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哥?大晚上的你要去哪?”沐雲刚刚做完一套习题,就感到肚子有些饿,正想去厨房给自己和老哥煮碗面,就见她哥鬼鬼祟祟地背着画板准备出门。

    “我要出去画画夜景,取点灵感。”沐霁匆匆冲着妹妹摆了摆手,就一溜烟跑了,搞得沐雲在后头奇怪不已。

    “可今天是阴天啊,你上哪去找夜景?”望了望外头被乌云笼罩的夜空,连一颗星星都没露出来,沐雲觉得她哥也是很神情了,“搞不懂这些学艺术的。”

    摇摇头,她照旧走进了厨房,但是原本打算煮的两人份泡面变成了一人份。

    “就在这?”沐霁背着画板跟着罗峰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公园内,这座小公园离他家不远,里头只有一些花草树木和几样共工健身器材,虽然外头有围栏,但是却常年不落锁,任人进去游玩。

    所以在这大晚上的,沐霁也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这里是我跟婷婷初遇的地方,我希望能以这里作为背景。”罗峰怀念地看着小公园内的一切,恍惚中似乎再次见到了那在清晨的日光之下,独自漫步花园小道中的校服少女回头灿烂一笑,一如春花般美好。

    可惜作为画师的沐霁一点都不理解人家的怀念之心,直接冷漠无情地打断了罗峰的幻想:“选个你喜欢的姿势,摆个你喜欢的poss,然后我就开始画了。”

    一遇上有关于画画的事情,沐霁总是能变得格外的严肃。

    ‘难得见到宿主摆出这么认真的态度。’连系统也不禁感叹道。

    “绘画值得我抱以最严谨的心态去对待!”

    夹起的画板之上铺上一层如雪般白皙的素描纸,一旁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已经削好的彩色铅笔,沐霁拿起黑色铅笔,就着身前罗峰所摆好的造型开始打稿。

    手下快速地在雪白的纸上涂抹,丝丝纤细的线条被勾勒而出,纵横交错间,神奇地组成了一幅有趣的图画。

    随着画者手下笔势的不断变化,那画也从简单的线条逐渐变得饱满而立体,最终化为一幅令人惊叹的画作,这便是绘画的魅力所在。

    仅仅是一晚上的时间,以沐霁精益求精的态度,当然画不好一幅好画,所以他一连整整用了五天,连功课都差点被落下,这才最终将这副由厉鬼所嘱托的画作给完成了。

    “你要在上面写些什么吗?”看着终于完成的画作,沐霁心底稍稍舒了口气,心底巨大的成就感令他眉眼含笑地转头询问罗峰,再也不见初时隐隐的惧怕之色。

    “可以吗?”罗峰激动地看着纸张之上那被定格而下的画面,声音有些干涩。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被人画在纸上,却也是最后一次了,可他却觉得,此生心愿已了,等沐霁将画寄给婷婷之后,他就信守诺言去投胎!

    “可以的,这一片地区就是留给你写字的。来,笔给你。”沐霁指尖虚虚点向画中的一片区域,将手中的画笔递给罗峰,然后就起身走远了一些,将这片私人空间留给罗峰,贴心地不去窥探。

    隐隐地,沐霁还能听到背后传来罗峰的抽泣声,他没有出声,就安静地等着,一直等到罗峰声嘶哑地:“好了。”这才回头。

    可身后已然空无一人了,独独留下一幅被卷好的画和压在画下的小纸条,沐霁走上前将那纸条拿起来一看,那上头写得是一个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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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叩……”一声轻缓的敲门声响起,来人似乎不敢用太大力,生怕惊吓到了屋内的人。

    意料之中的,门内并没有人回应,沉默了一会,房门被人从外头缓缓打开,屋外走进来一位老态尽显的中年妇女,她一手端着盛满了丰盛饭菜的托盘,一手拿着一根长圆筒状的东西。

    中年妇女轻手轻脚地走进一片漆黑的屋内,也不去开灯,就熟门熟路地将床头桌上放着的没被吃几口的饭菜收走,换上了新鲜的热腾腾的饭菜,顺手再将手中的圆筒状东西放置在女儿的床边,轻声细语道:“婷婷,这里有一个你的快递,妈妈给你放在这里了,还有晚饭,你记得吃。”

    说完,中年妇女…也就是高婷婷的母亲也不准备等女儿的答复,转身就出门了。

    可当房门再次被关上之时,一声蕴含着无尽悲伤与无奈的沉重叹息依旧传入了躲在床上的少女耳中,她纤瘦的身子随着房门关门声而条件反射地颤动了一下,随后就将自己裹得更紧了。

    沉寂许久,直到肚子传来咕噜噜的抗议声,少女这才被逼着,慢吞吞地从被子里爬出来,也不用筷子勺子等餐具,只是随手抓起桌上的饭菜机械般地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等肚子不叫了,就又准备缩回被子里,好像只有躲在里面,才能带给自己几分安全感一样。

    在重新掀开被子之前,少女…也就是高婷婷,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了那跟被妈妈放置在床边的圆筒,鬼使神差地,她颤抖地伸出手,将那东西拿了起来。

    粗暴地撕扯掉外面的快递包装,高婷婷看着手中眼熟的东西,眼底突然泛起了丝丝波澜。

    “这是……画筒?”嘶哑干枯的嗓子昭示了主人长久的不使用,可却也挡不住这是高婷婷出事后两年来的第一次出声。

    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迫切感,高婷婷抬起自己瘦如枯骨般的手,一点点地,将画筒扭开,露出了其中的那副画。

    拿出画,缓缓地将它展开,高婷婷不知道自己心底在期待着什么,可她就是觉得很紧张,连带着心跳快得都要泛疼了。

    借着月色的倾撒,高婷婷睁大了双眼,勉强看清了那上头的画面……

    夜色下的小公园一如往昔的草木繁盛,飘荡在其中,身子甚至微微有些半透明的白胖男孩正对着自己笑得灿烂,他两条圆滚滚的手臂往前伸直,比出了两根大拇指,做出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旁边还工工整整地写了一行大字。

    “婷婷,加油!”

    高婷婷认得出,那是罗峰的字迹,只有他才能写出这么跟外表不相符的工整字迹,只因为自己喜欢写字工整的男孩子。

    手里端着温水,想进去房间内给女儿擦手的高母站定在了门口,沉默地听着从屋内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脸上也缓缓流下两道晶莹的泪痕,消瘦了许多的肩膀被一双宽厚的大手握住,是高父来了。

    “让她哭吧,哭了好哭了好……”拍拍妻子的肩膀,高父带着高母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女儿尽情地发泄。

    第二日清晨,高母刚刚准备好早饭,正准备按照往常的习惯分出一部分端去给女儿之时,突然感到身后靠近来一道身影。

    她转过身,当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惊楞地连手上的汤勺掉了都不知道,“婷……婷婷!”

    “妈,我饿了。”高婷婷摸着肚子,对着母亲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在那张瘦得有些脱形的脸上,这抹笑意就像是清晨倾撒进黑暗中的第一缕阳光,将整个世界点亮,再无一丝阴霾。

    “好好好,饭做好了,你先去坐着,妈立即就给你端饭吃哦。”反应过来的高母压抑着心头的狂喜,小心翼翼地扶着虚弱的女儿在餐桌上座下,自己脚步轻快地跑回厨房端饭去。

    “婷婷!”刚刚起床从房间里出来的高父一脸错愕地看着正乖巧端坐在餐桌前的女儿,不敢置信地揉了揉双眼,怀疑眼前的一幕是自己睡懵了而产生的幻觉。

    “爸。”高婷婷转头看见父亲,注意到原本伟岸的父亲变得消瘦苍老不少的面容,头上的头发甚至都花白了大半,不由得鼻头一酸,带着几分哽咽地呼唤出声。

    “老高!你女儿正叫你呢,你怎么不应?看把我们婷婷给委屈的……”一看到女儿要哭,高母可就受不住了,连忙快步走来将手上的皮蛋瘦肉粥放在餐桌上,上前去照着高父的手臂就是几下打。

    “是……是爸的错,是爸的错,婷…婷婷,我们不哭了啊不哭了。”高父这时也回过神来了,连忙慌乱地给女儿道歉,连从前的严父形象都不要了,就想要哄着女儿开心一点点。

    “爸,我没事,就是想你了。”高婷婷看着父亲笨拙的模样,顿时破涕而笑。

    “想爸爸了啊,那爸爸今天就不去上班了,留在家里陪我们婷婷。”高父兴奋地搓了搓手,丝毫没有犹豫地就决定了今日请假,留在家里陪女儿。

    高婷婷擦了擦脸上的泪花,对着父母郑重地说道:“爸妈,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要什么爸爸妈妈都给你。”高母现在是女儿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就算是要那天上的星星,她都要考虑一下怎么带女儿去航天旅游。

    “我想回去上学!”

    高婷婷坚定的目光跃过了父母,落在了自己的房间内。

    那里,画着罗峰的那副画随着微风轻轻飘动,上头白胖的男孩脸上似乎动了动,原本灿烂的笑脸化为了欣慰的笑意,星星点点的灵光从上头消散。

    “婷婷,要加油!努力振作起来!”

    这个世界对你很残忍,可还有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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