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元贞就坐在辛夷左侧, 方才同她说了几句话后, 现下正侧过身去, 和其他皇子低声交谈着。

    辛夷眼瞧着旁的王侯公子们,这会儿得了机会都在往丞相或太子身边凑,偏偏只有元憬, 就坐在位置上一心一意地吃酒,偶尔瞥她几眼。

    不过也是, 平南王之前劳苦功高,又一心效忠孝恭帝,如今圣宠正浓, 也无需去讨好谁来巩固地位了。

    只是四周扫了一番, 坐在对面的一些妃嫔里, 首位赫然就是淑妃和荣妃, 只是身边, 却少了那个整日吹胡子瞪眼的宋锦玉。

    辛夷心里正疑惑,不经意间抬眼一看,那雍容华贵又姿容艳丽的荣妃, 此刻分明眼神不善,略带些阴毒的目光,远远地直朝她射过来。

    ……

    ——所以她是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地得罪了这位娘娘吗?

    元贞这时又转过来, 像是有话要说,却看着辛夷的目光,顺着瞧过去, 又是荣妃。

    元贞轻声地唤她,声音温厚:

    “阿稚。”

    辛夷立刻就收回视线,冲元贞颔首示意:

    “是,殿下请讲。”

    元贞知道她一向在正经场合是不愿失了礼数的,也就一笑置之,随即开口道:

    “你不必怕,荣妃这是生气呢,迁怒于你罢了。”

    辛夷还不解,她这次入宫时间也不久,从未碰到荣妃,更别提冒犯她了。

    元贞心领神会,用眼神示意辛夷看荣妃身旁空出来的,那个从前每次都由宋锦玉坐的位置;

    “那会儿母后从宫人嘴里,得知了御花园发生的事,大发雷霆,当即就将荣妃姐妹二人传来,训斥一通后,罚宋二小姐不得参加此次宫宴,现下正关在中宫偏殿手抄《华严经》呢。”

    辛夷听罢,端茶杯的手一个不稳,差点儿没洒出来:

    “这……”

    为她一个官家之女,如此大动干戈,便是辛夷一贯知道姨母和皇后感情甚笃,却没想到竟爱屋及乌到了这种地步。

    元贞端起茶杯微抿一口,看着辛夷略略呆愣的神情,轻笑一声:

    “妹妹之前同本宫交代不要叫母后和淑妃知道,我也知妹妹是想息事宁人;不过妹妹不必心慌,母后她久居后宫,做事自然有她的思量;其实要本宫说,那宋二小姐也的确狂妄至极,该敲打一番的,辛大人虽官位比不得丞相,却也身居要职,更何况你是有淑妃和母后一同撑腰的,怕她作甚?”

    “荣妃仗着圣宠,在后宫不少兴风作浪,母后又一向随和不欲与她计较,但其实心中早就颇有微词,这次,兴许也只是借御花园之事,对荣妃姐妹二人小惩大诫一番罢了。”

    辛夷猜到了,果然这皇后虽然性子软和,却也不是太好拿捏的,辛夷倒记得皇后说过愿待她如亲外甥女一般的,如今有人骑到她一国之母的头上撒野,也怨不得皇后会生这么大的气。

    怪就怪宋锦玉自己没有眼力见儿吧,私底下欺辱她也就算了,当着太子的面儿还敢放肆,既如此心高气傲,那自然就要做好承受皇后知道了前因后果震怒的准备。

    辛夷又不是圣人,听罢了元贞的话,还微微有些窃喜和畅快呢。

    怨不得宋锦玉这么爱欺负她,原来拿身份压人这么舒坦,什么辩解废话都不听,单叫你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乖乖地领罚了事。

    得亏她宋锦玉心比天高,可惜却没托生到这大元朝最尊贵的皇后肚子里。

    太子和辛夷二人如今正聊的火热,另一边的元憬则不大好,微微皱着眉头,眼前妖艳的舞姬难以入眼,从前觉得还算悦耳的丝竹管弦也一瞬变得呕哑嘲哳。

    ——便是关系再好,这种场合,不晓得避嫌吗?

    元憬心底暗生闷气,在心底对元贞唾弃一番,全然忘了之前自己有多不知礼数地冒犯之举了。

    他都看了她这许久了,怎的也不见她转一次头过来,净教他自个儿,讨了万般没趣。

    这厢元贞端看着面前的演奏,忽然想起来什么,又唤过辛夷:

    “阿稚妹妹,还有一事。”

    眼见辛夷已经微微倾身过来,元贞略思索了一下,遂开口道:

    “这次宫宴结束后,宫里倒没有什么能如今日这般相聚的好日子了,母后让本宫转告你,九月中旬的南山围猎,让你今年务必要去。”

    他顿了一顿,声音压的更低了些,

    “母后还不知这次父皇会压什么彩头,但父皇好像的确对这次围猎很是看重,要求在京一众皇族和官员都去参加;你前年去年都因身子不适没有前往,少见了许多盛景不说,也未曾再结识那些京城新贵高门的小姐,正好趁此机会,权当散心玩乐了。”

    ——其实还有一事,他没有提,便是淑妃早些时候同母后提的,想看看这次围猎中出彩的优秀儿郎,届时辛夷去了以便相看一番,又能结交朋友,一举两得。

    但母后同他嘱咐时却并未提起此事,想来是还在商榷,他也就不便多言了。

    辛夷听了,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事:

    别人不知道,可她知道。前世这个时候,约摸就是这场众人须都得参加的秋猎,皇帝的彩头其实是代替他去往南方巡游一事,巡游倒事小,得皇帝赏识重用才是大。

    当初那场秋猎中,余洛安就是不知从哪儿学来的骑射本领,竟在最后一举夺魁,孝恭帝也因而龙颜大悦,顺了丞相的一番夸赞之语,以为这余洛安当真除文韬武略外,骑射身手亦是出类拔萃,毅然决然当场将南巡之事交与他,又着授予他为从五品大理寺少卿。

    从五品不算太高,可那时以他的年纪,世人皆称这才是真正的年少有为。

    余洛安一生中所有的辉煌,就是从此刻开始的,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仅仅几年之间,一步一步,搅得整个朝堂都不得安宁。

    辛夷出神思索着,心思自己从前只想着监视他与丞相党羽,怎么百密一疏,从未想过,从根源处断绝他飞黄腾达的一切可能,岂不更简单?

    辛夷抬眸看着元贞,眼神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认真坚定:

    “臣女想问问殿下,这次秋猎,女子能否参加,便是同男子一般,是有夺得头筹的那种参赛资格吗?”

    元贞闻言双眸微微瞪大,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但看辛夷却并不像是玩笑之语,略微迟疑着回道:

    “妹妹可是是想参加秋猎?”

    “可以倒是可以的,只是这么多年,好似从未听说哪家姑娘主动抛头露面地去参与这等事的,再者说也有些危险,并不适合姑娘家的。”

    辛夷自然也知自己骑射功夫不行,却心有怨气不消,总是想试上一试的,据她对余洛安的了解,他那所谓一举夺魁的本领,也是半路出家不说,其中兴许还掺杂了诸多水分。

    “殿下,我想试试。只是不知,有没有哪里能快速教会这种骑射功夫的?”

    元贞面露难色,但少倾后还是舒展眉眼,微微笑了一下:

    “既然你想,那便试上一试,我朝镇国将军府叶家的老太君,年轻时候也是一代巾帼,由她的爹爹和京城校练场一众将领教出来的本事,就曾夺得过当年的秋猎头魁。”

    “依本宫看,校练场就是不错的去处,那儿有皇城的守卫,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无有敢对你不敬的,届时本宫再寻一位品行端正的将士来教,定会尽心尽力。”

    辛夷闻言便稍稍思索了一下,努力在脑中子里搜寻着关于这个校练场的记忆:

    “可是那座原为高门子弟打造的武校,后因武生太少,便逐渐成了部分将士训练所用的那个校练场?”

    元贞点头,

    “正是。”

    辛夷正欲回话,然方才萎靡不振了好久的元憬忽然似有若无地听到辛夷提骑射,又听到她低声地说什么校练场,一瞬间眼前一亮,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来劲了,又想法子往那边儿凑:

    “辛夷妹妹,辛夷妹妹……”

    他这两声唤,硬生生就打断了辛夷,她无甚表情地转过头来看着他,表情略有一丝不耐烦:

    “憬世子有何吩咐吗?”

    ——唔,小姑娘还两副面孔呢?真教人怪委屈的。

    “也没什么,只是本世子方才听你说骑射和校练场,可是对这些功夫感兴趣?若果真如此,妹妹可以寻我来教你啊!”

    他这话倒是真的,虽说不爱学问,但舞刀弄枪还是略懂的,骑射也算精通,从前在平南封地,几乎无有敌手。

    “……?!”

    辛夷当然知道元憬骑射功夫了得,前世他上战场的英姿她并非没有见过的,只是从一开始,她就没往他身上想。

    现下他自己提起了,辛夷起初微皱眉头,后来却忽然想到,前世那场秋猎元憬是没有参加的,不知野去哪里了,参赛的是不惑之年的老平南王。

    若元憬参加了,那这场赛事,还有他余洛安什么事儿?即便他不参加,若真能在这几个月里让他教会了,她再加以劝说一番,还愁达不到目的吗?

    辛夷心底一喜,竟是从未如今日这般,终于看元憬顺眼一次。

    她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元憬却看着面前女子越来越柔和的面容,半点儿没有察觉出来不说,还心中暗喜,心花怒放呢。

    瞧,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他死皮赖脸地凑上去,但是还是为自己争取到了,投她所好的机会。

    另一边的元贞,指尖轻抚着手里的茶杯边缘,看着面前气氛怪异的两个人,再越过辛夷看看元憬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半晌,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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