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脱俗的黄笙仙子还不知道自己遇到挂逼, 人设已然岌岌可危。她轻咳一声,眉头微微敛起, 用黄莺出谷一般好听的嗓音轻轻柔柔道:“苏道长, 裴姑娘, 此乃佛门圣地, 又有这么多江湖豪杰在此,还是不要刀兵相见的好。”
不少男人本就对她痴迷, 此刻又近距离听了这悦耳的声音,恨不得浑身骨头都酥了三两,哪里还懂得思考?当即点头如啄米的附和道:“是极是极,仙子说的对极了。”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 大好的日子, 有什么事过不去呢?两位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黄笙又道:“裴姑娘嫉恶如仇,着实令人敬佩,但苏道长人品方正, 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谁成想裴绿裳半点不买账, 不答反问:“黄姑娘与苏道长很熟?”
黄笙瞥了苏清风一眼,俏脸微红, “今日初次见面。”
裴绿裳又问:“那你是跟我很熟?”
黄笙一怔, 抿嘴儿一笑,灿若骄阳,“裴姑娘说笑了, 我与你是否相熟,难不成你不清楚么?”
说的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就见裴绿裳把眉毛一扬,脸上一丝笑意也无,“黄姑娘既不认识我,也不认识苏道长,更对中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那么请问你有什么立场和理由居中调解?”
自己方才已经跟武当派众人达成一致,此时黄笙突然跳出来,倒像是她一力周旋……分明什么都没做,却要让双方和围观众人念她的好,平白捡个大功劳,好大的脸、好精明的算计!
黄笙没想到她这么不给面子,简直像被当众抽了一耳光,脸上血色褪的干干净净,“裴姑娘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忍有人受伤罢了。”
“是啊!”有个急于表现的汉子见缝插针的道,“人家仙子只是好心而已,反倒是你,先对苏道长要打要杀的,现在又对仙子恶语相向,合着满天下没有你看得惯的呗!”
裴绿裳冷笑道:“我有没有看得惯的暂且不提,却知道你对人家看的可太惯了!只怕是巴不得跪下当个菩萨拜拜呢。”
她就瞧不上这样的男人,只怕对老子娘都没这么言听计从呢!
那汉子被她骂的当众下不来台,又见黄笙也在一旁看着,不由恼羞成怒,抽出朴刀劈头就砍。
裴绿裳嗤笑一声,朝着他裤/裆抬手就是一箭。
两人间只隔着不到一丈远,箭矢离弦后转瞬即至,那汉子只觉双腿间一凉,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带倒,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吾命休矣!”
他浑身冷汗如浆下,恍惚间低头看去,就见一支颤巍巍的箭矢稳稳插在自己双腿/间,入土三分,竟是将他钉死在地上了。
那汉大怒大惊大喜之间疯狂跳转,脸上红白交加,一时间血气上头,竟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裴绿裳环视四周,指桑骂槐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简直笑掉大牙!”
有此前车之鉴,本还蠢蠢欲动想在仙子跟前刷个脸熟的众人顿时偃旗息鼓,齐刷刷向后退了半步。
美人诚可贵,狗头价更高;当了出头鸟,谁也别想跑。
干脆利落的料理完傻逼,裴绿裳又眼神轻蔑的看向黄笙,“你分明什么都不了解,却上来就劝人一团和气,你需得知道,这天下并不是所有事都能用几句话揭过去的。难不成来人有人杀你父母,你也要跳出来说莫要伤了和气?”
那些女子都是真心实意与“苏清风”往来,想与他生儿育女成家立业,奈何被人骗财骗色,何其可恶!这样的事,难道也能和和气气的说么?
“今日之事,我自有论断,是好是歹无需旁人插手。”
“几位道长,”裴绿裳一番话说完,收了弓箭,冲苏清风等人抱拳道,“如今看来,此事可疑之处甚多,且容我稍后细细查明再说。今日之事是我鲁莽,我先在这里向诸位赔不是了。”
俞光倒没想到她如此爽快,心道此人倒是名不虚传,果然敢作敢当。
就听裴绿裳又正色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答应要替那几位姑娘讨个公道,必会一查到底。来日水落石出时,若此事当真与苏道长无关,我必会亲上武当山负荆请罪,任凭贵派掌门人处置。”
她今儿这么一闹,势必有些与武当派不睦的人借题发挥,四处散播,无论日后真相如何,武当派的名声必然受损,绝技不是今日她一句“弄错”就可以挽回的。
此时自己主动表态,便会牵制住大半注意力,一切尚有回旋余地。
暗中窥探的鹤鸣一颗心顿时落回肚子里,先就叫了一声好。
人人都会犯错,但当着全天下的面承认自己不够周全,实在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裴绿裳这一番举动可谓光明磊落敢作敢当,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俞光与苏清风对视一眼,点头,“也好。”
裴绿裳又对苏清风抱拳,再次致歉,“多有冒犯,对不住。”
苏清风颔首还礼,“清者自清,好说。”
他自己对外界评价本也不怎么在意,但加害人却不能不当回事。见了裴绿裳的做派后,不禁多了几分赞叹。
裴绿裳也不啰嗦,说完这话后便原路返回,从人堆儿里把鹤鸣扒拉出来,“走吧,咱们先上山去。”
这里人多的像沙丁鱼罐头,而且不远处还有不定时炸弹武当派众人,鹤鸣早就不想呆了,闻言忙向刘文君告辞,又见缝插针帮两人引荐了,“那刘大哥,稍后咱们少林寺再见。”
刘文君笑着点头,“好。”
原本岩浆一样滚烫热烈的当事人双方竟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达成一致,难免显得黄笙这个半路出家的调解人有些尴尬。
她咬着娇艳欲滴的红唇,双颊绯红,原地踟躇片刻,便径直朝武当众人走去。
“苏道长,我,我只是不忍大家兵戎相见,想着若能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谈谈,说不得”
她的眉眼生的极好,尤其一双眸子总是雾蒙蒙的,看什么都像含着三分情意,叫人不忍说重话。
可惜苏清风的一双星目虽然明亮,但在很多时候甚至还比不上瞎子。
他只是公事公办的朝黄笙颔首示意,然后便对俞光和洪梓铭道:“师兄,已经耽搁了些时候,不好让圆至方丈久候,我们即刻上山吧。”
洪梓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二话不说拔腿就走,“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他们此行是代表师父兼掌门人清虚子来的,自然要先去跟圆至方丈打招呼,原本是提前一小会儿到的,可闹了这么一出,时间方面只怕略有些紧张。
黄笙入江湖这么久,还从未在一天之内被这么多人下过面子,当即眼圈儿一红,也往前跟了步,颤声道:“苏道长!”
现场本就人多,又因为刚才的事情都关注着这边,现在见双方纠缠在一起,便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光明正大的继续围观。
啧啧,瞧瞧黄笙仙子那含羞带怯的神态,简直与抱云公子的冷淡天壤之别,别是两人之间有什么吧?
结合方才黄笙仙子对他的维护,再看看现在欲言又止的羞愤,哇,还有吕沁等一干被骗财骗色的女侠……好刺激好刺激,真是太刺激了!
江明月见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直勾勾钉在自家小师叔身上,心中警铃大震,立即跳到两人中间,毫不客气的道:“大家既然是江湖儿女,兵戎相见难道不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吗?若不服气,那就打服了再说。黄姑娘既然如此悲悯,倒不如退出江湖吧。”
江湖儿女不动手?开什么玩笑!大家从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是为了什么?
远的不说,少林和峨眉派还都是出家人呢,莫说打架,便是打死的人都不在少数吧。
见她还不走,江明月更大声的道:“小师叔与你素不相识,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都是混江湖的,谁也不是傻子,除了那些被黄笙迷惑的簇拥者之外,旁人略一琢磨也就品出些味儿来,看黄笙的眼神便带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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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稍后武当一行人到了少林寺门口,早已有小沙弥等候多时,双方见了礼,又出示请帖,便相互谦让着要往里去。
“小师父,”俞光忽然道,“方才可有位女施主到来?她约莫二十来岁年纪,一头红棕卷发,眉眼上扬,显得很精神。身高么,差不多到这里。”说着,还比划了下高度。
见过鹤鸣的人都能听出来他在找谁,苏清风和江明月也不自觉看向那小沙弥。
小沙弥仔细回忆了下,“不曾有。”
“哦?”俞光有些意外,“确实没有么?”
小沙弥点头,非常肯定地说:“确实没有。因为能被请入寺的女施主本就不多,每日来的更少,红棕卷发的必然极其显眼,若果然有道长说的那位,小僧绝不可能忘记。”
见俞光若有所思,小沙弥又问道:“可是道长故友?不若小僧与师兄弟们说一声,也叫他们留心些。”
俞光闻言笑着摆摆手,“不必了,顺其自然吧。”
小沙弥双手合十,也笑了,“是极,世间种种,万般皆是缘。”
洪梓铭却低声问俞光,“可是那妖女来了?”
送给鹤鸣的那张请柬上有机关,一踏入少林寺大门便会触动,方才俞光分明有所感应,但那小沙弥却说没见过鹤鸣,着实蹊跷。
俞光轻笑一声,“看来,人家早有防备,倒是我疏忽了。”
除了各派掌门和武林中德高望重的人之外,那种次一级的请柬是没有题头的,初衷是为方便一方势力再邀请自己看重的新秀和局外人,间接扩大正道同盟和势力。
洪梓铭也想到了这一点,愤愤道:“果然狡诈,莫非她将自己的请柬与人掉了包?”
俞光悠悠道:“谁知道呢。”
掉包倒也罢了,早晚要来,怕就怕那妖女易容,顶替了别人身份,到时候大大方方出现在自己跟前都不知道……
本来想着,既然那妖女要来武林大会,与其让她为了混进来再伤害他人性命,倒不如自己顺水推舟给她请柬,若是一切顺利,或许还能把人弄到眼皮子底下监视。
如今想来,倒是自己小瞧她了,只怕她当时便已有所察觉,只不过将计就计,还顺手摆了自己一道。
而此时,目标人物却已经兴致勃勃的开启了少林古刹一日游。
此时日头已近正中,天儿不算太热,但烤着人脸也不大舒服。少林开山建派已过百年,山中多有几百树龄的松柏,都长得郁郁葱葱铺天盖地,从宽阔的道路两边延伸出来,将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莫说融融春光,恐怕炎炎夏日的毒日头也晒不透。
往日少林寺总是熙熙攘攘,各地来的香客络绎不绝,不过近来因为要举办武林大会的关系,已经不大允许寻常老百姓入寺烧香,所以就显得很清幽。
路过大雄宝殿时,鹤鸣见里面巨大的佛像面容悲悯,十分庄严,不由心生触动,对裴绿裳道:“既然到了,不如就进去拜一拜吧。”
裴绿裳点头,“也好。”
人在江湖,免不了造杀孽,虽说她手下不杀无辜之人,但那些人也有家室老小……
里面角落的大香炉里燃着香,显然之前刚有人来过,还有两个小和尚在打扫,见她们进来,沉默着行了个礼,又继续埋头打扫去了。
鹤鸣仰头看着佛像,见他眉眼低垂,俯瞰众生,一直烦躁不安的心竟也慢慢平静下来。
角落里有香供来客自取,鹤鸣取了几支点燃了,放到大香炉内端端正正插好了,这才重新回到蒲团上拜了几拜。
因三魂七魄不全,鹤鸣从小就很容易莫名其妙的生病,抵抗力也很差,动不动就发烧。早年爸妈带着她走遍了国内外各大知名医院,都找不出原因,后来遇到了师父,倒是强了点儿,只不过还是治标不治本,到现在也总是出门就带着各种常用药。
再后来,爸妈就经常带着她四处走访各地的寺庙、道观,好歹求个心安。
少林寺她去过好多次了,跟眼前这座既像又不像……
想到这里,鹤鸣忽浑身一震,猛地想起来一件本该早就注意到的事情:
来到大禄朝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日日身心俱疲,若放在以前,早就不知病了多少场,可现在她竟还是活蹦乱跳!
是啊,是啊,她的三魂七魄聚齐了,已经是个正常人了!
“你怎么了?”裴绿裳觉察到她的不对劲,忙问道。
鹤鸣努力按下心中思绪,缓缓吐出一口气,“没什么,只是,想家了。”
裴绿裳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脊背,“会好的。”
鹤鸣笑了,“会好的。”
有所失,但她毕竟还是有所得不是吗?
稍后到了客房,她们这种级别是两人一间,虽不奢华,倒也清净宽敞。
刚到少室山脚下,莹娘和黑猫就都蔫儿了,缩在槐木牌里不敢冒头,鹤鸣跟他们沟通也是有气无力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基本就是她跟裴绿裳的二人组合了。
晚饭是青菜豆腐和白饭,还有一道野菜酸汤,不见一点荤腥,很是清爽开胃。
鹤鸣吃的挺美,美滋滋道:“还挺好吃的呢。”
裴绿裳幽幽道:“你连着吃上半个月试试。”
顿了顿又补充道:“哦,咱们提前三天来的,要连吃十八天。”
鹤鸣:“……”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少林寺的和尚们开始做晚课,悠长的念经声传出去老远,合着袅袅升起的白烟仿佛能一并到达九重天。
裴绿裳听了会儿就觉头昏脑涨,说要去后山练听音盲射,问鹤鸣去不去。
鹤鸣指了指天,“我还是留下看星星吧。”
裴绿裳以为她是想家,殊不知鹤鸣是真的许久没看过这么清亮的夜空了。
现代社会雾霾严重,大都市别说看星星了,能看得清路过的飞机灯就不错了。
看星星么,自然是站的越高越好,鹤鸣想起影视作品中那些在房顶上发生的故事,真是浪漫中透着刺激,也有些心动。
她见四下无人,运起追云逐月步,嗖的就上了房顶。
“哎呀卧槽!”
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
传统中式建筑的房顶坡度很大,又是那种活动的瓦片,想要站稳很不容易,鹤鸣刚一落下就觉得脚下的瓦片被踩飞出去,差点劈叉。
她吓得心跳都要暂停了,手忙脚乱想要站稳,谁知那些瓦片都是一层层摞起来的,一旦其中一张挪动了,其余的瓦片也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起了连锁反应,哗啦啦响成一片!
鹤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倒的,只觉屁/股突然剧痛,然后就毫无美感的往下滚去!
少林寺的师父们显然非常勤快,房顶干干净净连一根草都没有,鹤鸣想抓住点儿什么都没处抓,反而还把两根指甲弄劈了。
她简直欲哭无泪,这都他妈什么情况啊?
所幸屋檐的位置有个向上飞扬的弧度,电光火石间,鹤鸣使出吃奶的劲儿扒住了!
她仰头看着满天繁星,那些可爱的小精灵一眨一眨的,看上去似乎在嘲笑自己。
鹤大小姐有点委屈。
然而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鹤鸣松了口气准备优美降落时,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道透着疑惑的声音:
“鹤姑娘?”
腊肠一样悬挂在屋檐的鹤鸣浑身一僵,嘎巴嘎巴扭过头去,就见身披月华的苏清风宛如踏月而来的仙人,哪怕通身的飘逸气质也掩饰不住他在憋笑。
鹤鸣:“……”
让我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苏清风:“……鹤姑娘的修炼方式似乎有些特别。”
鹤鸣:“……让我原地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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