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风当然不会那么注意她。
他又不是真的男朋友。
舒香浓这点实话在心里盘旋,没说出来。
假期烧烤摊生意好。竹竿支着圆滚滚的白炽灯, 人行道摆着几张原木小桌, 几把塑料凳,三三两两的食客。有一桌坐着四个青少年, 喝着啤酒大声聊打游戏、嗨通宵。
他们很快注意到舒香浓。
舒香浓也瞥见他们, 懒洋洋的目光从眼尾扫过去。微一勾唇,似笑非笑。
北瞧的男生一怔, 不可置信又窃喜。眼神直直看着她。
——女孩子身量中等,梨涡若隐若现, 家居的吊带裙子短短,皮肤细白, 小脚套在大很多的男士拖鞋里,扎耳机在听歌儿。
眉眼弯弯,又有点目中无人。
“走。”
沈矜迟从摊主手里接过打包盒塑料袋,对舒香浓说。
她才结束对那男孩手中游戏机的打量,转头的瞬间收起意味迷离的笑, 仰着脸,笑眼纯澈。
“走走走。”
她手捅着沈矜迟胸膛, “多说个字会累死你哦沈闷蛋!你闷不死我都快闷死了……跟你出来就像跟块石头在散步。”
她用力不小, 欺负着人心情不错。
沈矜迟被戳得轻微咳嗽,疾走却还是甩不掉, 无可忍耐,压低声多说了几个字:“舒香浓!别欺负我......”
她只停顿了一下,变本加厉。
“你让我不欺负就不欺负, 我面子往哪搁?我偏要、偏要。”
同样的容却是两幅截然相反的面孔。
一面单纯活泼。
一面美丽得玩弄人心。
-
父母应酬回来了,舒香浓不想呆家里写作业,总觉不自由,而且怕挨骂,所以搬到沈矜迟房间去写。
周清致很高兴地迎她,水果、酸奶、零食,要什么给什么!还总念叨让她过来玩。
六十多的老人,颈椎微驼、头发花白,但人却很有精神。就算沈矜迟也很少见祖母衣着鄙陋,她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
“多吃点,啊?吃完奶奶再给你切。”周清致慈祥和蔼地摸舒香浓的头发。
“谢谢奶奶!”
舒香浓挑了块梨放嘴里,咬着说:“奶奶切的就是甜!还有种知识的味道。难怪沈矜迟那么聪明,原来是奶奶厉害,给喂的!”
老人被哄得合不拢嘴。“看书别伤了眼,离远一点。身体最重要。”又见她光着两条腿,“裙子也要少穿,这才五月份,当心受凉。”
她转头对沈矜迟,语气就严肃了些,“给懒懒拿件衣服。”
沈矜迟立刻放下笔,去衣柜。
“奶奶我不冷!真的!”
“小姑娘不能冻腿,年纪大点会难受。”周清致坚持。
舒香浓成绩不怎么样,但情商倒是挺高的,哄人很有一套,当即笑眯眯地应了。周清致说了会儿话就掩上门出去,不打扰两个孩子学习。
沈矜迟将件深青色连帽衫递给她。
“我不冷!”
看他执意,舒香浓也只好接受了,盖腿上。“唉,好吧。”
他们一人一把椅子坐书桌前写作业,桌面一对蓝色铁皮书夹竖卡着一排书棱,便笺贴着沈矜迟写的两张学习计划表,一张“沈矜迟”,一张“舒香浓”。旁边有订书机,日历,一只舒香浓遗落他桌上的发夹。
舒香浓写了几道就开始犯困,支着脸,逐步模糊的视线里是身边人的侧脸,薄挺的鼻梁骨...
“不行不行,太困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先眯两分钟啊沈矜迟,一会儿起来再写。
她倒床上一拉被子胡乱一盖。
沈矜迟看完书,玩了手机,又上网听完几段BBC,舒香浓还没醒的迹象,他实在疲倦,嗓子疲惫沙哑地低喊:“舒香浓,醒醒,回去睡。十一点了。”
她唔唔地拒绝着,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被子,腿夹上去。
“舒香浓。”
“别吵啊……”她闭着眼不耐烦地挥手,“我睡会儿嘛...学一天了,累死...”
其实她就写了一张卷子,还一半都抄他的。
“沈矜迟你玩会儿电脑,我再睡两分钟...就两分钟...”
她的两分钟,永远不会是两分钟。
沈矜迟嘴角弯曲,无奈地笑了一点弧度。
从小他退让惯了,舒香浓也养成了得寸进尺的脾气,只要他不来真的,她总可以无下限地耍赖,懒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无所谓。
——如果只是退让一点,就能让陪伴自己的人快乐。也很好。
“那睡吧,我去沙发睡。”
沈矜迟站起来,去衣柜里拿了自己睡衣,准备去客厅的沙发将就一晚。他取完衣服回身,舒香浓正在挠大腿的痒痒,裙边裹在腿根,半露不露。
沈矜迟余光觉察到她衣衫不整,但并没去看的想法。
关了灯,退出去。
心境如常平淡。
舒香浓睡得迷蒙,模糊看见门缝里客厅白晃晃的光线。有个换衣服的少年,背影清瘦,背脊骨笔直的一条,镶在瘦而不弱的身体上。
肩宽,腰窄。
她眼皮软软耷拉着。“真漂亮...”
哪个啊。
钻她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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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前一样,清晨,舒香浓再次用沈矜迟作为掩护,出了门。只要是和沈矜迟一起,舒展和唐芸都不会过问太多。
假期的上午阳光晴好,荷花街果然是人山人海。
各类民族风的店铺和小吃店,街上打扮靓丽的游客撑着伞、摇着纸扇。
入口石雕拱门旁,许辰风穿着薄荷绿衬衣、牛仔裤和白球鞋,在那等。舒香浓和沈矜迟后一步到。
中午他执意请客吃了午饭。
吃完出来,太阳正烈,石板路腾上一阵热气罩着小腿。
沈矜迟把太阳伞递给舒香浓,还有一只灌满温水的保温杯。“记得打伞。”
舒香浓:“哦。”
“我6点在门口等你,有事打电话。”
“知道啦。”
“别一直玩手机,留点电联系。”他自己把手机和舒香浓的交换,方便她玩应用。然后跟许辰风点点头,转身走入艳阳。
“矜迟去哪?”许辰风看着少年走远问。
舒香浓摇摇头,“不知道啊,可能去图书馆啊之类的吧。”
许辰风不可思议地笑一下,“嗬,你不知道?他那么关心你,不关心下他么。”
舒香浓耸耸肩,往荷花街里面走,“你不了解沈矜迟。他看着温温和和很好接近,其实内心秘密很多,不会喜欢被人掌握。所以我一般都不管,他也不会让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许辰风手指碰碰鼻子,看着舒香浓走到。她戴着小草帽,一条宽松自在的吊带碎花短裙,光洁的小腿,细带凉鞋。背着手的样子慵懒又俏丽。
他清雅的眉眼闪过思绪,不是很理解这对青梅竹马的相处模式。关系亲密到像恋人,仔细看,又只是一个依赖,一个温柔而已,互相之间的眼神都很纯洁。
许辰风回想沈矜迟离开时,微垂眼皮的的侧脸,表情确实是很淡。这近一年他每次接送舒香浓,每次碰面,沈矜迟对他没露出过一点嫉妒,或者说根本毫无波动。
平静。
寡欲。
许辰风嘴角浅浅一笑,跟上去。
可他不信男女之间会有这么深的纯粹友谊。
也更不信,这世上真有这么纯的男人……
-
黄金周哪儿都人山人海。
舒香浓逛得兴致缺缺,许辰风就找了家清吧,点了喝的东西纳凉聊天。
“似乎每次出来,沈矜迟都很不放心你,把你圈在一个地方不准走。挺严啊。”
舒香浓咬着吸管从窗外收回视线,“有问题吗?”
许辰风淡笑摇头。想了想,又说:“可能是我平时对心理学感兴趣,习惯乱揣摩吧...没什么。”
他喝了口鸡尾酒,语气认真了点:“小浓,我下学期大四,可能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实习工作要去别的城市了。你还想玩什么,想想。”
“那我不是很快就没搭档了?”舒香浓吸管搅着冰饮,虽然惋惜,脸上却没太多难过。“唉,伤心。”
“你可以在群里再找一个。”
舒香浓摇头,耸耸肩。旁侧窗户落进的光打着她侧影,肌肤如雪,轮廓浓淡得恰到好处。天生的美人坯子。
她懒着口吻:“没兴趣了。一个游戏玩一遍就够,第二遍就是浪费时间。不如找点新鲜的事做。”
许辰无奈地摇头笑笑。
——被宠坏的小姑娘,才会一心寻求刺激。
不过像他们俩这种,家庭顺遂、从小没吃过苦,长相引人瞩目,喜欢谁都可以轻易得到的人,确实容易乏味,喜欢去追求新鲜。
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
容易得到,就不会珍惜。
安静了一会儿,许辰风将酒杯放下,眼睛扫过窗外浓烈的日光:“要不,在我离开前给你制造个新游戏玩。”
舒香浓搅拌的动作一停。“什么游戏?”
许辰风笑,却不解释。“你只需要说玩,或者不玩。二选一。”
-
烈日下暴晒的荷花街很热,空气袅袅。
因为有冬天那次教训,沈矜迟没走远,就在街边树荫石凳上坐着听东西等。
他抬眸,微微意外,看着舒香浓和许辰风走出荷花街,往枫山公园走了。
枫山公园大,是整片山。
树木阴翳,路上偶有几对行人来往。
舒香浓想起那次大雨沈矜迟淋得稀里哗啦,道:“只转一会儿就回去啊?沈矜迟不让我乱走。”
“他要真管得住你,你就不会出那条街一分钟。”
“……他找不到我会生气,不好哄。”
许辰风微微笑,手臂一抬落在她肩上。舒香浓些微疑惑。
往常除非探讨一些恋爱技巧,许辰风是不会主动接近她的,挺矜持的一个人。
“怎么了?”
许辰风面庞在阳光下洁白无尘,说起来,倒是和沈矜迟有那么一些相似。“新游戏。”
山木蓊郁,烈日直射在树木下形成一团团阴黑的影。
中间隔着百来米的距离。
沈矜迟目光沉沉,看着两人拐入僻静的岔道。舒香浓被搭着肩、脚步有些踉跄地跟不住。
他手指捏紧,快步跟上。
路尽头是几棵大榕树,他在这突然失去二人踪影。
呼吸不稳,沈矜迟环顾四周林木翠绿,心脏像从高楼坠下。
一些臆想的画面在脑海闪过,汗水从额头滴入眼睛。手指几松几紧。
“舒香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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