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 全员开大会, 合资公司已经注册。下个月开始念到名字的人员转入合资公司。
每一个人都屏气凝神,按照新公司的叫法, 不叫什么科, 什么科了, 而是生产部,工程部,采购与物流部……
一个一个部门念, 没想到到了采购与物流部的名单里, 老王这个马上要退休的人在里面, 而黄聆这个年轻的大学生倒是不在里面,一时间好多目光聚集过来,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黄聆是杨总给了她保证, 更何况自己的水准是什么样的, 难道还不清楚。她淡定地听下去, 直到进了工程部,排在第一是老张,这个意料之中,技术这块老人都不要了, 那还干什么?排第二的居然是黄聆, 大家发现了, 其他部门都是按照职位高低来念的,所以?这又让人凌乱了,小姑娘毕业半年都不到, 凭什么排在工程部第二的位子?而且她之前还不是技术的人。
黄聆并不意外公司这样的决定,其实把她放哪里,她都不会意外。
整个名单最后只有七十三名,跟原来的七十五名还差了两个人。可见这里面的苛刻。事已至此,只能往好处想,精挑细选之后,对新公司的发展有好处。
之前有消息透露,说只要三分之一,加上这些日子讨论来讨论去的,没有新鲜感,所以大家对于这个结果也算平静吧!
公布完的入选名单,又公布了下岗方案,杨总在上面说:“这里面的几个方案都是上层根据大家的具体困难,讨论再三的。我们尽可能不让一位老职工没饭吃。外面的形势大家也看到了,你们先把文件拿下去看看,怎么选,也要按照自身的情况来定。”
下岗方案关乎大家的利益,很多人拿到手之后,开始仔细研究。这几个方案,黄聆出力不少,这些日子以来,大家也对黄聆有种说不出的信赖,好几个相熟的大姐都来他们办公室,首先恭喜她:“小黄,看来你要成工程部的领导了,是不是会有个副主任当当啊?”
黄聆抬头:“一个名单不能说明什么!大家不要乱猜。我们还是谈谈几种方案的有缺点吧!其实每个方案都有适合的人群,但是大家还是要按照自身的情况来选择,比如这个方案……”
周四班车回去,周五班车过来,经过班车发酵,黄聆发现问她的人成倍增加,她说得口干舌燥,连喝了四五杯茶水。再这样她要收咨询费了。
“小黄,杨总让你上去!”
黄聆刚刚出办公室,见边上技术科的张师傅也出了门口:“张师傅!”
“小黄,是去杨总办公室吗?”老张问她。
“对,您也是吧?”
“走,一起上去!”老张对着她笑了笑,邀请她一起上去。
两人一起上了三楼,走进杨总的办公室。
杨总过来说:“来一起坐下!”
杨总递给张主任一支烟,两人点了之后,边抽边说:“新公司的工程部是重中之重,上头进行了你们这样的老少搭配,也是经过了几番讨论。小黄,年纪轻,脑子灵活,基本功也扎实,主要外语也好,她来对外进行图纸转移。老张你年纪大,资历深,在技术科声望高,带好团队,消化小黄转移回来的图纸。”
“我们听领导安排,小黄特别努力,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孩子。”
“我来这里,就是张师傅和技术科的同事们教我认识了产品,我跟张师傅肯定能配合好的。”
杨总对着黄聆说:“小黄,跟家里和男朋友先打个招呼,你会有半年时间回去法国接受培训。”
“什么时候开始?”
“等你们进入新公司以后,马上就要着手这件事了。”
黄聆刚刚跟聂修谨步入正轨,如果进入新公司以后就要过去,申请签证到下来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么十二月份或者一月份?
“好的,我听公司安排。”
“哎!你别进去啊!杨总办公室里有人。”
车间的老徐出现在了杨总办公室门口,他手里捧着一张黑白照片,一看就是家里故去的长辈。他嘴里说:“爸,你看看你为了奋斗一生的单位,就是这样对你儿子的。你儿子就要没饭吃了,要被他们饿死了,马上要跟你团聚了。”
老徐把他爸的照片往杨总桌上一放:“杨总,我今天就坐在这里了,我要进合资公司,我不要什么下岗方案。”
“老徐,你不要糊涂好吧?人员选择就是根据老外面试的结果来的,不是你说进就进的。你面试没有通过,轮不上,那就是轮不上,你闹也是没用的。好好研究几个方案,选一个适合你自己的,不要再胡闹了!”
老徐就是这样蛮不讲理:“我不管,我就是要进合资公司,进不了合资公司,我就坐在你的办公室里不走了!”
“你坐我办公室里,没用!”
“今天,我客气的捧照片过来,你要是不答应,我明天捧骨灰盒过来。”这种会闹的,是真会闹。
“那你捧过来好了,放我桌上也没关系。”杨总坐在那里,“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们父子两代人,为公司奉献了这么多年。现在你就想把我一脚踢开?”老徐拍着桌子对杨总大吼。
杨总怒目而视:“如果耍无赖的人,都能得到好处,那不是对老实人的不公平?”
老徐拿起杨总桌上的杯子砸向玻璃窗,玻璃窗砰地一声迸裂开来,玻璃落到楼底下,清脆的声音传来。
杨总探头望了出去,指着老徐说:“闹,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老徐满脸涨得通红,脖子里青筋爆出:“我再问要你一遍,你帮不帮我安排进合资厂。”
“谈也不要谈!”杨总也是硬气。
突然之间,明晃晃的亮光出来,老徐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就要捅人,黄聆看见要出大事,抄起边上的烟灰缸砸过去,砸到老徐的肩膀,让他刺下去的动作偏了,没有捅到杨总,不过是划破了他的胳膊。
目露凶光的他转过头,看向黄聆,老徐根本不是一个理智的人,本来就对黄聆怀恨在心,看见黄聆帮了杨总,吊头冲向她::“小瘟货,要不是你上次搞七捻三,我早就已经谈好了。”
黄聆抓起边上的报纸架子,这个时候不能露怯,否则这种凶徒就杀上来了,电视里一家几口被歹徒杀害的还少吗?大部分人遇见这种事情,反应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捅了,她直接挥过去。幸亏边上的边上老张,拿起一张折叠式的椅子,冲了过来。
到底是黄聆在前,混乱当中,全凭一股勇气,外面秘书在大叫了,总归有不怕的加入进来,办公室不大,反应过来,刚好边上有一根产品里面的长螺杆,被他抄了起来,这才把人给制服。
等黄聆反应过来,手臂上在冒血,她用手捂住伤口,血顺着手指缝儿流出来,刚才她居然没有感觉疼?这个时候,眼泪才要冒出来。一片混乱当中,黄聆被送进了中心医院。
警察来调查情况,大姐陪着她手上缝针,她浑浑噩噩地跟着走,刚才全凭一股勇气,这回想想就后怕,听张大姐在那里说:“还好是小臂上,要是脸上,那就破相了。”
医生给她清理了伤口,进行伤口缝合,张大姐抱着她的头:“害怕就别看!”
*
话说中午小曹开车去机场接聂修谨,黄聆十分平淡地把事情叙述给聂修谨听,小曹则不一样,他回到工厂给大家说了老板娘的壮举。可都没有能在聂修谨面前说那么带劲儿。
“老钱和张阿姨都说搞不过那个垃圾,咱们老板娘一出场,那个老垃圾立刻只能乖乖地答应,老板娘让我们几个去彭紫菱的学校门口转转,遇见过一次彭紫菱,又去你家门口转了一圈。那对父女可老实了!”
聂修谨靠在车里,让小曹开车送他去他妈工作的街道制衣厂,到了门口:“小曹你先回去吧!我等下乘公交回来!”
“聂总,你开车回来吧!我乘公交回去。”小曹下了车,把车子留给了他。
他站在那家连门面都没有的小作坊门口,他妈到江城就在这家工厂干活,几次三番他都让她别干了,每个月给她三百,难道还不够她用吗?她不肯,彭星海也不让,哪怕是这一点点的钱,他也要。
上辈子是到后来博达做了CW的订单,他第一年挣了四十万,每个给他妈一千块钱,才换得他妈在家,给父女俩做专职保姆的。他走进去,里面也没个门卫,所谓的一个车间,就是一条低矮的平房,这样的条件下,夏天肯定热得要命。博达也热,可至少钱多。
看着前排数过去第三个在缝纫机前,快速操作的刘秋凤。
“你找谁?”
“我找刘秋凤,我是她儿子!”
“刘姐,你儿子来了!”
刘秋凤抬头,脸上的青紫色还没有完全褪下去,看上去还有点吓人,她站了起来,走出来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妈,我刚下飞机,还没吃饭。”聂修谨说。
“那快去吃饭,要是饿伤了,可怎么办?”刘秋凤拉着聂修谨要出去。
“妈,请个假,跟我一起去坐坐。”
刘秋凤点头,去跟老板请了假,聂修谨带着她去了一家快餐店,要了一份洋快餐:“妈,你也吃!”
“我不饿!你吃吧!这东西怪贵的。”这就是刘秋凤的概念。
“您吃!”聂修谨把鸡块塞在她的手里,看着她咬了上去。
他这才自己咬起了汉堡:“妈,您还记得从乡下上来的日子吗?当时咱们被舅舅舅妈嫌弃,你没办法只能寻个人嫁了。从那时候起,你为了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做牛做马,而我听你的话读中专,在中专里我就出去做小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为了能有一天,给您挣下一个瓦片,让您不用在那样一直去讨好别人。可是我发现你讨好他和彭紫菱已经成了习惯。这对父女又不知感恩,他们俩的胃口是填不满的。”
刘秋凤吧嗒吧嗒地开始掉眼泪,聂修谨拿起纸巾,给她擦眼泪,听她说:“我就是想好好过日子,我就是想过几天舒心日子。”
“你觉得,你跟彭星海,能有这样的日子吗?想想当初你为什么结婚,想想这些年,他有没有体量过了你,有没有照顾过你?想想你发烧发到38度,他还让你起来做饭。妈,这样的日子!咱们不过了,你跟他离婚行吗?”
刘秋凤摇头:“他不会离婚的,离婚了谁给他洗衣做饭?”
“我只想知道,你想不想离?你想离,我来办!”聂修谨说道。
刘秋凤点了点头,这几天每天那对父女不能打她,天天冷嘲热讽,变着法子地骂她,她现在晚上就拉住以前聂修谨睡的折叠钢丝床睡觉,早上要是给他们准备的早饭不合口胃,父女俩都大呼小叫。反正打是不打了,可骂她的话更加难听了。
她没想到的是,她耗费了大量心血的彭紫菱会这样恨她,她的心真的冷了下来。
“那行,我陪你回去收拾东西,你跟我走!”
聂修谨回去陪着他妈收拾了东西,反正她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开车回了浦北,找了一个小宾馆住下。
聂修谨给黄聆打电话,想要跟她说一声,他已经回来了,打她办公室的电话,听里面接电话的人说:“小黄受伤了,在医院。”
聂修谨问了一句:“严不严重?”
“挺可怕的,都是血。”听见这句话聂修谨浑身都不好了,“她在哪里?”
“中心医院!”
聂修谨浑身发冷,强迫自己要冷静,开车去中心医院,黄聆刚好包扎好了从里面出来,外边已经是晚霞漫天,刚才警察的话言犹在耳:“这么快的反应,很厉害啊!这种案件,伤害性很大,一般都是好几个人不同程度受伤,你们这种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现在想想后怕。
聂修谨心里纷纷乱,一门心思往里走。黄聆看见聂修谨,连忙叫:“聂修谨,你去哪里啊?”
聂修谨听见黄聆的声音侧头,她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连忙奔跑过去问:“这么样?”
黄聆举起手:“一点小事,缝了三针。”
聂修谨一把抱住她,黄聆感受到他整个身体僵硬,紧张,说:“我不是没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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