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救人……”
睡梦中的金枝一脸着急的样子, 敖富贵夫妇噗嗤就笑出来,做梦了吧。
“快、快, 救人、救人……”
张凤英索性就问道:“上哪救人去?”
“黑黑的, 池塘、大池塘。”
这梦话还能接上, 也是很新奇。
敖富贵想了一会儿,那是陈银亮门口那口大池塘,那是够深的, 孩子掉下去准得淹死, 他有心逗道:“这到底救谁去?”
金枝依旧满头是汗, 额头紧蹙, 半点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半天才道:“招男妈妈, 招男妈妈,别跳别跳……”
敖富贵和张凤英对视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采红菇的事情, 张凤英喃喃地道:“不会吧?”
安丽华要是因此寻了短见就太可惜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两夫妻不由分说地抓起手电筒往外跑,一路直奔陈家方向而去,很快就到达了大池塘口。
池塘漆黑一片,周边长满了杂草, 这些杂草是生产队故意留着,好割了喂草鱼的,年底一口吃糖能产出不少鱼。
敖富贵拿着手电筒往远处扫了一圈, 淡淡的光晕里并没有出现人影,两夫妻又不敢叫唤,安丽华有在这,她会难堪,安丽华不在这,他们自己也难堪。
“我们顺着池塘走一圈就知道了。”敖富贵道。
说着两夫妻便顺着池塘走,这六月的天,田间虫鸣蛙叫看似和谐,可蚊子也嗡嗡的围着你打转,露水又重,很快就湿了一裤子。两人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张凤英轻轻地叫起来:“丽华、安丽华……”
随后他们似乎隐隐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声,紧接着就是“咕咚”一声,敖富贵道一声:“坏了!”
池塘里开始扑腾开来,明显的不熟悉水性,无论你多不想活,只有在最后一刻你的求生本能才会被激发出来,安丽华就是属于这类人。
敖富贵想都不想就跳进了池塘里,张凤英终究是担心的,她照着安丽华,嘴上却大喊,“富贵、富贵……”
亏得对于大人来说池塘不够深,而富贵又熟悉水性,也有救人常识,在张凤英的灯光照射下,他顺利地找到了安丽华,揪住她的头发把她往岸边拖。
紧接着张凤英连拖带拽地把她拉上岸,安丽华却一动不动。
张凤英急了,该不会是死了吧?她拍着安丽华的脸,依旧没反应。敖富贵也急了道,“按压她的左胸。”
张凤英照做,按了大概十下的样子,安丽华一口水喷在张凤英脸上,张凤英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抹了一把脸,一股子的鱼池味道。
这时候听到张凤英叫喊声的陈银亮也赶了出来,还以为是敖富贵出了什么事了,想要搭把手,没想到竟然是安丽华要寻短见。
清醒过来的安丽华见到张凤英夫妇的刹那,“哇”的就哭出来,除了感谢他们的搭救之恩以外,也觉得没脸见人。
张凤英叹息一声道:“你怎么这么傻,日子过不下去就跑啊,做什么要寻死,什么时候命都是最重要的。不然你死了,还不是便宜了张寡妇和王家,你父母孩子该怎么办?”
这样一来,安丽华心中的愧疚之感更甚,肩膀耸动得更加厉害。
男人们最见不得女人哭,敖富贵不甚耐烦,他道:“好了好了,光哭有什么用,赶紧回家洗个澡,睡一觉再做打算吧。”
他心里嘀咕着,做什么不好偏来寻短见,要不是他家金枝做了个梦,明天指不定王家人就来收尸了。但嘴上也没敢说什么,怕她受刺激,又寻死一回,那他罪过就大了。
“可是富贵哥,我要回哪个家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娘家不肯再接纳我了。”安丽华哭声渐止,“王家简直不是人,我是宁愿死也不要回去了。”
说着她又轻声抽泣起来。
在张凤英看来,安家父母也同样不是人,都到这份上了还不许女儿回去,非得把她逼死了才来追悔莫及吗?而这王家想想也知道他们的德性,无非是想把安丽华赶出家门,扶张寡妇上位,或者干脆共侍一夫,否则安丽华也不至于要寻死。
她道,“总会有办法的,看你一身泥巴,先上我家把身子洗干净了再说,起来吧。”
张凤英伸出拉了她一把,一脸生无可恋的安丽华也只好顺势起来,跟着张凤英夫妇走了。
爱凑热闹的陈银亮也去跟着一起去了。
这样一来敖家上下都被吵醒过来,李翠芝拿了一串破被单给安丽华裹着,又去给她煮了几碗姜茶驱寒,虽说是夏天,但大半夜的从水里爬起来,不伤风感冒才怪了。在农村人眼里,滚烫的姜茶比什么药物都管用。而李玉玲和春香则负责烧水给敖富贵和安丽华洗澡。其他几个妹妹在楼上竖起耳朵来听动静,主要还是怕安丽华尴尬。
敖富贵一身的泥尘,他先用冷水冲了一遍,打算一会儿再用热水洗。
张凤英上楼看了一眼金枝,见她睡得还是跟小猪似的,头上不再出汗,紧锁的眉头也松展开来,她低头亲了这小水牛的额头一口,心道这不仅是个小水牛,还是个小神牛了。
她找了身自己的衣服给安丽华,等安丽华收拾完,敖富贵想叫荣华和陈银亮一起送她回娘家去。呆在自己家,保不准明天又要出什么事。
楼下的堂屋,敖全福和李翠芝正以长辈的身份想要劝说安丽华,可安丽华实在忍不住地道出实情:“敖叔敖婶,都怪我没本事才让张寡妇钻了空子,可这王家人真的忒不是东西了,柳香兰一见那臭不要脸的寡妇就让她留下来,还摸着她肚子一口一个孙子、孙子的叫着,跟我说都是一家人,让我让这那寡妇一点,人家毕竟大着肚子,你说这话我怎么能忍?我一口气跑回娘家去,结果我妈让我回婆家好好过日子……”
还真是坐享齐人之福,也亏得只有王家这样的人家才能说得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话来,还当这是解放前,能娶大小老婆呢。敖家人并没有很意外,只是劝慰道:“无论如何也不该去跳池塘,你要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再说孩子还小,眼见着后妈已经进门,瞧张寡妇找上门这架势你该知道她的厉害,以后你的孩子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再怎么难,都会过去的,你瞧我们,当年还不是差点被王家逼死了吗,我们春香也和你一样想不开,你说那时候如果没挺过来,现在处的这个对象岂不是白白可惜掉了?所以啊,人这一生总会有遭难的时候,但我们要往前看,总会好起来的。”
说话的是李翠芝,这些事她现如今讲起来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一般,“他们王家也总有要遭报应的时候。”
你一句我一句,一屋子的人都在劝说安丽华,而前头的唐建军夫妇听见响动也起身,唐家是怕敖家出了什么事情,除了邻居间的交好以外,他们日后还会带连带着亲戚关系,只会比从前更加亲近。
安丽华见到唐家两夫妻,只想钻地洞,明天早上她自杀的事情大概就会传遍十里八乡了。可怎么办?就像她们所说的,自己死了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很快了解情况的唐建军夫妇也加入到了劝说的阵容之中,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去跳池塘,这要是淹死了,陈银亮估计都的找王家算账,谁让人死在了自家门口,真是晦气。
可你别看陈银亮平时闷不吭声,关键时刻还给安丽华出起主意,“要我说,你其实可以告张寡妇一状,搞破鞋、作风不正、通奸罪,孩子都生了,这通奸罪肯定是坐实了,抵赖不得,到时候再把王大庆也一块抓了,你这口恶气也算是出了。
安丽华听了这话,眼睛瞬间一亮,可很快又黯淡下来,摇着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无钱无势,连官司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陈银亮这么一听,也觉得的确难为她了,他也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别说她一个女人家,即便换成自己,现在让他打场官司,他会跑得比兔子还快,唯恐避还不及。
一屋子的人,七嘴八舌,动静就变得不小了。睡在一楼的王有吉夫妇自然也想起来探个究竟,莫非这敖家又挖到了什么宝贝不成,还是说敖富贵这趟进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家子非得在半夜来商量?
柳香兰蹑手蹑脚地走到敖家听起墙根来。一上来就听见陈银亮在说要抓王大庆替安丽华出恶气,她顿时怒火中烧:这个到底是谁家的媳妇,还学会了吃里扒外,要外人里应外合,把他们一家子搞死她才开心?
这真是毒妇、毒妇!这大晚上的不回家,他们还以为她是回娘家去了,没想到倒是钻进了仇家家里,给人牵着鼻子走,来陷害自己家。
柳香兰再也无心听下去,急急忙忙回到家里,给王有吉通风报信。王有吉最容不得的就是身边人和敖家串通一气,别管她是家人还是朋友,这都属于□□裸的背叛。
光膀子睡觉的王有吉连衣服都没穿,就想冲到敖家去,多亏柳香兰反应及时,让他套了个大裤衩,不然那破洞的贴身裤也是丢人。
王有吉随手抄了跟扁担就冲进了敖家堂屋,四下扫了一眼竟没见着儿媳妇,一屋子的人瞪着自己,他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理直气壮起来,“安丽华呢,你们把她藏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有吉的便当马上就来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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