气那么怪，一定是因为很少有人抱抱你。”

    奇怪的是，他吸纳白弥耶精神体时，对方似乎并没有如何的反感。

    阿尔贝蒙的意识渐渐模糊，他不知道白弥耶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可也许对于他而言，白弥耶，白弥耶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啊，而不是什么神明。

    白弥耶给予他生命、尊严、力量，而自己呢，却给不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只希望，白弥耶有着作为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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