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浠曾不止一次想,当年徐月华既然不喜欢她爸爸,为什么要嫁给他呢?以至于生下一个女儿也没感情,还平白成为一个累赘。
如果没有她,徐月华可能早在和黎天佑重逢的那一年就离了婚,而不是在爸爸的哀求下又不得已得多熬两年,一直等到她上高中才得偿所愿地嫁给自己的初恋情人。
没人知道南浠其实根本不在乎徐月华什么时候走,她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父爱,对当年的她来说,一个貌合神离的双亲家庭,远远不及爸爸给她的真实有爱的单亲生活。
“徐姨,”突然出声的黎朗打断了南浠回忆,她抬眸,看到一直没走的黎朗不知何时走到她们跟前,微微欠身,“小霏拍戏时弄伤了南浠的脚,这事儿是她不对,我替她向您和南浠道歉。”
徐月华忙摆手,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南浠今天穿的平底鞋,脸上登时铺了一层歉意和愕然,讷讷开口:“浠浠,我......”
南浠没再听,从包里拿出礼物,看向黎朗:“替我交给黎叔。”言罢转身就走。
“浠浠!”徐月华疾步追上,声音带了一丝恳求,“吃完饭再走吧?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顿饭了,你拍戏那么忙,下一次见你不知道又到什么时候了......”
南浠脚步微顿,一直冷漠的姿态有片刻融化,她没回头,只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我去洗手间。”
“好,好。”徐月华轻轻松口气。
与此同时,静默伫立的黎朗看着少女背影,微牵起唇,眼底无声染了一层温柔。
莫铮庭从医院出来,一辆骚黄的布加迪大剌剌停在路边,车窗半降,露出一张玩世不恭的帅脸,他上车,谢清拿出一杯热腾腾的豆浆,递给他:“莫哥,吃饭没?刚路过庆记买的,还热乎,晚上那种地方吃不饱,你先垫垫。”
他没推辞,戳开吸管,抿了几口。
布加迪启动,在夕阳里留下一道亮眼的残影,谢清哼着歌,余光瞥到莫铮庭在处理工作,忍不住问:“哥,都下班了还不歇会儿,你怎么比我这COO还忙?”
莫铮庭依然看着屏幕,淡淡回他:“专心开车。”
谢清耸肩,一记漂亮的漂移证明了自己可以开车聊天两不误,嘴巴没停:“哥,你给人看病时会不会有人质疑你的医术?说实话,我要是去医院看到这么帅的医生,我肯定以为你们医院是按颜值招人的,往你要个联系方式就走,看病再找其他人。”
事实上,作为莫铮庭的大学校友、毕业后就进入莫氏集团工作的谢清,再了解不过莫铮庭本人有多优秀——校草,学神,顶尖名校藤大医学部最年轻最拔尖的骨科博士,随便一个显而易见的标签,既是莫铮庭,却又远不止是莫铮庭,外表温润无欲无求的他有一个极其富足的精神世界,支撑着他可以放着亿万家产不打理,只专注救死扶伤,而且闲暇时间一直在默默参加公益。
从认识莫铮庭的第一天起,谢清就意识到,莫铮庭的思想高度,是这么爱钱的他一辈子都达不到的。
当然,他也从没想过和莫铮庭比,莫家往上数十几代都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极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家风传承相互凝织,才造就出莫铮庭这般超尘拔俗的存在,远不是他这种暴发户家庭能赶上的。
莫铮庭瞥他一眼:“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清楚。”
谢清笑起来,玩世不恭地撩下额发,一侧嘴角微勾:“啧,我就是被人误会太多次靠脸吃饭了,所以才在这件事上对你深有同感。”
他这话倒不是开玩笑,不同于莫铮庭清俊雅正的气质,谢清是与之完全相反的类型,单眼皮,弧度狭长,笑起来只弯起一侧唇,痞帅痞帅的,尤其是并不比莫铮庭矮多少的瘦高个,往那一站,却松松垮垮的没个正形儿,怎么看都和商业精英四个字不搭噶。
任谁都想不到他其实是莫氏集团最为出色的首席运营官。
莫氏主做IT,前些年主要在国外经营,这两年重心转移到了国内,能迅速适应本土市场并跃至行业翘楚,除了离不开莫铮庭父母的运筹帷幄,谢清出色的商业才能也没少为之出力。
这会儿看莫铮庭身为继承人却当着甩手掌柜,满脑子都是他的病人,谢清夸张叹气:“哥,你们科室发你的工资够你一件衬衫钱吗?你要不要稍微歇会儿?考虑下还在给你家打工的我的心情?你这么勤奋会让我觉得特别对不起董事长付我的那么高年薪。”
莫铮庭终于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了,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光,回他:“你现在不也在加班?”
谢清一噎,发现好像还真是,于是闭上了嘴。
不过很快,之前不停调侃莫铮庭比他还忙的谢清就啪啪打脸,红灯间隙,接到电话,皱了下眉:“艹,莫哥,我得回公司一趟,有个紧急会议等着我回去主持大局。”
莫铮庭点头,待车子在路边停下,正要下车,被谢清拽住:“哥,你开我的车去,我打车回去就行。”
没说完,就见对面不自觉蹙眉,似是觉得他的车太扎眼,谢清笑,将车钥匙直接丢下,俯在车窗上提醒以为自己只是去送份贺礼、殊不知这种场合就是装逼炫富的单纯医生:“哥,你要打车去,人家还以为咱们公司就是吹出来的有钱,不净被人看笑话。”
莫铮庭听懂,不置可否地拿过车钥匙,换到驾驶位,驱车离开。
等亮黄色的车涌入残阳,谢清转身打车,这才后知后觉想到,他好像忘记把自己的名片留给莫铮庭了。
一想到低调惯了的莫哥到时候被人要名片,上面写着“专治跌打损伤断肢重接”,谢清就觉得这画面有点过于美丽。
怎么看都像在拐着弯地骂人?
啧,希望不要有哪个倒霉蛋被莫哥送上来自医生的祝福。
莫铮庭抵达晚宴时,天色.欲晚,月光从遥远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与将落未落的日光遥相呼应,倾泻一地,映出已几近填满的停车场。
训练有素的管家早已迎上前,细细查看过莫铮庭的请柬,脸上即刻又多了几分正色,恭敬弯腰,引着他去往宴会厅。
嘈杂声穿透夜风模糊传出,似乎还带着衣香鬓影的余韵,这场热闹高端的上流聚会,说是为黎天佑祝寿,倒不如说是一场借此举办的商业宴会——也就是谢清俗称的,装逼场合。
莫铮庭踏入觥筹交错的大厅,扑面而来的就是西装革履的精英和温香女伴。
有低低的惊呼声。
惊艳,诧异,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此起彼伏地回响在各个角落。
男人只穿了件再简单不过的黑色大衣,长腿宽肩,眉目温润,像是误入晚宴的普通访客,气质却清贵至极——上一个引起全场瞩目的,还是黎朗。
但这个,分明比黎朗还要出众。
很快就有人端着酒上前,娴熟的酒桌文化刚起了个头,不想却被男人礼貌婉拒。
“抱歉,我不喝酒。”莫铮庭从侍者盘中取下一杯苏打水,微微颔首,径直去往他处。
各色探究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有人陆陆续续上前,又败兴而归,直到男人跟随着管家上楼,背影消失。
南浠吃了一顿索然无味的晚饭。
太久不见面,不止是她,就连徐月华自己,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和她亲近,俩人安安静静坐在餐桌一侧,一个没兴趣开口,一个找不来话题,富丽堂皇的空旷餐厅,只有偶尔响起的汤匙碰撞。
片刻,南浠放下勺,拿纸巾擦干净嘴,站起身:“我吃饱了。”
“吃这么少?”徐月华诧异,看到南浠纤瘦的胳膊和腰肢,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再吃点,又不胖。”
南浠懒散回答:“不少了,已经抵我一天的饭。”
徐月华微怔,想起刚才南浠吃的还不及一成年人正常饭量的一半,心里泛了点酸涩:“你就这么喜欢拍戏?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老了还一堆病。”
南浠嘴角扬起一抹讥讽:“不拍戏我拿什么赚钱,没有钱岂止是吃不饱,是连饭都吃不上。”
徐月华本能张嘴,想说她年纪还小还可以再换个工作,却见南浠已经转身往外走,只好闭上嘴,跟上南浠。
路上撞见了冤家黎霏。
小姑娘应该是刚拍完戏,一堆助理跟在她屁股后拿包拿衣服,远远看到南浠,眼睛一瞪嘴巴一撇:“谁让你来的?我家不欢迎你。”
“小霏!”不知何时出现的黎朗疾步走近,厉声呵斥,冷峻眉目隐隐透着愠色。
见黎朗出现,黎霏顾不上和南浠计较,扑上前,摇着黎朗胳膊撒娇:“哥,快把宴会名单给我,我刚才看到了个好帅好帅的男生!啊啊啊我要追他!”
聒噪声塞了南浠满耳朵,她不由加快步伐,却听到徐月华在旁开口:“浠浠,今天来了很多小朗的朋友,年纪都和你差不多,你要是不着急,可以和他们聊聊天再走。”
南浠心说你宝贝儿“女儿”刚说了不欢迎我,你还让我留下,是觉得我有受虐体质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她没说话,冷淡瞥了徐月华一眼,径直下楼。
喧嚣声被她自动屏蔽。
吊灯拉出一条孤单的身影,极瘦,伴着渐远的少女气息落进黎朗眼底,像兀自飘零的芦苇。
他拽下黎霏的手,眼睛沉沉看着南浠离开的方向:“小霏,进屋,我还有事。”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黎霏说着又缠上他,嘴噘得能挂油瓶。
黎天佑恰从书房出来,打趣:“哟,谁得罪我们家小丫头啦?”
“爸!是我哥!”黎霏立马指着黎朗,委屈巴巴告状,“我哥不肯和我说他请来的客人都有谁,啊啊啊他真的好帅!”
黎天佑诧异:“稀奇,你这丫头不是老说你审美被你哥养刁了,还能有人入你的眼?”
徐月华在旁也笑着附和:“是不是眼花了?我们怎么没看到。”
“有有有!比我哥还帅!比我们学校校草还帅!不不不,比我们圈子里最帅的男明星还帅!”黎霏拼命点头。
黎天佑和徐月华忍不住笑了起来,灯光下垂,映出欢声笑语的一家四口,好不热闹。
一廊之隔,模糊的笑声遥遥传入南浠耳中,“叮”的一下,灰飞烟灭。
黎朗被黎霏缠住,只能无奈停脚,等再抬眸时,那抹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南浠穿过大厅,没走几步,被递到眼前的酒拦住了去路。
“美人,请允许我这么唐突唤你,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不信,但就在刚才过去的0.01秒,上天狠狠打了我一耳光,教我知道,原来这世间真的可以有一见钟情——”志在必得的猎人拿出了如他油头那般油腻的开场白,本以为凭借不错的皮囊和金钱堆出的地位,猎物手到擒来,但,啧,没想到现实还真的给了他一巴掌。
“滚。”南浠看都没看他,径直绕过。
男人的征服欲被彻底勾起,一把拽住南浠,眯眼靠近:“美人爆粗口也是美的,就是不知道,你在床上是不是也这么辣——我艹!”
悉数泼来的红酒堵住了油头臭嘴,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记膝撞。
“我艹你他妈的......”女人下手稳准狠,上一秒还蓄势待发的命根子转瞬间跌进地狱,像被切开油炸又捞出来重新缝合,疼得油头差点儿昏厥,他捂着裆,痛苦呜嚎,刚骂了个开头又疼得张不开嘴,狼狈不堪。
南浠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红唇冰冷:“你妈没教你学会尊重女性,我教你。”
灯光将她的美勾勒得淋漓尽致,因为刚才揍人幅度过大,她披在身上的斗篷不慎滑落,露出里面纤腰长腿,但比起摄人心魄的外貌,此刻教人不敢直视的,却是她冷意逼人的气场。
油头终于直起腰来,像恼怒又像是发狠地盯着南浠,语气张狂:“婊.子,你信不信我今晚上让你出不了这道门。”说着就欲拽走南浠,准备用强。
但却没能碰到南浠。
“咔、嚓”,一声轻响,清晰传入油头耳中,他还没能从刚才销魂的蛋疼中缓过劲儿,就再次感受了一把手腕几近骨折的痛感,好在来人似乎并没打算真就地废了他的手,不等他挣脱,已经松开,紧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抹朝南浠走去的温润背影。
男人很高,气质出众,晚宴璀璨的光莹莹照在他身上,如暖玉,一身看不出牌子的普通黑色大衣,却被他穿出了清贵骄矜的质感——那是极其强大的底蕴才能锻造出的气质,教人不敢造次。
他走到南浠身边,先是捡起被主人遗忘的斗篷,准备递给她时,目光无意落到她身侧——纤长白皙的胳膊上,是几道抓眼的淤青,泛着青紫,真实而突兀。
莫铮庭拿着衣服的手很轻地紧了紧,没再等南浠,而是直接将斗篷披到她身上,裹住此刻眉目冷厉的少女:“脚伤没好,就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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