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顾莞莞如今有了一个早饭后临字的习惯, 以往她也是每日都要写上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字,能让她的心平静无波, 只是现在将时间改到了早晨, 那样能让她一天都将情绪调节好。

    她与齐钰锦倒是有三天没怎么说话了, 两人虽也是一同用早饭,甚至到了晚饭时辰,还会准时的赶回来, 只是两人脸上都没个笑脸。

    主子这样,奴才自然也就惦着脚走路了。

    齐王妃新嫁, 万巴城的大小将军的夫人自然都是要来拜见的。

    照着前世的路子, 顾莞莞命孙嬷嬷将宴请的帖子送到各家各府上, 邀请夫人们三日后来参加齐王府的茶话会。

    这茶话会说来是以前花季时期姑娘们约着一起赏花喝茶, 便称为茶花会。后来这些姑娘们出嫁了年纪大了,想着给自家的儿女们相看人家,便也借着这赏花的机会与这家夫人打听一下姐儿性情, 跟那位老夫人夸夸她家的郎君,都在话与话中就将自家儿女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发展到现在, 便成了给自家府里热闹热闹的名头了。

    这事儿顾莞莞大方的交给了她这东院子暂时的管事丫鬟丁香, 其她三大丫鬟就一起帮着打下手。

    晌午的日头毒的很,顾莞莞在房里外间的小书房看着账本,时不时用笔做点记号,一旁是站着给她添茶水的奶娘,还有桌案边上磨墨的白二, 还有白一紫鸢紫菱三个丫鬟安静的立在一旁瞧着。

    “王妃,可要老奴将午饭送到房里来?”奶娘轻声问。

    顾莞莞看账本也有些累了,她已连着看了三天。便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下,她抬头动了动脖子,便用眼神示意了要上前给她捏肩的紫鸢退下。

    她缓缓开口,没提午饭的事,“你们四个可有谁会看些账本?”

    紫鸢紫菱便站了出来,由紫鸢开口答话,“奴婢们跟着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学了一些,倒不敢说得上精通,只是略微懂些。”

    奶娘也跟着说道:“当年顾府内院中,老奴跟着大小姐学了不少。”

    顾莞莞很满意的笑了,紫鸢紫菱是跟着外祖母身边的人,那不用说有多厉害,她要交给她们的总是能做的。奶娘就更不要说了,当初本就是娘亲身边得力的嬷嬷。

    她从桌案上一堆账本下拿出一封信递给紫鸢,“午后将此信送至城北灯笼巷子一家叫通记的当铺铺子的掌柜,不用多说话,只说是送信的就行。”

    紫鸢应声接下。

    顾莞莞这才慢慢将自己的安排说出,“你们也瞧见了,我那跟我一同长大的四个丫鬟我是万万用不得的,只能靠你们了。接下来紫鸢和紫菱便去街上看铺子去,不在乎多贵,我只要那铺子前头的路宽,铺子地面够大。”她说着又看向奶娘,“这府里的一应事宜还得靠奶娘把关,现下老王爷和老王妃将这后院交给我,我是万万不能出错的。”

    其实也出不了错,王府人口简单,地位又高,麻烦不会有麻烦,就怕有些有心人将那看不见的人趁着这空挡安排进来些苍蝇蚊子的。

    她这么说,也是为了让她们知晓,这管事嬷嬷她只认奶娘。

    白一白二会武,就留在府里贴身候着就行。

    她又叮嘱了好些事,一停下来又觉心里头有些空落落的。

    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让奶娘不必将午饭端进来,自己个去膳厅用去。

    午饭齐钰锦这几日是都没回来的,她也知晓那日齐钰锦是气着了,然她也不可能去解释些什么,更不可能去哄她。

    她既打算好了要对人家无意,便也不能一错再错。

    一出房门那阳光刺眼的很,倒是让顾莞莞心里的阴凉散去了些。

    她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色,一个人默默的拿起筷子细细吃起来。

    这其实没什么的,她告诉自己,在宫里头自己不是整日都一个人吃饭么。

    她压下心里那暗暗有些孤寂的失落感,胸口也像是有什么压着。

    其实一切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的,她甚至隐隐觉得,只要自己不愿意去长都,太后也拿她的小命没办法,现在全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将爹爹的东西拿回来了。

    她没必要不开心,她应该笑着的。

    这么想着,她便强制自己扯起笑脸,细嚼慢咽。

    可终究是有人不愿意她安安静静的吃个饭。

    丁香面上的面容是怎么刻意都没掩住的,她进了膳厅并未开口,而是行了礼站在一旁低头候着。

    谁看了不得夸一声是个有规矩的丫鬟啊。

    顾莞莞本就没甚胃口,胸口又压着一口气,便放了筷,喝了半碗汤,用帕子抿了抿唇,不紧不慢的漱了口。

    “可是有何事?”顾莞莞看向丁香。

    丁香这才恭敬的上前,弯着腰,“回王妃的话,奴婢听闻万巴城城西的后山上有一种盛开在树上的兰花,听说颜色多彩美极了,便来请示王妃,可要选那花?”茶话会虽是说话的,可面上总得有个赏花的名头。

    顾莞莞倒是有些对她刮目相看了,以前这个丁香可是在心底里将她自己个就当主子了,万事她自己个就做主了,现在她开了口将茶话会一事交给她,她竟还开始作乖巧了。

    不过她向来是个说话算话的,“这事儿交给你了,你便自己拿主意吧,我只要这茶话会办的好。”

    丁香那笑更掩饰不下去了,“奴婢遵命。”

    “行了,你去忙去吧,我那儿也还有一堆事。”

    顾莞莞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她正要回房,才走在走廊上,却是见到迎面快步走来一人,那人像是着急做些什么,长腿跨的步伐比之往常都要大。

    对面的人抬眼似乎也惊讶了,一下停在原地。

    顾莞莞原本停在一边等着这人过去,谁知她一下不走了,也只能缓缓上前,轻声喊着,“王爷。”

    也只是见着了自己面上的女夫君,打个招呼罢了,再多的话是没有的,这几日她们也都是这样的。

    她也以为齐钰锦会像前几日那样冷漠应了就走呢,谁知却说起了话。

    “你吃过饭了?”

    齐钰锦的话里头还有些惊讶,她望了望天上的日头,又看着顾莞莞。

    “嗯。”顾莞莞嗯完了又觉得自己在外头显得太过冷漠了,这院子里不定还有哪双眼睛看着呢,便也问了一声,“王爷可用过午饭了?”

    这时辰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但依着齐钰锦那按时用饭,且饭量不小的情况来看,应当是在管务府用过了的。

    谁知,齐钰锦却摇了头,“未来得及。”

    顾莞莞一下有些无措,哦了一声。

    哦完她又后悔了,觉得自己现在在外面一点都不像个正儿八经的王妃模样,毕竟她们私下再怎么冷漠,可没到和离出府的那一日,她就得保持着面上的得体。

    那现在她的女夫君没用饭,自己先用了不说,还就哦了一声,简直分毫没有当初在长都城各家老夫人眼中的贤淑温柔。

    有这想法,顾莞莞还有些愣了,她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做那个从小便喜爱做生意,馋嘴了就撒娇不舍得爹爹便哭的真性情顾莞莞,为何骨子里还总是会惦记着那个虚假的自己。

    也许一个人假装久了,便连自己也骗过去了。

    “我饿了。”丝毫不在意形象的齐钰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上毫无表情的说了这么一句。

    偏偏顾莞莞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奶娘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才反应过来。

    “王爷说她饿了。”奶娘有些尴尬的凑在顾莞莞耳边说了一句。

    她能不尴尬吗?不说自家主子也没差人去问一声王爷回不回来用饭,现在人家都说了没用饭,也不赶紧吩咐人去准备,还在那发着呆。

    她无奈尴尬,却又想起了幼年的小主人,她是小姐与姑爷时隔多年又有的小女儿,两口子那是恨不得将所有的宠爱都捧到小主人面前,自然小主人幼年便被宠的娇气的很。

    小主子小时候见着那张府里的表哥喜欢逗她,还扬言以后一定不找个有钱的公子哥,一定要找个穷酸书生,这样那书生得靠自己的银钱养着,便让他作甚就作甚了。

    要小姐和姑爷还在,定会由着小主子养个穷酸书生的,可现在。奶娘嬷嬷在心里唉了一声。

    要是那穷酸书生那肯定饿着就饿着了,如今到底是嫁进了权势人家,娇气不得了。

    顾莞莞莫名的瞧了两眼齐钰锦,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人现在就愿意主动跟自己说话了?不生气了?不可能吧。

    但面上还是没显山露水,“白一,你腿脚快,赶紧去叫厨房再备饭。”

    等白一应了离去,顾莞莞又斟酌了一番,才对着齐钰锦开口,“那王爷便赶紧去膳厅用饭吧,别饿坏了身子。”她是记得的,齐钰锦这个比她高的女子,可是饭量也比她大不少。

    齐钰锦却是一怔,下意识问道:“王妃不与我一起?”

    “我已经用完了。”顾莞莞也是听了便答,丝毫没有犹豫。

    奶娘在一旁已经有些望天了,然后便是怪自己,怎么没有提醒着王妃,这房里头啊,是需要哄的。

    蒙管是男是女,那都是要有人适时的低头,不说别人,就小姐与姑爷在世的时候那是羡煞旁人,姑爷身边不仅一个通房侍妾没有,更是一句重话都没对小姐说过。

    那就是因着小姐也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冷着姑爷太久,差不多了自己个也会试着低头。

    王妃自幼失去父母,小姐还没来得及教呢,不懂也是正常。她这奶娘也只能卖个老,得了空便要好好和王妃说道说道。

    本就没表情的脸已是染上冷意,齐钰锦转身便走,“不吃了。”

    她走的不似来时那样着急,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心里头却是怪自己,为何不能再快点,紧赶慢赶的也没赶上与她一块吃饭。

    走着走着又不自觉摸了一下胸口,要不是为了这东西,她定能赶上的。

    顾莞莞却是看着那背影有些发愣,这怎么就不吃了?她饭量那大的,能忍得住饿肚子吗?自己刚才也没说气她的话啊,是不是那日的气还堵着呢。

    不说齐钰锦,她自己个胸口也不知怎的堵得慌。

    奶娘可不能任王爷在王妃面前走掉,赶紧扯着顾莞莞的袖子使眼色,见王妃还是没反应,便凑在她跟前小声说着,“王妃,王爷是不习惯一个人用饭,想您陪着一起呢。再说王爷整日去练兵,累的很,不吃饭那是要坏了身子的。”

    说完又小小推了两下顾莞莞。

    顾莞莞这才呐呐上前走着,可无奈齐钰锦虽走的不快,但她腿短追不上,眼看着齐钰锦要出了东院子了,她一咬牙便小跑了起来。

    齐钰锦可别再因着自己饿坏了身子,那她真是罪大恶极。

    跑着跑着,眼前便浮现幼时,她将娘亲甩在后头,跑着奔向刚刚回府的爹爹。

    那个时候,可真开心啊。

    “王爷。”她喘着气,伸手拉住齐钰锦的袖子,总算是追上了齐钰锦。

    齐钰锦看看喘着气的那张脸,又看看自己袖子上的那只小手,一时面色不明。

    顾莞莞倒是意识到了什么,受惊似的将自己的手松开,又缓了缓了自己的呼吸。

    倒是齐钰锦瞧着那张因跑快了小脸煞白的样子,有些心疼,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从袖中拿出帕子,替顾莞莞的额擦着汗。

    她这样拉自己,自己也是开心的。又心疼又开心,可真是,啧啧。

    “勿急。”

    额上那轻轻的拂来拂去的痒意让顾莞莞脑子有些空白,不知道转动,只晓得凭着本能回话。

    “是王爷走得快了,我不跑便追不上王爷了。”

    “那便喊我,我听着了会停下的。”

    顾莞莞脸上有些热,不知是跑的还是被这话惹的。

    她抬眼去瞧,齐钰锦虽面上没甚表情,脸上却是没了冷意,那声音也是温和的。

    不免有些为齐钰锦不值,那般该生气的,这就不生自己的气了,真是不值,真是生气,这人怎么这么没点坚持,傻子,生气。

    想想也是好笑,她在因着对方没继续生自己的气而生气。

    “王爷去吃饭吧,莞莞刚才因惦记着账本,也没吃饱,正好王爷与我做个伴。”

    齐钰锦早已收回了自己的帕子,听着这话瞧了她一眼,便嗯了一声,又往膳厅的方向转去。

    两人走的极慢,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子的尴尬意味散开。

    偏生两人都是能熬得住的人,倒是把后头的丫鬟嬷嬷给带的尴尬了。

    到了膳厅,又是一桌精致的饭菜,这下齐钰锦总算是开口了,“你们先下去吧,这儿不用人伺候。”

    这话是对着丫鬟嬷嬷说的,几人便福了身子退下了。

    两人是挨着坐的,齐钰锦便从自己胸口掏出一个暗红色的小木盒子放在顾莞莞的桌前。

    “莞莞别生气,那日是我的不是,这根簪子便当赔礼,可好?”齐钰锦看着顾莞莞,戴上了笑意,那声音温柔的要溺死人。

    顾莞莞惊讶的看向齐钰锦,与她温柔似水的眸子对上,顿时双眼有些发酸。

    她更生气了,生气齐钰锦为何要这么傻。

    齐钰锦见她不说话,便伸手将那木盒子打开,拿出那只碧玉簪子,“莞莞以前最爱自己绘些首饰花样,我便也试着自己绘了一张,这玉能成功做出来,想来师傅也是有些本事,我给莞莞戴上可好?。”

    那碧玉簪子是两只蝴蝶停留在一朵花上,本不是多复杂的样式,却偏偏都做的极小,那叫一个通透精致,让人瞧着便心生喜爱。

    齐钰锦戴好便多瞧了两眼,由衷的说了句,“莞莞真是好看。”

    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夸好看,顾莞莞也不例外,她既生气齐钰锦不争气没有一直生自己的气,又生气自己不争气被齐钰锦这温柔的样子给吸引。

    但到底是面上忍着,忍着不让人知晓她胸腔那砰砰砰的声音。

    “莞莞多谢王爷,饭菜要凉了,王爷赶紧动筷吧。”她戴上自己那张虚假的笑脸。

    齐钰锦却是想了想,“军中的小李将军说,她送了家中娘子礼物,便讨来了一个香吻。”

    她期待的眼就那样睁睁盯着顾莞莞。

    “王爷难道还不饿吗?赶紧用饭吧,我饿了。”顾莞莞慌乱的扯着别的话题。

    她是如何都猜不到齐钰锦这时候还能对她说这样的话,难不成她就心里一点介怀都无吗?两人那日不说别的,也算是吵了吧,退一步就算声音算不上吵,冷战总是有的吧,就这样当这几天不存在?

    但她还是打着和离出府的打算啊。

    齐钰锦却是将手放上了顾莞莞的腹前,还轻轻摸了摸,“王妃这肚皮不算太饿。”

    轰隆隆……顾莞莞听见了打雷声,听见了山崩地裂声,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齐钰锦现在是在摸她的肚皮,还说起这样调笑的话。

    她颇有一种战神下凡,被自己污染了俗气的感觉。

    她的脸遮眼不住的红晕,她的心那砰砰砰的跳动声,都无一不再诉说着,她顾莞莞对这个女人起了心思的。

    她拿起筷子,想着用吃饭将这茬儿翻过,不料手被抓住,那刚抓着的筷子也被对方拿走,手却是没被松开。

    她就那样怔在原地,看着一张脸慢慢靠近自己,直到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便下意识的闭起了眼,最终感受到唇上一软。

    顾莞莞闭着眼,全身心都在感受着,有一个很软的东西在贴着自己的唇,慢慢的那很软的东西变成了一个更软还带着湿,意的东西在自己的唇上找寻着什么。

    自觉的双唇开启,迎接那温和柔软的东西,任它向自己讨着什么,最终还是抵不过,将它想要的东西给了它,与它一起共舞。

    顾莞莞晓得自己此时该推开的,一时的柔情蜜意并不算什么,就连自己的亲姑姑,十年养育,也不过是虚假一场。

    但她那一刻,偏就顺了自己的心,没有伸手推开,而是选择了迎接。

    她不是第一次与齐钰锦做这般亲密的事,要真论起来,她们二人更亲密的时候都有。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不一样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的。

    那时候她会羞怯,会迎合,可她的心不会如此跳动。

    那是一种愿意想要将自己奉上与对方融合在一起的期待感,是想要与对方有一种无形的契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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