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落,开阔的耕地里,不少农户还在劳作。
斜阳洒下余晖,在自家的土地上直起身来看向天边,恍然有种天地广阔,自己站在这里很小的感觉。
陆白站起来歇了会儿,出了个神,觉得腿不难受了,才坐在田埂上,拿起旁边放着的瓦罐倒出半碗水。
弯腰或者蹲着拔草还挺累腰和腿的,麦子长得茂密,带小板凳来坐着还怕压坏了,所以只能这样,好在他一个人就种两亩地,干的活比起村里其他人,还算少点。
其实陆白家里以前除了旱田,还有三亩肥沃的水田,只是后来因为他爹娘生病卖掉了,现在余下的这两亩地,除了每年要交的赋税以外,暂时够他一个人的口粮。
还得攒钱再买上几亩地,最好有水田,产的粮更多些。
他这样想着,放下空水碗继续干活。
和他相邻的地是村里其他人家的,都趁着这会儿天凉在忙活,时不时就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而陆白只能低头干活,等旁边地里的李二婶子和李二叔干完活走过来,和他打了个照面,聊了几句家常话就回去了。
陆白今天想多干会儿,早早拔完草就能去做其他事情,捞鱼编竹子什么的,就不用再操心地里,隔两三天过来看看就成。
“小白啊。”
不远处的田头忽然传来声音,他下意识回头去看。
见来人是他那个大娘,陆白其实并不情愿理她,不过还是要给她面子的,就喊了声:“大娘,过来了。”
他说的很敷衍,要是搁平常的话,林英花早就阴阳怪气的说他不尊长辈了,可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林英花一点都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走进来。
陆白见她差点踩到自己的麦子,便皱了皱眉,好在林英花把脚收了回去。
不想让她再“不小心”踩到麦子,陆白就往出走,准备到田头说话。
“小白,你这一个人干活呢。”
林英花个子不大,脸瘦瘦的,眉毛总是皱着,她颧骨稍往外突,眼睛一瞪就看着十分刻薄,平日里她确实也是这样待陆白的,只是今儿不知怎么了,竟对陆白笑得亲切。
向来都厌恶大伯一家,陆白对她的示好有些疑惑,可他也隐隐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来问他,要么就是让他给帮忙干活。
“嗯。”
闷闷应了声,陆白心想,要是真的让他去干活,就说自己地里的还没干完,拒了便是,反正他爹在的时候关系就不好,逢年过节都不走动,自打他爹走了后,他们两家就彻底闹翻了。
他那个大伯见他没了爹,还欺负他们母子无依无靠,从他家顺东西回去,被他发现非但不收敛,还说以后在村里都是要靠他们一家的,让陆白识趣些,实在是欺人太甚。
陆白虽然看着乖顺老实,可也绝不是这样任人拿捏的,当下就把他们家的碗给夺了回来,等他那个堂哥来找他麻烦的时候,他也找了葛大顺和村里相熟的几个年轻人在家里吃东西喝酒,陆大山见人多就没敢吱声,在门外转悠一阵走了。
见陆白这样敷衍,林英花这时顾不上计较,她瞅了眼陆白手里瓦罐,看见罐口放着的碗,就招呼陆白:“小白,来大娘家,家里煮了糖水,给你来一碗。”
“不了,我还有事要回去忙。”
陆白对她想做什么没有摸清,随口就拒了,完了又快速说道:“大娘你要是没事我先回去了。”
这样说着,他就想绕过林英花离开,不然要是让她的那些事情沾上自己,可就太膈应了。
“这混小子,大娘还没说完就急着走。”
林英花语气看似是在开玩笑,可瞪了陆白一眼,眼里跟有刀子一样,明显口不对心。
只是想到还要借着陆白,她又笑了下:“小白,听说你和那沈猎户走得近。”
一听这话,陆白当即就明白了,他那个堂姐还没嫁人。
“没有大娘,我跟他不熟,就是路上碰到了。”陆白推辞着,他才不想给猎户说陆星草。
“我可听村里人说了,你俩前几日可是一起回来的,咋能不熟呢。”
林英花不信,她看着陆白其实心里也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子就是存了心不想给他们讨好处。
“没大娘,一起回来是路上碰到的,没说几句话,再说了,猎户长得那般凶,我可不敢多说话。”
陆白依旧推拒着,对于林英花的纠缠感到十分不耐,他皱起了眉,很想直接离开这里。
“嘿,陆白,你可真不识好歹,把你堂姐说给猎户,只要星草当了家,你不也能得好处?你当我没听姓赵的婆娘还有其他人说?你俩关系好着!”
林英花刚才还和善的嘴脸一下子变了,指着陆白鼻子尖声骂道,脸上一副她都知道这些事情的得意表情。
村里妇人待在一起免不了会说些闲话,那天他和沈猎户从镇上回来也没避着谁,村里人会看到他俩在一起说话也正常。
想到猎户打猎的手艺好,挣的钱也比村里其他人都多,一些没有婚娶的双儿姑娘家里会动心思其实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没想到大伯一家竟也看上了沈长岚。
“这事我做不了,就算我跟猎户认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谁会给认识一两天的人说亲事。”
陆白越发不耐烦,他不愿意在这里待了,当下就提着瓦罐绕过林英花,准备回去。
没想到林英花见他不给面子转身就走,心中越想越不忿,竟在地里撒起了泼,一把就拔起了陆白地里的麦子。
听到动静的陆白回头去看,气得脸都红了。
“你给我住手!”
他呵斥着,便往回走,见林英花还不住手,继续祸害他的麦子,气急了想也不想把她往田地外面推。
没有防备陆白一个小辈竟然会推她,林英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下就捅了事了,林英花气不过,可她一个妇道人家,打也打不过汉子,就坐在那里不起来了,弓着腰双手拍大腿,哭嚎起来。
“活不了了,陆白一个小辈打人了,天杀的,竟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活了哟。”
不止这样,她还把盘着的发髻松散下来,以示被打的凄惨。
“不活了!”
哭嚎声让周围还没回去的人都看过来,离得最近的也是李姓人家,是李牛和他的老婆子,刚才陆白和林英花说话的时候他俩就看了几眼,也听到了几句话,就是没想到陆白气不过,把这个刻薄的老太婆给推了把。
看着自己被拔掉的麦子,陆白想把那些重新埋在地里,可林英花坐在地上,脚还不停蹬动,把应该种麦子的那块地蹬的不成样子,就是故意给他添堵。
陆白看到她偷偷抬头,眼泪都没有,见他看过来,又立刻低下头哭嚎,就更气了。
“你给我起开!”
到底是长辈,陆白忍了想要骂人的冲动,不然他就更理亏了。
林英花本就善撒泼打滚颠倒黑白,就算村里人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可为了避免麻烦,就算吃了亏也很少会和她多说什么。
两人僵持着,陆白火大不已,村里人大都良善,可仗势欺人的人也有,就好比那李二柱和他大伯一家,见他家中无人依靠,就觉得好欺负。
地里的人不算少,都是土里刨食,对耕地很重视,此时天色有些晚了,不少人瞧着这边动静往回走,憨厚老实的李牛皱起眉,他刚才看见林英花先拔了陆白的麦子陆白才动手的。
而陆大山,也就是陆白的堂哥过来了,他刚从水田里回来,裤管还挽着,脚上腿上沾了半干的泥水。
想到他娘去找陆白的事情,对那个家底应该很不错的猎户他当然也觉得不错,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远远就听见了他娘的哭声。
“好你个陆白,敢打我娘?”
陆大山跑过来,见着陆白就骂道,末了竟动起了手。
他比陆白要高些壮些,农户干惯了活的手上劲都大。
被欺负成这样,陆白也火大了,他自己也知道打不过陆大山,可气不过,把手里的瓦罐丢到麦子里,碗滚到一旁,瓦罐里的水流在地里,好处就是不会摔烂。
两人厮打在一起,村里人打架哪有章法,陆白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不过他也给陆大山眼眶来了一拳,走到田头的李牛见他俩打起来了,赶紧跑过来劝架,和另外一个汉子把人给拉开。
林英花见她儿子挨了一拳,原本停住的哭嚎声就更大了,她站起来猛地扑向了陆白,伸着手就想抓陆白的脸,活要吃人的架势把李牛都唬了一跳,赶紧让他老婆子劝劝。
地里的这番动静引来不少人,甚至消息都传回了村里,知道地里有人打架了,专爱瞧热闹的人还往地里赶,又怕殃及自己就待得远远的,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瞧什么呢这么热闹?”
一个抱着胳膊的村汉正抱着胳膊往这边瞅,就听见旁边一道声音,他下意识答道:“听说陆白和陆大山打架,这陆大山一家子这两年真是不厚道……”
村里人对陆白的遭遇都清楚,即便是看热闹的,心里都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若是真的碰到陆大山一家,定不会这样说,现在就是边看热闹边跟其他人说说闲话。
可话还没说完,村汉就觉着这个声音陌生,说话的腔调明显和村里人不太一样,于是转头看去,原来是个穿着青衫拿了折扇的公子哥。
那个公子哥听了之后轻咦一声,便回头去看,村汉也跟着回头,后面那个人是姓沈的猎户,眉头轻皱,看着更不好惹了,再后面竟是两匹高头大马。
陆白家的地离这里还有好一截,村汉看着这两人上马赶去,和旁边几个人一样,他心里惊讶不已,沈猎户和个公子哥认识,还会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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