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呕完了之后, 裴绿裳头一个跳起来抗议, “口味是特别了点,不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鹤鸣就发现吧, 慧通此人可能人品不行, 但变脸本事着实独步天下, 也难怪能混到一个温和无害的檀香公子的美名。
刚才他还被自己怼的眼冒金星, 可现在竟又恢复了翩然儒雅的模样,温温润润的行了个合十礼,“裴施主误会了,因为程施主死法奇特,我们也只是想尽快还原真相,所以找了曾与他有过密切接触的所有人。”
听听这谎撒得,简直比他脖子上的光头还要圆润。
饶是口舌锋利如鹤鸣, 一时间竟也挑不出刺儿来。
别说只是了解情况,在找到真凶之前,所有人都可以被怀疑。
除了不讲理的时候, 鹤鸣一般都挺讲理,闻言也很配合地道:“我跟苏道长、刘大侠他们约了要在未时见面, 故而午时差两刻就往饭堂去了,然后在演武堂遇见程磊带人针对刘雪宁。我和裴姐姐看不下去, 出言劝阻,而刘姑娘为了保护我们,被迫出手逼退程磊。”
她转头看向裴绿裳,“我记得那会儿地上几乎看不见影子, 差不多就午时了吧?”
裴绿裳嗯了声,替她往下说:“等用过午饭,我们就沿着西边那条松柏大道回客房休息去了,结果等了半天,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倒来了。”
除了死了的程磊,其余当事人都在现场,听了这话纷纷点头,证明没有出入。
严正是专业捕头,江疏泉临时担当了仵作予以配合,前者把他们刚才简单查看后得出的结论和初步推测说了,“柳斐他们把程磊送回来时大约在午时两刻,发现尸体时是未时前后,死亡时间应该就在这期间。”
“家父便是做捕头的,不怕说句夸口的话,我从小跟着他老人家长大,也算见过、听过无数匪夷所思的案件,可生生剖开自己的胸腔,生吃心脏致死这种事情,当真闻所未闻。”
人都是血肉之躯,平时磕着碰着都会喊疼呢,又怎么会如此折磨自己?
即便程磊因为落败有了轻生的念头,但他的朴刀就在桌上放着,江湖儿女一刀抹脖子不好吗?
鹤鸣表示赞同,“正常人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
她想了下,“我能看看尸体吗?”
她平时挺喜欢看各种刑侦剧,在影视剧行业竞争日趋白热化的现代社会,编剧们为不落俗套也是绞尽脑汁,恐怕鹤鸣了解的死法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多,万一能提供什么线索呢。
严正等见过尸体惨状的人闻言都有些意外,江疏泉更好心的出言相劝,“可以是可以,就是确实不太好看,鹤姑娘,你确定要看吗?”
鹤鸣点头,“看看吧。”
她从小就跟鬼打交道,其中不乏死相惨烈的车祸、分尸、跳楼等等面目全非者,怕什么?
见鹤鸣如此坚持,众人便不再劝阻,推开了通往卧房的门,顿时一股更为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刚一脚踏进去的鹤鸣瞬间有种窒息的感觉。
活了二十多年,她从未闻过如此浓烈的血腥气。
裴绿裳眼睁睁看着她脸上的血色刷的就没了,不由担心道:“这儿有正经捕头呢,跟咱们有啥关系?还是走吧。”
干啥这么折磨自己?多想不开啊!
鹤鸣抓着她的手定了定神,低声道:“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像是人能干出来的。”
程磊刚死,或许魂魄还没走远呢,要是顺利的话,没准儿“鬼魂的友谊”还能再进一格。
说实话,太平盛世下的进度条也太难刷了,江湖上最大的邪/教组织百鬼窟连教主都找不着了,在残害生灵方面相当懈怠,没有正道和魔道的正面冲突,哪儿来那么多死人?她必须抓住每个机会,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不然等七老八十再回现代社会,图什么?养老吗?
所以她完全是被逼的啊!不然这热辣辣的中午头,在床上埋头睡大觉不好吗?
“对啊,我都忘了你是阴阳”裴绿裳恍然大悟,在接受到来自小伙伴的死亡视线后迅速改口,“咳,忘了你通晓阴阳事了。”
程磊死的很惨。
他糊着满脸血,整个胸腔都被生生撕裂开,包裹着心脏的肋骨尽数折断,染了血迹的惨白骨茬参差不齐,疯狂冲击着人的眼球。
少林寺统一派发的淡灰色床单、被褥都被血泡透了,连带着正对程磊胸口的床顶也有许多喷溅状血迹,此时都变成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房间外种了许多高大繁茂的树木,像一排大伞,将大半个房间都笼罩在树荫下,清凉舒爽。春日枝叶抽条舒展,在微风拂动下刷拉作响,此时却莫名阴森。
等鹤鸣和裴绿裳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告一段落后,严正这才道:“其实我还真有向鹤姑娘请教的想法,这事儿不光不像正常人干的,简直就不是人干的!”
在碧潭州经历了黑猫一役后,严正那曾经坚定不移的三观就被打碎重塑了,在遇到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后,也会自动将鬼怪划入作案嫌疑。
最初大家一看现场如此惨烈,都觉得肯定是仇家来寻仇,可等细细查看过后,各种细节却又缓慢而坚定地将他们推向自杀。
“你们看床顶和他的手,”他往那两个地方指了指,“如果是他杀,凶手肯定会被伤口喷出来的血溅到,但不管尸体身上还是床顶的血迹都非常完整,看上去没有任何遮挡物。”
“还有他的手,全是伤口,深的地方骨头都露出来了,都是被他自己硬掰断的肋骨骨茬给戳的……”
说到这儿,严正也有些反胃。
他平时还挺喜欢吃猪心下酒呢,这回的事情一过,简直对心脏这种东西都有阴影了。
弓箭手每天都会涂抹特制的油膏保养双手,以便增加灵敏度,此时裴绿裳见了程磊皮开肉绽的手,禁不住汗毛倒竖,就觉得自己的手也跟着疼起来。
鹤鸣使劲抻着脖子咽了口酸水,问江疏泉,“他真把自己的心脏吃了?咽下去的那种?”
就尸体开膛破肚这样儿,都不用特意去解剖了。
江疏泉五岁跟着长辈观摩看病,粗粗一算也有小三十年了,今天这事儿对他而言也极具冲击力。行走江湖,杀人和被杀都无法避免,尸体谁都见过,但这根本就不是正常死法啊。
现在人刚死没多久,尸体微微发凉,尸僵尚未形成,江疏泉带了鱼皮手套,过去把程磊的下巴掰开,食管和胃部也割开了看,里面赫然是心脏碎肉。
“他的魂魄已经不在这里了。”随后进来的苏清风道。
在苏清风公然与同门师兄俞光唱反调之后,裴绿裳就直接把他划归到自己人行列中,闻言好奇道:“是不是被鬼差勾走了?黑白无常那种。”
“不太像,”鹤鸣仔细搜索片刻,摇摇头,“感觉不太好。”
该死的,谁抢了她的鬼!
也不知裴绿裳想到了什么,忽然看了看外间坐着不知在说什么的圆至方丈和慧通,好奇中又透着点惊讶,“难道那两个秃驴没看出来?”
鹤鸣一愣,还真是哈!
如果看得出来,刚才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露。可圆至也算得道高僧了吧?怎么连这点反常都瞧不出来?
苏清风又懂了,淡淡道:“拥有阴阳眼者本是凤毛麟角,且此物便如铜镜,想照得清就要时时刻刻维持清明。少林派家大业大,又频频与各地富商豪客往来,想来也是忙得很了。”
鹤鸣终于确定苏清风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嘴炮了,果然不愧是武当派出身!
总结下来就一个意思:少林寺的和尚们光顾着挣钱、宣扬名声了,早就忘本,灵台不净,以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连主业都堕落了的境地。
用鹤鸣的话说就是:这些和尚心都脏了啊。
如此看来,少林派在佛法方面完全是啃老本的状态,那些凝聚了佛力的庙宇、佛像……若非前人栽树,他们早就被晒死了。
“哎那是什么?”裴绿裳眼尖,忙招呼大家过来看,“你们看那儿是不是曾经有过什么东西?”
众人闻言纷纷围拢过去,因为空间狭小人数过多,还差点碰了脑袋。
几个人面面相觑,严正带头退出来,朝鹤鸣和苏清风谦卑道:“两位先请。”
术业有专攻,既然都觉得不是人干的,那就先让专业的上吧。
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必然要推辞一番,然而这两位都不是以谦逊为美的货色,一言不发的占据了最佳位置。
严正才要过去补个人头,谁知那姓鹤的恶魔却转头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挡光了。”
严正:“……”
您能给我这个正牌捕头一点最起码的尊重吗?
程磊脖子上的痕迹太过细小,鹤鸣和苏清风都快贴上去斗鸡眼了才看清,“好像是细绳或者链子之类的痕迹。”
本来就细,又被血浸染了,形状也被破坏掉,断断续续的,就连江疏泉这个已经触碰过尸体的人都没发现。
大禄朝佛教盛行,不少人有事儿没事儿都爱给自己和家人求点护身符啊坠子之类的带着,之前张老太太还带着个大佛牌呢,程磊身上有这个并不稀奇。
鹤鸣挑开程磊的衣领,果然在残缺不全的胸膛上发现了一点大约小拇指大小,非常模糊的空白。
江疏泉垫脚瞥了眼,叹道:“是我的疏忽。”
这里血污太多,又有衣服遮挡,他几乎本能的将它当成普通的空白肌肤。
“若非裴姑娘眼尖,咱们不也都没瞧见么?”严正安慰道:“你本也不是仵作,难为你了。”
有了新发现之后,大家都很兴奋。
程磊虽在江湖上略有薄名,但也并不是什么好名声,从他的日常穿着和花销看就知道这个人并没有多少钱财,被人盯上故意劫财的可能性不大。
那个坠子分明是程磊死后才被人拿走的,而他从死亡到被人发现只隔了很短一段时间,所以说,拿坠子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这起惨案的幕后操纵者!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有点事,不一定有二更哈,不死心的话可以睡觉前再刷一刷,不用熬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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