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叶修消息的时候，苏沐橙正坐在电脑旁望着地上的两个大袋子发愣。
那是孙翔刚拎过来的，里面满满都是时下流行的糕点零食。从早上开始他就时不时眉头紧锁地看向她，一副迟疑烦恼的样子，训练结束更是一路跟在她后边，差点让她疑心嘉世又要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这回与战队无关，他臭着张脸把东西一股脑地堆在她门口，字句中有明显打磨背诵的痕迹：“这些麻烦带给阮瑭，请说是朋友送的。”说完他又有点不服气，加重语气强调了一下，“请说是被她抛、到、脑、后的朋、友送的。”
苏沐橙：……
回忆起孙翔脸上的神情，她手下打字的动作不由地慢了些。没等她回复，叶修的第二条消息就敲来了。
君莫笑：晚上九点有空吗？
沐雨橙风：有空呀，做什么？
君莫笑：来游戏，约了一场团队PK。
沐雨橙风：哦，和谁？
君莫笑：张新杰。
霸图？苏沐橙下意识地瞧了眼靠墙放的袋子，心想这可真是撞到一块了。
在听完叶修解释的来龙去脉后，她看着聊天框中的默认头像，打开画图软件画了个字传过去。叶修吐槽她的画图技术这么多年都不见长进，把一个好好的笑写得跟哭一样，却也在回复的同时就换好了。
沐雨橙风：糖糖说我写得很可爱呀，她超喜欢的！
君莫笑：所以她那个胖得像气球的梦字也是你写的？
沐雨橙风：？？？
苏沐橙打开列表瞅了瞅，把阮瑭的名字跟头像一同截图过去：给你个机会再说一次？
叶修从善如流地更正道：非常好非常棒[鼓掌][鼓掌]
沐雨橙风：晚上的PK糖糖会来吗？
君莫笑：呃，不知道。
叶修回得很诚实，他确实不知道。以张新杰的性格，在没有特殊原因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拉队友一起来的。可问题是他为阮瑭破的例也不少了，谁晓得这次又会不会呢？
沐雨橙风：她知道你在新区玩吗？
君莫笑：应该知道的。
沐雨橙风：那她知道你ID叫什么吗？
叶修打了几个流汗的表情，刚准备让大小姐停手放他一条生路，对面就发了一句话出来。
沐雨橙风：别欺负她呀。
他打字的手就那么顿了顿：嗯，不会。
同一时刻，阮瑭也从张新杰口中得知了他下午请假的缘由。
网游里的事她几乎不怎么关注。除了开服那一天直播玩过官方提供的小号外，她对第十区的认知一片空白。现在听说里头出了个高手，不仅把自家公会成员折磨得够呛，还要副队亲自出手约定赌约不再染指副本记录，难免起了好奇。
但她今晚早已跟韩队说好了一道训练，没道理为了私事破坏练习计划。因此也只好抱了几盒车厘子给张副队，让他带去和工作室的成员分着吃。
“大冬天少吃点冰的。”盒子上一层水雾，明显就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张新杰把最上面一盒递给她，“给自己留点。”
“人多，分不了几个的。”阮瑭又把它堆了上去，“我最近减肥，只能吃菜叶子啦！”
“全明星？”
“嗯。”
张新杰蹙了眉头本想说说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于是当蒋游等人在公会工作室里狼吞虎咽地扒拉着晚到了一个多钟头的盒饭时，看到张副队竟然还带了慰问品过来，马上都被感动得呛了满鼻子。
然而不管如何感动，团队赛的结果都是冰冷的。
张新杰带着键鼠往战队走去，脑子里全是方才场上几乎一面倒的形势和那三位他猜到又难以下定论的选手。
十点不到，战队训练室里还亮着灯。他一进去就看到韩文清和阮瑭各自坐在位子上敲打着键盘，两人都没发现他的到来，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物品，张新杰先站到了阮瑭身后。
正在进行的是她针对未开发完成连招而特别制定的练习步骤，剑客的技能被割裂开，她操作着角色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角度，以反复验算的身格位一次又一次地进行着调整。
这是非常消磨精神的一项操作。重复试验带来的往往不是靠近成功的喜悦，更多的则是对自我实力的批判和意志的消沉。
自创连招。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联盟中能做到的却是屈指可数。
又预判失误了。
张新杰见她转动了几圈手腕，随后翻开本子，在记录上又添了一组数据。小小的笔记本里密密麻麻全是字，就在她习惯性地想去咬笔盖时，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了她的动作。
顺着手臂抬头看去，张副队不赞同的表情闯入她视线，“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思考的时候别咬东西，不卫生。”
虽是责备，但那语气又轻又缓，跟哄小孩似的，哪有一丝威慑力。
阮瑭刚想道歉，就听见前面忽然传来“砰”的一声砸键盘的动静，她连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韩队身旁。
此时的屏幕上是已完成阶段的时间成绩，根据项目名称，阮瑭一眼就认出这是设置了各种障碍，需要操作者利用移动、攻击、闪避、翻滚、跳跃等诸多操作来克服完成的综合性极高的训练关卡。
屏幕上的成绩依然优秀，可对于创造出榜首极限的韩文清而言，这种时间除了一遍遍提醒他的状态下滑、一次次敲打着他的不甘外，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场面，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以至于即使没有看完全程，阮瑭也能说出他中途跳空的点。
被两人撞到他的失败，韩文清没有做出一星半点的解释，只是转过了身面对他们。
“怎么样？”
“输了。”
他的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输了？”
张新杰微微颔首：“对方实力之强超乎我的意料。”
“有多强？”
“职业水准。”
韩文清哼了一声：“笑话，职业水准跑去打网游？”
“我不是也去了。”张新杰说。
“拿录像来我看看。”
在蒋游传送文件的过程中，训练室没人开口。实际在听到“职业水准”这四个字的时候，阮瑭心中就隐约有了猜想。不过令她始料不及的是，在接下去呈现出的比赛中，散人、枪炮师、剑客这三个职业都让她从中捕捉到了熟悉的碎片。
就着韩文清重新拉回进度条的时刻，阮瑭轻声说道：“是叶哥、沐橙和少天。”
“流木这一场里没有发什么消息。”张新杰未置可否，“但是据之前和他交过手的人说，这人话很多。语音、文字泡，都很多。”
韩文清也偏头瞧向她，阮瑭摇摇头，“他们再怎么伪装——嗯，或许除了少天外也没人打算伪装，他们平日的小动作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的。”
“叶哥就不说了，散人的玩法除了他联盟里没人扛得起。虽说论起理论或是各方面的综合素养，喻队也符合条件，但正值赛季中，他不会为了这么一个耗时耗力的强攻类多面手放弃蓝雨磨练成型的打法。”
“然后是流木的那一剑。总览全局，那一刹那的机会，手速、意识、经验都缺一不可。当然人外有人，不否认网游中有世外高手误打误撞用出那记拔刀斩的可能。但少天使用技能有个习惯，在每一次用完银光落刃后，他会无意识地让剑锋偏离收剑轨道以提高机动性。”阮瑭停顿了几秒，“在这场比赛的交锋中，十一次，回回如此。”
“风梳烟沐，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亮眼的操作，但她与君莫笑的配合熟悉与生涩并存。尤其在君莫笑变换武器形态的时候，她都会有一秒不到的停顿，而这样的小缺陷又每每被她用极高的战术智商很快掩盖过去，如果用巧合来形容也未免太频繁了些。”
从思绪中脱出，阮瑭笑笑：“其实有更简单的办法。”
说罢她解锁手机，打开聊天面板。果不其然，被置顶的那个名字明晃晃地就写着“君莫笑”三个字。
张新杰推了推镜框，收回了投射在置顶标识上的眼神，语气淡然道：“看来是他。”
“叶秋？”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韩文清突然冷笑了一下，“他已经滚蛋了，还出现干什么？”话音刚落，他又说道，“即使是这样，你们输得也太难看了吧？”
“是我的失误。”张新杰不作其他辩解。
“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约了他们再战一场，我想从队里带点人过去。”
“哦？手头有什么方便的账号？”
“拳法家……有一个。”身边小姑娘渴求的眼神根本无法忽视，张新杰补充道，“剑客也有一个。”
“那我倒是可以去见识一下。”韩文清望着屏幕中的散人，“什么时候？”
“周六有比赛，暂定约他周日，也是晚上九点。”
两天后的常规赛第十七轮，霸图主场对百花。
张佳乐戴着帽子、围着遮住半张脸的围巾坐在了百花的观众阵营中。在等待比赛开始前的时间里，他始终握着手心的账号卡。
这是一张在门口刚买的、崭新的卡，其中什么也没有，就与现在的他同样普通。
但他如同紧握命运一般，沉默又焦急地等待着。
等待这场比赛能给他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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