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染和祝长安又是被父母赶出来的。
大人商量彩礼什么的，身为小辈以及当事人，不方便出面，当然这是老思想，只是大家都如此，也没人说什么。
两人出来，祝长安就拿出被油纸包着的糕点。
那一瞬间，桑染还以为这少年开窍了。
只是下一秒，她就明白，祝长安还是那个直男，只见他眉头倒竖，凶巴巴道：“这个给你吃，我们商量一下，要是之后我妈让我带你去镇上买东西，你就直接同意，钱咱们一人一半，都自己去玩听见没？”
又是这样。
桑染无语了片刻。
祝长安真的是还没长大的小孩子，这一招行事，在桑染那一辈，就是小学生都不用的。
没想到他居然还想用第二次。
这样骗来的钱，到时候拿给他去打牌么？
桑染瘪了瘪嘴
，大眼睛冒出一层水光，有些担心地说：“可是到时候我们要买的东西肯定很多，钱会不会不够？”
祝长安一愣，眉头拧起来。
好像是这样子的，他*妈给的钱是买东西的，那分了就买不了，不久露馅了，到时候桑染没准还要被他连累了。
祝长安本来很不喜欢这婚姻的，但见桑染够乖，而且听话，不爱哭闹，他现在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换个媳妇，没准还要跟他大吵大闹的，那多耽误他打牌啊。
因此桑染要是被连累了，她愿意嫁给自己怎么办？
祝长安冒出一点点担心，他其实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在村子里的那些名声。
之前完全不在意，现在他生出了一丝在意，脑子一转，便能想到，说：“那到时候就先买了东西，剩下的钱，咱们分了，我就先去玩，你守着东西，等我回来再一起回去，听见没有？”
马上就要结婚了，他*妈怕他再闹出事来，最近在这方面管得严格，他往常撒个娇，总能拿到一点钱，能去玩两局的，但现在出门都很艰难，他*妈时时刻刻盯着。
今天能这么好心的送糕点给桑染，也是想着哄她让她配合自己。
祝长安妥协了，桑染也不再多说，乖乖的点头：“好。”
两人说话声音都不大，祝长安看着凶，但一看就是假把式，还把那香甜的糕点递过去给那看着柔弱的小姑娘。
过来看热闹的一个婶子笑眯眯的打趣：“哟，桑染真的跟个小媳妇一样，长安，你可别欺负我们小染了，这孩子乖得很咧。”
小姑娘漂亮的瓜子脸明艳动人，唇角挂着恬静的笑容，大眼睛弯弯，也带着笑意。
漂亮，白净，可爱，还不吵不闹。
祝长安赞同的点头：“嗯，我不会欺负她的。”
这么乖，他也不好意思欺负啊。
要是以后一直这么乖，他讨来的肉，也不是不可以分给她一半的。
祝长安的回应，更是让周围的村民笑得合不拢嘴，一人小声道：“我之前还觉得小染这孩子可怜，好好地婚事没了，摊上了一个混混，没想到这小两口还挺配的。”
“可不是，要我闺女嫁人后能有这样的婆婆，不说多的，丈夫差点我也不担心啊。”
桑染笑了笑。
其实若是性子再软一点，胆小一点，遇上和时下青年完全不同的少年，可能就是个悲剧了，但实际上，祝长安并不难相处。
而且难相处桑染也不怕。
总能打服的。
……
两人无处可去，桑染便带着祝长安晃到了桑爷爷那里。
桑染这段时间一天过来三次，她没有将那些补品直接交给桑爷爷，给了估计第二天就没了，因此就自己麻烦一点，每天弄好了给他送过去。
因为她这一做派，让桑家几个堂嫂对她都颇有微词，不过桑染都当没听见的。
桑爷爷也在她强制性下，一直没有出去做事，就在家里躺着休息，他的腿，经过这阵子的调养，以及能够走路了。
原本皮包骨的身材，在桑染补品一日三餐的加持下，总算是稍微多了那么一点肉，看着不那么吓人了。
桑爷爷在院子里洗衣服。
今天情况特殊，是桑染定亲的日子，因此自家人都会聚集在桑染家里去吃饭，不用做饭，桑家其他人都在干活还没回来，只有桑奶奶年纪大了，干活少，早早完成了自己的那些，回来带孙子。
院子里两个小男孩蹦蹦跳跳的拿着一个棍子互相打闹，清脆响亮的声音一直响着。
还伴随着桑奶奶中气十足的骂声：“你就不能拧干一点么？还在滴水就挂上去了！”
“你说你有什么用？还要花钱看病，吃了那么多补品到现在也没把身体补好，都在家里躺了多久，白吃白喝你好意思？”
“你说你就不会顾好自己不要让你儿子操心？真的是……”
桑染脸上的笑容消失，走进去喊了一声：“爷爷，奶奶。”目光扫过桑爷爷，他刚搞定衣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面对桑奶奶的骂声，也不多说，一个劲儿的点头，正擦着手。
看见她，桑爷爷这才真心地笑了一下：“囡囡来了！”
“姑姑！”两孩子也笑呵呵的喊了一声。
桑染这才露出一丝笑意，不过转瞬即逝。
祝长安两手抱着后脑勺，走路身子都还一抖一抖的，身型不正，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辣眼睛。
桑爷爷奶奶两人不过看一眼，眼中就多了一丝嫌弃，但都定下来了，两人又笑呵呵的招呼：“长安来了，坐一会儿。”
转头就吩咐道：“还愣着干啥？去端椅子啊！”
桑奶奶刚刚去了桑家的，不过要照顾两个孙子，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好。”桑爷爷忙转身。
只是他的腿还没好利索，动作慢了许多，一手撑着大*腿，就跟慢动作一样。
桑奶奶嫌弃的撇嘴，摆手道：“行了，我去我去……”
桑染已经快步从屋子里拿了椅子出来，先给祝长安坐下，这才说：“奶奶，爷爷身体才好一点，再做点事，到时候又要花钱去医院了。”
桑奶奶哽了哽，老伴儿住院时，她其实也担心过，还偷偷哭过，但性子如此，观念如此，也没觉得什么大事，因此又道：“他都活了六十多了，已经够本了，早点死了正好，不用拖累你们。”
六十多，在农村已经可以了。
桑爷爷也点头，还挂着笑，脸上皱纹更多了，黝黑粗糙的手拿着一根绳子搓着。
桑染疑惑道：“那你们生儿子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生儿子？”
桑奶奶理所当然的说：“养儿防老啊，难不成还要姑娘养？”
桑染笑了：“是养儿防死吧？你和爷爷为了大伯和我爸小叔他们累了一辈子，到头来，老了还要早早去死了，生怕拖累儿子，那这儿子养着有什么用？就用来安顿一下生后事？
那还不如不生孩子，自己拿着养儿子的钱，潇潇洒洒过一辈子，等老了，自己死了算了，到时候葬礼就给点钱让邻居帮忙办一下不就行了？”
桑奶奶被怼愣了，孙女这话她听进去了，虽然一时无法理解，但还是能稍微察觉到孙女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好像莫名挺有道理的，但又和她一直以来的观念和教育相反，很没道理。
一时间她纠结了。
桑爷爷话不多，不敢反驳媳妇，更不敢反驳孙女，只能闭嘴当个听众。
场面一时寂静，唯有祝长安忽然咦了一声，说：“你这话有道理！”
“哪里有道理了！”桑奶奶听见这话，又活过来了，脑子一下子转快了，道：“这死丫头乱说，谁家不生孩子？不养儿子？没了儿子，以后要是病了怎么办？谁送你去医院？”
祝长安笑嘻嘻道：“奶奶，你刚刚不是说怕爷爷拖累大伯他们么？我觉得小染说的很有道理啊，以后我就不生孩子了，自己吃喝都不够，哪养得起孩子啊？再说，就算养得起，以后我生病了不能指望孩子，养着也没意思。”
桑染哑然，祝长安脑回路果然牛逼。
桑奶奶早就气的不行，冷笑道：“这哪能混为一谈？咱们不能拖累孩子，但要是我生病了，还能真不管？不管我骂死他！”
这就很双标了，舍不得爷爷用她儿子的钱看病，但自己生病了就舍得。
桑染笑眯眯道：“奶奶，爷爷这次生病你们不是都打算不管的么？看病的那几十块钱，你们可是一分没出，难道他们只管你，不管爷爷？”
桑爷爷动了动嘴，面上多了几分苦相。
桑染说完也想了一下，发现好像就是这样的，桑奶奶自己也有些小病小痛，但总是会去大队里的卫生所拿点药，但爷爷身上的病痛，全都靠着自己熬过去。
要不是他身体确实好，早就垮了。
桑奶奶被拆台，脸黑下来，直接推这两人：“你们走走，别在这呆着，碍眼！”
*****
桑染和祝长安被打出来，刚一出来，篱笆院的院门就被“啪”的关上。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无语。
祝长安还不忘说：“你刚刚说的很好，我很赞同的，咱们以后就不要孩子，这样能多吃点肉，养个孩子太难了。”
桑染正好也不想生孩子，多痛苦啊，便点头，笑得乖巧温和：“好，都听你的。”
祝长安被这一声答应弄得身心舒畅，走路都有些飘忽，越发满意他*妈给他订下的这婚事。
不对，这是他自己定下的。
他真的太聪明了。
这要是换了别的女孩子，肯定不同意的。
还是桑染听话。
两人各怀心思，又慢悠悠的荡回去。
这时已经快到中午了，不少人下工回来做午饭，刚巧几个中年女人结伴回来，大嗓门羡慕的说：
“哎呀，今天咱们大队喜事可是好几件，刚刚听说隔壁村的苏雅不是定了宋家那有出息的孩子么？今天过彩礼，送了个自行车咧！”
正得志意满的祝长安顿了顿，偷偷瞄了眼身边的女孩。
他还是知道一点的，这桑染和原本的宋建国是未婚夫妻，不过是因为那一次阴差阳错，他才能和她订婚。
现在桑染听见这个话，不会心里不舒服吧？
祝长安想了想自己的小金库，不够，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之前看大哥三个的私房钱，便咬咬牙，转身戳了戳身边的女孩。
桑染根本没听见这句话，她还琢磨着，怎么能让祝长安坚定不生孩子这个事，她陡然回神，疑惑道：“怎么了？”
祝长安分外肉疼，这一下要少玩多少把牌啊，但为了以后能玩更多的牌，他还是咬咬牙，说：“你放心，我也送你一辆自行车！”
桑染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等等，也？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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