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渊二十三年,六月十八,接诸位公子进公主府事宜准备就绪,苏卿一大早便带着小侍侍卫浩浩荡荡的乘着马车,往城外杏花村而去。
杏花村是苏卿的出生地,杏花村一名是因北山一片杏林而得,此时正值杏儿果期。
苏卿前些日子在城门口的嚣张蛮横已传遍姑苏城,甚至还得了个“娇蛮小郎君”的称号,这一次路上的行人再也不敢大肆围观,见那马车上挂了公主府苏公子的牌子,远远就绕道而行。
王川因“伤”公主府公子之罪,领了责罚,至今都未下的了床,所以苏卿出城格外顺利,见着那牌子城门士兵拦都未拦恭恭敬敬的放了行,许是小郎君见他们有眼力劲儿,也许是要回家心情好,还打了帘子笑容灿烂的说回城时给他们带杏儿。
众士兵连忙致谢,心里头却忍不住道,只要您不来找事儿,我们给您送杏儿桃儿啥果儿都行,王统领那事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显着是小郎君故意坑人,可最后王统领还不是被人抬着出了公主府。
虽说他们早就对王统领仗势欺人很是不满,也对小郎君把人狠狠修理了一顿后兴奋不已,暗地里还组了酒局庆祝,可舒爽过后又有些胆颤,小郎君如此蛮横,指不定哪天看他们不爽就要发作呢,是以,众人远远瞧着那马车上的牌子,就已规规矩矩的让了路,哪还有人敢上前去拦。
出了府,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午时到了杏花村。
马车华丽,锦绣琉璃,随行小侍十人,骑马侍卫十人,村里百姓哪曾见过这个阵仗,纷纷吓得回屋关了门。
苏卿打帘时正好看到行人匆匆,他出声唤道:“马叔,马婶儿。”
正慌忙拉了孩子要进屋的中年夫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惊讶的转头看去,正好见到苏卿探出头瞧他们。
夫妻两震惊不已,看那熟悉的脸想认又不敢认,还是他们怀里的小儿欢喜的唤道:“二锤哥哥。”
“哎。”苏卿欢喜的应了,回身抓起一包早已分好的瓜果递出去:“石头过来,给你糖果。”
小孩子不看什么形势,听有糖果忙要上前,却被夫妻二人拦住,阿白见此接过糖果上前递给小孩儿温声道:“我家公子赏的,接着吧。”
马叔一脸惊愕:“你家公…公子?”这分明就是那苏家二郎啊。
阿白客气回道:“是的。”
马婶儿挤着眉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拿胳膊撞了撞自己男人,轻声道:“前些时候苏才腿受伤发高烧,这二锤刚从买家那里脱身回来就又急匆匆出了村子,然后连夜就来了贵人将苏才带去诊治,第二日送回来时还带着不少药材补品呢。”
马叔恍然大悟:“哦,是有这事儿,看来那贵人是二锤去找来的,可是…这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什么公子了?”
马婶儿:“谁知道呢,莫不是他将自己卖给了哪家没有孩子的贵人?”
阿白无声叹口气,这两人当着他的面讨论公子的身份,也不知是心大还是不知所谓,阿白怕他们说出些不好听的话,遂客气道:“二位有所不知,我家公子乃公主府的公子。”
夫妻两双双一惊,失声道:“公…公主?”
马婶儿拿眼去瞟苏卿,见他正探出头与自家刚刚溜过去的石头说话,还又从马车里拿了一袋吃食给了石头,小郎君俊俏干净,与以往破烂脏兮兮的样子已是天壤之别,她心里又高兴又酸,戳了把自己男人:“难道二锤是卖给公主做儿子了?”这未免也太好命了。
阿白听得这话皱了眉,脸色也淡了几分:“莫要妄言,公子乃是殿下驸马人选。”说完便转身回到马车旁边,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些人竟不知公主府公子是何意,这地方文化竟如此落后。
夫妻两被那驸马二字吓得半天没有回过神:“驸…驸马…”
而这里发生的事早有那热情的急匆匆跑到了苏家:“苏才,苏婶儿你们赶紧出来,你们二锤回来啦。”
苏母正在厨房做午饭,听得外头嚎这一嗓子连忙放下铲子奔出去:“二锤回来了?”
苏才得到上好的治疗,又有名贵药材喝着,如今腿伤已好了许多勉强可以下地走路,他颤颤巍巍的走出门,看了一圈都没看到自己儿子,便问那气喘吁吁的妇人:“刘婶子,人呢?”
苏母赶紧跑过去搀他:“你出来做什么,才刚好了些,可不要又摔着了,我们一家子人还等着你养活呢。”
刘婶子因跑得太快正喘着大气,又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喝,气息才慢慢稳下来,乍一听苏母这句话连连摆手:“嗐…以后哪里还需要苏才养活你们呐,我跟你们说,你们苏家可是祖坟上冒了青烟要走大运了。”
苏父苏母听得莫名其妙,苏母将苏父安置在那破旧的椅子上,才转身对刘婶子道:“刘婶子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呐,我们怎么听不懂。”
刘婶子笑得眼睛都眯起了一条缝儿:你们老苏家走了运,可别忘了大伙儿了呀,苏才伤了腿我们家可也出了不少力。”
苏母越听越茫然:“刘婶子这是哪里话,乡亲们对我们的恩情我们自然是记在心里的,哪里敢忘,只是刘婶子说二锤回来了,这人呢?”
刘婶子靠近二人,神神秘秘的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你家二锤呀,做了公主府的公子啦,听说啊,将来是要当驸马的。”
苏大锤正好出门听到这一句,他一惊:“刘婶子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刘婶子瞪他一眼:“我怎地就乱说了,你自个儿去看看,你家二锤那排场,那架势,坐着光鲜亮丽的马车不说,还有好多个下人伺候着,骑着马的兵跟着。”
“我亲耳听到那白面小哥说:我家公子是公主府公子,将来要做驸马的。”
苏父苏母怔住,这刘婶子平日里是爱传些闲言碎语,可要她编造这样的谎话,她还真没有这个本事。
“大锤你赶紧去看看,有兵跟着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啊。”苏母焦急的催苏大锤出去打探,为给苏父治病不得已卖了二锤已经是天大的愧疚了,前些日子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恰逢苏父高烧,这孩子连夜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当天半夜突然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大人带他们去看病,送他们回来后苏母壮着胆子问了句,那人只说苏公子如今很好,让他们别担心。
可是他们能不担心吗,二锤要因此有个什么好歹,他们可怎么对得起他啊。
刘婶子气的跺脚:“我说的话你们怎就不相信呢,你们二锤好得很……”
刘婶子的话还没说话,苏大锤便顿住了脚步,他望向浩浩荡荡转弯而来的一行人,一脸担忧和急切。
“看吧…我说你们还不信,你们自个儿看看,你们二锤是不是坐着华丽的马车来的。”刘婶子指了指那辆被护在中间的马车,气哼哼的道。
然没有人回答他,几人的目光都随着那辆马车而移动。
马车停在了苏家门口,马车夫在地上放了矮凳,有清秀郎君恭敬的抬手立在一旁,帘子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搭在清秀郎君的手臂上,紧接着便见俊俏少年弯腰而出,青衣锦袖,脚踏华靴,在清秀郎君的搀扶下,踩着矮凳稳稳立在地面,一举一动极尽贵气。
他抬头时,众人到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哪家郎君竟如此好看,不对,这可不就是他们苏家的么。
苏大锤盯着苏卿,不敢上前去认,他一直知道二弟弟长的好看,可是从未见他如此…如此漂亮,他没上过学,漂亮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赞美词。
苏父在苏母的搀扶下起了身,激动又紧张。
“爹爹,娘亲,大哥。”少年郎灿烂一笑,朝他们飞奔而来,衣袂飘飘,如仙如画。
苏大锤离苏卿最近,见着日夜思念的亲人,少年郎想也没想的去抱了抱苏大锤:“大哥,好想你们呐。”
少年身上的清香与干净,还有锦绣华衣让苏大锤僵硬不已,他不敢去碰他,怕弄脏了弟弟的衣裳。
苏卿放开苏大锤后欢喜的朝苏父苏母疾步跑去,唤了声爹爹娘亲后,见爹爹僵硬的立着,他担心爹爹的腿伤连忙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爹爹腿可好些了。”
苏父坐着,苏卿自然不可能站着与他说话,他自然而然的半跪在地,去查看苏父腿上的伤,然他没来的及去掀裤脚,便见苏父似是受到惊吓盯着他的身后。
苏卿茫然回头,却见阿白与跟来的小侍侍卫跪了一地,他眨眨眼一时没明白,只道:“都起来吧。”
众人却没动,阿白恭敬道:“主子跪着,奴才不敢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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