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双生子的院子守卫森严, 其他人的院子人多眼杂,唯独温酒酒的留仙居只有她和小桐两个人, 铁先生逃进她的院子里,并不意外。

    岛上的人, 甚至连双生子二人都认为铁先生已经死了, 谁都没有想到他回来了,还差点要了温酒酒的命。

    温酒酒情急之下,脑海中灵光闪过“我不但可以治好你身上的伤,还能帮你离开伏魔岛。”

    “自身难保,也敢大言不惭说帮我。”铁先生从喉中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匕首抵着她, 眼底淬着恶毒的光芒, “听说双生子二人近来对你视若珍宝,不若拿你做人质, 换双生子放我离开。”

    “傅尽欢早已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发现你还活着, 绝对不会放你离开, 拿我当人质也没用。傅尽欢心狠手辣, 到时候他会连我一起杀了,我不想死, 我也想活着离开伏魔岛,不用半个月, 就会有新的船只抵达伏魔岛, 我保证, 只要你跟我合作,一定有机会离开。”温酒酒这番话语速极快,她怕她慢一点,贴在脖子上的匕首就割了下去。

    “我如何能信你”

    “你必须信我,这是你活下来的唯一机会。你受了伤,如果没有药,你连半个月都撑不住,我们两个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只有我能帮你,也只有你能帮我。”

    “苍穹派,温酒酒。”铁先生低声呢喃着这六个字,转动着眼珠子,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她,“我还以为你被这岛上的富贵迷了眼睛。”

    “笼中金雀罢了。”温酒酒的脸上露出厌恶之色,“伏魔岛是一个巨大的牢笼,从被俘的第一天起,我日日不想着逃出这里。”

    铁先生缓缓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好,我与你合作。你若敢骗我,我必取你性命。”

    温酒酒点点头,抬起手臂指向一间屋子“你受了伤,我去给你取药,你先去那间屋子藏着,别叫人发现了。”

    铁先生抬手在她身上点了数下,他手法极快,温酒酒躲闪不及,身体僵了一瞬。

    “别怕,我只是用独门手法封住了你的部分穴道,你乖乖的,我自会给你解开。”

    “那我先去给你拿药”温酒酒试探着起身。

    “别耍滑头。”

    温酒酒抖了一抖“不敢。”

    她站起身来,背对着铁先生离开,路上看见跑了的兔子,弯身抱在怀中,揉了揉它的耳朵,低声道“都怪你顽皮,害惨我了。”

    好不容易从铁先生手中脱身,她也不敢轻举妄动,铁先生武功高强,又是亡命之徒,她一旦表露出异心,他会疯狂地反扑。

    和他合作

    或许是个可以考虑的选择。

    现在的铁先生,已经不是当初的铁先生。铁先生如今走投无路,如同雄鹰失去了双翅,她不用再怕他过河拆桥。

    她骗傅司南的初衷是为了离开,和铁先生合作也是为了离开,傅司南这边进展缓慢,不如多扩展几条线,做好两手准备,也许多一线生机。

    温酒酒回到屋中后,将兔子关进笼子里。

    她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了一些瓶瓶罐罐。

    为防意外发生,留仙居内备了一些常用的治伤止血的药物。她随手拿了几罐,用布裹住了,临行前,她瞧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将糕点也装了起来。

    夜色已深,小桐已经睡了,院子里挂着的灯笼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温酒酒踩着灯影,穿过长廊,来到铁先生藏身的屋子。

    她四处打量一遍,确定无人,推门进屋,刚站定,一把匕首贴上她的颈侧。

    “是我。”这回温酒酒淡定许多。

    匕首收了回去。

    温酒酒递出手中的包裹“我给你拿了些药和食物。我院子里有傅尽欢的人,热食是没法送来的,你先将就着垫饱肚子。”

    一只手自黑暗中伸过来,取走她手上的包裹。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能借着零星的夜光视物,温酒酒的视线这会儿终于适应屋子里的黑暗。她定了定神,看向铁先生。

    铁先生的身影隐匿在阴影中,瞧得不大清楚,只见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坐下,打开温酒酒带来的包裹。

    “都是伏魔岛上最好的药,对你的伤有好处。你先用着,我明日再来看你。”温酒酒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

    铁先生并未上前拦她。

    她知道,他是接受了她的提议。

    他一个重伤之人,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温酒酒是他唯一的生机。

    温酒酒是苍穹派的人,苍穹派一向受武林敬仰,教出来的弟子个个都是一副名门正派的做派,铁先生心底是有几分信温酒酒的。

    留仙居备用的药物是傅尽欢叫人放的,会定期检查更换,防止药物过期。小桐是傅尽欢的眼睛,少了那么多药,被她发现,捅到傅尽欢那里就麻烦了。

    温酒酒找到一把剪子,打算在手臂上划一道伤口,临下手时,她又怂了。

    她又不是木头做的,会疼,会流血,从前受伤是迫不得已,真叫自己给自己一剪刀,她没这个勇气。

    她丧气地放下剪刀,目光一转,落在梳妆镜前的一盒胭脂上。

    翌日一早,小桐进来伺候温酒酒梳洗,见她左手裹得像个粽子,上面还掺着丝丝血迹,怔了一怔“姑娘,这是”

    “昨晚学做女红,不小心将手腕割开一条口子,我想你也睡了,就没吵醒你,自己处理了。”温酒酒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奴婢去给姑娘请大夫。”温酒酒是小桐伺候的人,温酒酒在留仙居内出了事,小桐少不了要被责罚。

    “不用,伤口不深,我自己包扎好了,大夫来了,又拆一遍,反而撕开血肉,叫我白白再受一回罪。大公子送过来的药物效用极佳,不出两日就能痊愈,无需费心。”温酒酒指了指桌子上的空药瓶。

    小桐走过去,打开柜子,取出药盒,果然见里面少了几瓶药。

    “我笨手笨脚的,还打碎了两瓶,待会儿你把碎片清理一下,再去药阁把缺的药都补了。”

    “是。”小桐点头,面上未见起疑。

    药这一关顺利蒙过,温酒酒松了口气,拿起昨晚被她裁得乱七八糟的绣品,丢在椅子上。

    她与傅司南的婚期将近,现在既不用去学堂,也不用去演武场,改为傅尽欢督促她练字,傅司南教她无极心法。

    温酒酒拿起前两日写的字。

    她的字已经练得有模有样,细看还有两分傅尽欢的风骨。她抱着字帖和自己做好的功课,踏入红尘渡。

    傅尽欢站在花架下,手里拿着一把剑。

    日光泛着一股燥意,他一身白衣胜雪,与满目的艳烈繁花不入,显得极为清冷。

    温酒酒走到傅尽欢面前。

    这还是上次傅尽欢逼迫她杀人后,第一回见傅尽欢。

    “大公子,这是我近日的功课,请您查看。”温酒酒递出手中的字帖,恭顺地垂下脑袋。

    她是个能委曲求全的,哪怕她对面前这个人讨厌得牙痒痒,她也能一分不露在脸上,不叫他察觉一丝她真正的情绪。

    傅尽欢抬手,侍候在一旁的侍女立时捧着剑鞘走上前,铿锵一声,是傅尽欢将剑插回了剑鞘。

    傅尽欢翻看着温酒酒的字。

    在温酒酒站得几乎额头冒汗时,傅尽欢突然道“手伤了”

    温酒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掩了掩袖口,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唔。”

    “伸出来。”

    温酒酒战战兢兢地将手臂举到傅尽欢的面前。

    她受伤的事,小桐已经向傅尽欢禀报过,傅尽欢便没问,直接撩开她的袖摆,欲解她腕间缠着的纱布。

    温酒酒缩了缩,胳膊微微颤抖着。

    傅尽欢抬起冰凉的眸子。

    “疼。”温酒酒咬了咬唇,脸色泛出些许苍白,“已经用过药了。”

    傅尽欢没理会她的话,再次去解她打的结。

    温酒酒僵着身体没动,胳膊抖得越来越厉害,眼睛里隐隐有水光在打转,喉中呜咽一声“大公子。”

    傅尽欢动作一顿。不知怎么的,他想起当初她替他挡了一刀,伏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她在他面前,总是委委屈屈的样子。

    被他逼着药浴哭唧唧,挨了一刀哭唧唧,就连杀个人都是哭唧唧的,他有点分不清,那个狡猾得处处算计傅司南的温酒酒,和眼前的温酒酒是不是同一个人。

    “大公子,我手酸了。”温酒酒察觉到傅尽欢有一丝心软,赶紧抓住机会,可怜巴巴地提醒道。

    傅尽欢回神,收回了手。

    温酒酒暗松一口气,赶紧卷起衣袖,将自己的手藏在身后。

    顺利通关。

    当初认错人,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替傅尽欢挨的那一刀是真的,那一刀将傅尽欢冷硬的心肠撬开了一条缝,每每只要她提醒傅尽欢那一刀,傅尽欢浸着冰雪的心肠,就会慢慢软化下来,让她有机可趁。

    温酒酒偷偷打量着傅尽欢的眉眼,有点不确定地想,其实,傅尽欢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吧。

    有这一丁点的欢喜就够了,这丁点欢喜是她的生机,能让她在绝境里逢凶化吉。

    比如现在。

    但这丁点的欢喜,也是能要她命的东西。

    如她所言,要是傅尽欢向傅司南索要她的话,剧情很有可能回归原书。

    傅尽欢的这丁点欢喜,就是一把刀,用不好,伤了自己,用得好,将所向披靡。

    “大公子,我的字写得如何”温酒酒见傅尽欢半天不说话,弱弱开口。

    “不错。”傅尽欢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温酒酒脸上露出笑容。这短短两个字,已经是傅尽欢能给她的最高的评价了。

    温酒酒有惊无险地离开了红尘渡。

    下午她去了碧落海找傅司南。

    傅司南现在不动她,一是她提出要用嫁娶的礼仪,成就二人的秦晋之好,拖住了时间;二是她武功低微,现在堪堪只修到无极神功的第七重,要与傅司南双修,还需得傅司南每日手把手教她武功,再渡点真气给她。

    温酒酒进刚进碧落海,就见整个院子里都闹哄哄的,傅司南坐在树影里的一张椅子上,手中拿着鞭子,指挥着侍女和仆从忙前忙后。

    温酒酒好奇道“他们在做什么”

    傅司南见了她,眉间瞬时堆上欢喜,将鞭子递给旁边侍候着的侍女,站起身来走向她“你我成亲过后,是要住在一起的,我叫他们把不用的东西都搬出去,腾点空间出来。你瞧,那间屋子就是我专门叫人腾出来给你放衣服和首饰的。”

    温酒酒红了脸“哪有这么快。”

    傅司南皱了皱眉头,握住她的手“怎么受伤了”

    温酒酒“嘶”了一声,做出痛苦的样子“我原想着学一学女红,亲手给二哥哥绣一件衣裳,不成想我手笨。”

    她将“二哥哥”三个字压得极低,低得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见,二哥哥是她和傅司南之间裹着蜜糖的小秘密。

    “衣服交给裁缝做就是了。”傅司南有些高兴,又有些心疼,“我瞧瞧你的伤。”

    “别碰,才包扎好。”温酒酒缩回了手,藏在自己的袖子里,“没事,小伤而已。”

    上次给温酒酒送兔子的蓝衣侍女走到傅司南身边“二公子,布匹送过来了,请您先过目。”

    “刚好酒酒也在,酒酒,你随我来。”傅司南拉着温酒酒,进了屋子。

    桌子上整整齐齐摆着三个琉璃托盘,每一个托盘里都放着一匹红色的布,想来是给温酒酒和傅司南做婚服用的。

    “你喜欢哪个”傅司南兴致勃勃地问。

    不及温酒酒开口,蓝衣侍女笑道“温姑娘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穿什么都好看。”

    傅司南想起什么,走到床边,神秘兮兮地从枕头下方拿出一个折子“酒酒,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温酒酒打开瞧了一眼,折子上的字龙飞凤舞,是傅司南一向的风,她隐约能认出几个字。

    是一封求亲书。

    傅司南竟然亲手给她写求亲书,温酒酒心尖上浮起一股暖意。

    很快这股暖意又被温酒酒强行压下去。

    她不能为眼前的温柔假象所惑。

    傅司南肯给她写求亲书,只是出于新奇而已,包括答应用三书六礼的礼节,给她一个妻子的名分,都是他高高在上的施舍。

    他是主人,她是他的掌中物,当他欢喜时,自然乐得与她玩一玩这些温柔的小把戏。

    原书里,他为讨好酒酒,将岛上的奇珍都捧到酒酒面前,视若珍宝的宠爱,一度让她人艳羡不已,到最后,还不是和傅尽欢联手逼死了酒酒。

    温酒酒定了定神,合起折子,塞入腰间,眉目间泛着几分羞怯,小声道“二哥哥的求亲书,我收了。”

    蓝衣侍女见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笑了笑,走了出去。

    温酒酒垂下脑袋,掩去脸上的表情“二公子肯给我亲自写这求亲书,是喜欢我的,对吧”

    傅司南想也不想地答道“自然。”

    他对温酒酒,有情,亦有欲。男人的情和欲向来都是掺杂在一起的,他喜欢温酒酒,才会想和她同睡一张床榻,同拥一床被褥。

    “是哪种喜欢”温酒酒抬起头来,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种。”傅司南摸了摸她的脑袋。

    “当然有。”温酒酒的脸上腾起一丝倔强,声音拔高了些,“二公子喜欢练武,这是一种喜欢,二公子喜欢汤圆,这也是一种喜欢,就连二公子喜欢大公子”

    傅司南笑了“你个小醋坛子,怎么连大哥的醋都吃大哥是亲人,不一样的。”

    “我知道二公子同大公子是亲密无间的兄弟,谁也比不上,二公子说过,可以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大公子。”温酒酒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那日我问二公子的话,二公子绕开话题,今日我还想问一问,二公子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如果大公子向你索要我,你当如何”

    傅司南愣住。

    温酒酒眼底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二公子没能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说明二公子犹豫了,我问二公子对我是哪种喜欢,正是此意。若二公子对酒酒是男女之爱,心里想得便是如何独占酒酒,容不得他人对酒酒有一丝觊觎的念头。如今看来,二公子对酒酒的喜欢,与汤圆无异,若是大公子要二公子让出汤圆,二公子会毫不犹豫地将汤圆送到红尘渡,想来对酒酒也是这般,只是二公子手中的玩宠,去留都随二公子的意。”

    温酒酒说到最后,抿住了唇,双眼一片黯然。

    “我”傅司南哑然。

    一股烦躁从他的心底腾起,他想告诉温酒酒,不是那样的,偏偏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口中似漫开又苦又酸的滋味。

    他初尝情爱,根本分不清这些又苦又酸的滋味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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