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酒一口气喝了整整一坛酒, 喝完这坛酒, 她就站不稳了, 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什么酒量好,都是骗人的。她以前喝的都是啤酒、葡萄酒, 哪里狂饮过这样的烈酒。
温酒酒走了几步,脚下像是踩了棉花团,飘飘忽忽的。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小桐连忙上前,扶住她“姑娘。”
温酒酒抓着她的胳膊, 吩咐道“去碧落海,把二公子请过来,说我有话对他说。”
小桐颔首, 松开温酒酒的手。刚走出留仙居,迎面与傅尽欢撞上。
“见过大公子。”小桐连忙垂下脑袋,对他行了一礼。待傅尽欢从她身边走过, 才往碧落海去了。
小桐走后,温酒酒掐了自己一把,眼神立时清醒了两分。
她将石桌上的酒坛打开,一半推倒, 任酒水哗啦啦淌了一地, 另一半尽数倒入一旁的草丛里,空罐子扔在地上, 砸了个粉碎。
又将石桌上剩下的酒坛推得乱七八糟, 伏在桌上, 枕着手臂, 做出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样。
傅尽欢刚踏进院子,就见温酒酒伏在桃花树下,青丝如墨散开大半,身上的红衣也沾了酒水,斑驳一片。
空气里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傅尽欢不可察觉地蹙了蹙眉,朝着温酒酒走近。
枝叶的间隙洒下点点银光,撒在她微微颤动的眼睫上。
温酒酒双目微合,脸颊上泛着一团绯色,那颜色艳丽得紧,像是胭脂在脸上揉开,衬得她本就清艳的面颊,更是艳色无双。
傅尽欢的视线从温酒酒的脸上移开,落在那些东倒西歪的酒坛上。
他抬起手臂,随手拿起一个空酒坛,自言自语了一句“糟蹋我的好酒。”
小环行至温酒酒身边,轻声唤道“温姑娘,醒醒。”
温酒酒哪敢醒,她要醒了,她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场大戏,就白费了。
但现在她也是进退两难。
她刚叫小桐去请傅司南,傅司南没到,傅尽欢来了。
小环是傅尽欢的贴身随侍,小环出现在这里,面前这个,不就是傅尽欢么
当着傅尽欢的面,她为傅司南准备的戏,可不敢演。就这么错过,又有点浪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温酒酒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已经开始着急,她甚至希望,傅司南多生她一会儿气,今晚就别过来了。
小环唤了几声,没见温酒酒反应,转头对傅尽欢道“温姑娘已经醉得人事不省,夜深风寒,恐会着凉。”
未等傅尽欢开口,温酒酒喉中发出一声嘤咛,缓缓睁开双目。
这会儿,她是不能醒,也得醒了。
她的屋里还藏着铁先生,傅尽欢与傅司南生得一模一样,万一傅尽欢抱着她进屋,被铁先生误当成傅司南,就糟了。
温酒酒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瞧了一眼傅尽欢,似是一眼没瞧清楚,又瞧了一眼。
好一会儿,她反应过来,歪歪扭扭地对着傅尽欢躬了躬身“大公子。”
傅尽欢没说话。
“温姑娘,佳酿虽醇,多饮却是伤身,还是早点歇息为好。”小环笑盈盈地劝道。
“多谢小环姑娘提醒,是酒酒失礼了。”温酒酒点点头。
夜风迎面扑来,温酒酒裙子沾了酒水,被风一吹,身上略有些凉意。
她扶了扶脑袋,脸上露出难受之色“大公子,恕酒酒失陪,先回去睡了,大公子也请早些休息。”
傅司南这么久还没来,应当是还在生她的闷气,不会来了。
温酒酒放下心来。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朝着屋中走去。
她得赶紧进屋,把门关上,万不能叫傅尽欢察觉到铁先生的存在。
她走得急,又为了效果逼真,生生灌了自己一坛酒,本就头重脚轻,昏昏沉沉,没注意脚下一颗圆滚滚的石子。
那石子滑溜,被她用脚一踩,直接滚了出去。
温酒酒身形趔趄一步,踩了个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了出去。
温酒酒是有些功夫的,只是酒意上头,身不由己,再多的本事,也都泥入大海,无济于事。
只能看着地面与自己越来越接近。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脸朝地,直接摔个当场毁容,眼前晃过一道白影,接着一条手臂伸出,稳稳地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扶起。
温酒酒晕头转向,一脑袋磕上傅尽欢的胸膛。傅尽欢怀中不知藏了什么,硬邦邦的,磕得温酒酒更晕了。
一时竟站不稳,像是浮在大海里,唯有紧紧抓着傅尽欢的胳膊。
傅尽欢索性弯身将她横抱在怀里。
“你们在做什么”温酒酒身体腾空而起的瞬间,门口蓦地飘来一道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
温酒酒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她前两日才同傅司南大吵一架,这么快就对着傅尽欢“投怀送抱”,给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她脑子转得飞快,知晓情势对她不利,索性双眼一闭,倒在傅尽欢的怀中,装作昏了过去。
就让傅尽欢自己去解释吧。
傅司南飞快地走到傅尽欢身边,瞪了傅尽欢一眼,又瞪向温酒酒,发现温酒酒是睡着的,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松了口气。
“我来抱她。”傅司南见傅尽欢双臂搂着温酒酒,手搭在温酒酒的腰间,脸色有些阴沉,心里头跟吃了一颗青杏似的。
酸极了。
他抬手将温酒酒抱入怀中,力道之大,更像是直接从傅尽欢手中抢了过去。
傅尽欢怀里一下子空了许多,夜风拂过,一点点将温酒酒残留在他怀中的温度吹散。
傅司南的目光落在温酒酒泛着绯红的脸颊上,鼻端从她的呼吸间嗅到一股极浓的酒气,皱眉道“怎么醉成这样”
“奴婢走的时候,姑娘已经醉了。”小桐战战兢兢回了一句。
小桐是跟着傅司南一起回来的。
她去请傅司南的时候,傅司南抱着汤圆,指尖抚着它的脑袋,眼底都是冷戾之色,对她爱搭不理。
小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在傅司南即将发火时,磕磕绊绊将温酒酒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傅司南。
她原将温酒酒喝了很多酒一事隐了去,只说温酒酒叫他过去。
听说温酒酒一个人要了好几坛子酒,坐在寒风里自斟自饮,一片伤心落寞,傅司南阴冷的脸色缓和许多,当即改了主意,来留仙居找她。
他知道,已经晾得温酒酒差不多了,是该给她个台阶下了。
傅尽欢喜欢用“打一棒子赏一颗枣”的法子来收买人心,傅司南活学活用,棒子已经打了下去,是时候给颗“枣”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这颗枣怎么给,能做到既安抚了温酒酒,又不叫她继续得寸进尺。
入了这留仙居后,才知他多想了,温酒酒把自己喝成了个醉鬼,今天他这颗枣能不能给出去还是个问题。
傅司南抱着温酒酒转身,眼角余光瞥见傅尽欢还在,忍不住道“大哥先回去吧,酒酒这里有我照顾就好。”
他抱着温酒酒踏上台阶,走了几步,脚步一顿,背对着傅尽欢,又道“酒酒是我的人,以后就不必劳烦大哥操心了。”
说完,抱着酒酒进了屋。
傅尽欢望着他的背影,在月色站了一会儿,默默地走了。
傅司南温酒酒搁在床上,转过身来,走到门口,将屋门合上。
温酒酒躺在床上,趁着傅司南关门,偷偷掀了一下眼皮。风拂起青色的幔帐,帘后隐隐露出一截黑色的衣摆。
傅司南转身,朝着床边走来。
温酒酒连忙合起双眼。
傅司南在床畔坐下,抬起手,抚了抚温酒酒的额头。
接着,他站起身来,将搁在木架子上的一盆清水端过来,用布巾浸了水,拧干后,替温酒酒擦着脸庞。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不知不觉间,透出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喝了这么多,小酒鬼,怪不得叫酒酒。”傅司南低声喃喃,声音里都是宠溺,“真的有这么委屈”
温酒酒的脸颊红彤彤的,双眸合起,烛光映着浓密的黑色睫羽,在眼周印下一层层淡淡的阴影。
傅司南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触感软乎乎的,很有弹性,傅司南忍不住又多戳了几下,想到以后的余生里,温酒酒是他的,唇角不自觉得上扬。
突然,他的动作僵了一下。
温酒酒哭过了。
一点晶莹的泪痕,萦于她的眼角,已经干涸凝固,看起来却让人揪心。
以前温酒酒也哭过,当着他的面,眼泪掉一掉,又娇气又可怜,都不及这一滴凝固在眼角的泪痕,让人来得心疼。
想到温酒酒一个人抱着酒坛,边哭边喝,他的心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下,有绵绵密密的痛楚漫开。
“原来真的这么伤心委屈。”傅司南拿着布巾,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想了想,他慢慢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我错了,酒酒。”
他是贴着温酒酒耳畔的,并未注意到温酒酒的睫毛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他在道歉。
傅司南何许人也,伏魔岛上一霸,就连傅尽欢处处都让着他,他什么时候错了。就算他错了,道歉的也只能是别人。
不道歉也行,他的鞭子会抽得别人心服口服,跪在他面前道歉。
他的道歉实在出乎温酒酒的意料。
温酒酒寻思着,她是再装一会儿,还是顺势现在就醒过来。
傅司南道完歉,直起身来,将帕子丢回水盆。
温酒酒正纠结着,忽觉胸腔内一阵翻江倒海,猛地睁开眼睛,趴在床边一阵干呕。
傅司南神色僵了一瞬。
正如温酒酒所料,他从未给人道过谦,他给温酒酒道歉,也是看温酒酒睡着了。
温酒酒本就有些恃宠而骄,要是知道他给她道歉,还不得蹬鼻子上脸,往后再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但很快傅司南就忽略了这些,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温酒酒的身上,温酒酒那一坛子酒是真真实实下肚的,此刻胃里翻江倒海也是真的。
她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痛苦地倒回床上,脸上的红润褪尽,泛着几分惨白。
“怎么样,还想吐吗”傅司南摸了摸她的脸,关切地问了一句。
温酒酒心神微动,抬起眼睛,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酒酒”傅司南疑惑,“可是哪里不舒服”
温酒酒只是笑着,一句话也不说,笑容里掺了蜜,攒出两个小梨涡,甜美又可爱。
她伸出手,扯着他的袖摆,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对着他眨了眨。眼底笑意盈盈,因刚干呕过,眼角残留着几分水光,愈发衬得瞳仁漆黑,笑容干净单纯得像个孩子。
傅司南反应过来,面前这个是个小醉鬼,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推断。
“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名叫酒酒,就真的以为自己千杯不醉了吗”傅司南又好气又好笑,口中苛责着,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走回床边,伸出手臂,扶着温酒酒坐起,“来,喝杯茶。”
温酒酒乖乖张开唇,抿住杯口,咕噜咕噜喝着杯中茶水。
直到茶水见了底,她突然扑进傅司南的怀中,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腰身。
傅司南被扑了个猝不及防,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从掌心滑落,跌在他脚边。
“二哥哥。”温酒酒委委屈屈地唤,声音呜咽。
“我在。”傅司南无奈。
“不要把我让给大公子。”温酒酒脑袋抵着傅司南的肩头,眼神闪烁着,抱着傅司南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起,贴着傅司南的后背移动着。
铁先生教她认了一个穴位,只要力道精准,点下去傅司南这样的高手也会立刻倒下去,无法动弹。只是此法危险,非得在傅司南全无戒备时下手。
“说什么胡话”傅司南有些恼怒。
“若是大公子有一天也想练无极神功,二哥哥也不可以将我让出去。酒酒是人,不是礼物,更不是二哥哥与大公子共食的果子。”
温酒酒的手在发抖,她只有一次机会,要是出了错,铁先生又不及补救,就玩完了。
“好。”半晌,傅司南喉中吐出一个字。简单的一个字,却是他重于九鼎的承诺。
“我要你再说一遍。”温酒酒不依不饶。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傅司南抱紧了她,纵容就纵容,恃宠而骄便恃宠而骄,谁让他喜欢她。
这个世上,他就只想和她一个人双修。
喜欢,就宠着吧。
温酒酒的手指停了下来,所有力道凝于指尖,狠狠戳了下去。
傅司南唇角的笑容僵了僵,不及反应,眼前一黑,倒在了温酒酒的怀中。
温酒酒抱着他,将他放在了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的身上都是冷汗,直到此刻,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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