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的堡垒奔驰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
一个小时之前火车就已经驶入了大树海,空气中导力量子浓度的变化给身体带来的负担,大多数人已经适应过来。
车厢之间的通道开启,性情活泼喜爱交际的学生,已经开始穿梭在各个车厢,寻找即将和他们一起渡过长达一整个学期的军训生活的同班同学。
邻座的安杰洛和雷奥妮结伴去找坐在前一节车厢的杰奎尔。
黎晓则依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倒不是她“不合群”。只是导力量子浓度变化给身体带来的负担比她预想中更重一些,直到此刻她还没有完全适应。
这倒也正常——她来自贫导的加洛林区,本身又是对导力变化更为敏感的omega。
她安静的伏在座前桌上闭目养神——导力不适症最普遍的表现就是困倦,以及困倦得到疏解之后的亢奋。严重些的还可能会出现眩晕、乏力、脱水等症状。她的症状不严重,目前就只有困倦而已。
车厢里人来人往。
熙熙攘攘的杂音混合着规律的铁轮滚在铁轨上的振动噪音,充斥在整个空间,形成了一种别样的适合入睡的环境。
先前被安杰洛和雷奥妮推醒而造成的扰动,很快便在其中被平复。
她本不欲入睡,然而胡思乱想之中,竟不知不觉又进入睡梦。
梦里似乎听到了遥远的歌声,有模糊的少女的身影浮在柔光之中。
她在梦中感到不协。心想奇怪这是哪里啊,她不是在火车上吗?火车上封闭又杂乱,肯定不是眼前的模样。那她是在做梦吗?可是为什么会梦到不认识的女孩子?
等等……这个女孩子她真的不认识吗?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那个女孩子,询问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梦里。
却摸到了冰凉的、透明的墙壁。
她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抓着陌生人的衣袖。
不——不是陌生人,是如极冰一样清冷孤高的女武神,先前在站台上擦肩而过的女alpha,朱丽叶-蕾雅·罗贝尔。
对方正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瞳,疏离却礼貌的看着她。
黎晓忙松开了手坐正了,还耙了耙有些妨碍视线的头发。
“抱歉……我睡着了。”
她睡得迷糊,整个人都不是很有精神。可以想象自己此刻的仪容必定不是那么整齐。
这让她在面对这位看上去极冰一般纤尘不染的女骑士时,感到莫名的拘谨。
“……是我不该叫醒你。”出乎意料的,是很温柔的、略有些低沉的中性嗓音。
太过绅士了,甚至让黎晓有一瞬间怀疑自己错认了她的性别。
“没,我本来也要醒了。我是黎晓,”她尽量提起精神,“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随即黎晓便意识到她的拘谨所从何来——对方说话的时候,始终用那双看似很冷漠的冰蓝色眼瞳,温柔耐心的凝视着她。
“不……我认错人了。”女alpha回答。
黎晓愣了一愣——她有些疑惑的想,她现在感受到的情绪,莫非是失望吗?
“哦,这样啊……”但她确实因此而松懈下来,“您原本要找的是谁?也许我……”
她想说她也许能帮忙找一下——毕竟这节车厢20个人,有18个都是导力系的。她基本都认识。
但说的时候她下意识扫了一眼车厢,才发现车厢里居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车厢通道上倒是有人在向这边张望,却显然是在等待时机好向这位高岭之花一般的女alpha搭讪。
她一时卡了壳,无措的眨了眨还有些迷糊的眼睛
而对方居然因此露出了笑意。
黎晓脸上霎时就涨红了——但她想这可怪不得她,谁能想到车厢里只剩一个人时,对方都能认错人呢?
“看来我们错过了。”女alpha微笑着说。
她笑起来的模样恰到好处,友善,甚至有些青涩——就像是不习惯笑一般,倒给她天生清冷的气质之上添了些稚拙的可爱。
瞬间就从高岭之花,变回了他们身边的同龄人。
黎晓不觉就放松下来,心生亲切。“看来是了——你是在找同班同学吗?”
“嗯。”
“我该怎么称呼你?”
对方有片刻沉默。
“……尤利娅。”她说,“你可以叫我尤利娅。”
黎晓只疑惑了那么一瞬间——毕竟沙奎尔说过,她的全名为朱丽叶-蕾雅·罗贝尔。
但说到底,名字是对本人的称呼。不管是沙奎尔认错了人、记错了名字,还是她本人不愿以真名示人,但总之,既然她希望黎晓叫她尤利娅,那么就以尤利娅来称呼她便是。
黎晓便微笑着说,“你好,尤利娅,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黎晓。”
“嗯,黎晓。”她依旧言简意赅,回以微笑。
“我是济慈班的。”黎晓再一次自我介绍,“你呢?”
和煦的笑意霎时间再遭冰封,尤利娅面容再次冷淡下来,“济慈班?”
“嗯。”黎晓倒不觉得害怕,只是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有。”尤利娅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神色重又缓和下来,然而那种礼貌的疏离感却也随之回到她的身上,她回答,“我在雪莱班……我还要找人,就先失陪了。”
黎晓点了点头,“嗯……再见。”
她也稍稍有些失神——是成铭班的,她想。是成铭班的女alpha。
她一时恍惚,不觉就又想起了那个初秋的清晨。
安静下来之后,她便有些委顿和乏力。
把头直接贴在桌面上,她有些疲倦的想——糟糕,她似乎是在情绪低落的悲春伤秋。
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常情绪,往往意味着发作期的提前到来。
10天之内,从贫导的嘉洛琳区来到富导的亚丁,再进入十倍导力浓度的大瀚海——剧烈的环境变化很明显影响了她的生理周期,她的周期也许已经紊乱了。
所幸她一贯随身携带抑制剂。
她伸手取药的时候,尤利娅却忽然想通了什么一般,停住了脚步。
片刻后,她一扬头,飒爽的回身,大步向着黎晓的座位走回去。
“抱歉,我不该这么无礼的对待你。”她来到黎晓的面前,姿态与措辞一如童话中最高洁的骑士。
而黎晓脸贴在桌面上,手揣在衣袋里,整个人散漫得就像一根随手搭上去的棉毛巾。
黎晓猝不及防,甚至都没听懂她说了些什么。只睁大眼睛盯着她,尴尬的瞬间坐直。先前脸上的衣褶印还没全消,就又压出了又平又圆的红印子——像是故意给衣褶印加了个背景色。
尤利娅噗的又笑了出来。
黎晓满脸通红,“呃……”她是真不知该说什么了,“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需要帮助——”尤利娅说,“你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
黎晓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承认。
“是导力不适症吗?你似乎尚未舒缓过来。”
黎晓想了一会儿,才有些迟钝的意识到——她眼前的症状其实也并未超出导力不适症的范畴。
“……好像是的。”
“需要我帮你吗?”尤利娅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黎晓总觉得她似乎也有些脸红。
直觉让黎晓没有急于点头——但不论出于理性还是情感,她似乎都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亲切的建议。
而尤利娅似乎看出了她的迟疑,便解释道,“导力不适症是因外环境导力量子浓度过高,导致体内正回路生产导力效率提高,体内导力溢出值超出身体正常适应水平,在低信息素状态下负回路受激被动活跃,从而引起的不适症状。”
困倦令人反应迟钝。黎晓只是感叹她背书背得一字不差,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般亲切。
……记得小时候老师提问,她也总是答得跟课本原文一字不差。老师无奈的说我知道你记忆力好但你能不能用“自己的话”来回答啊?可是,课本原文就是这么恰到好处。她每次想要言简意赅,就会不知不觉说得跟原文一字不差了。
黎晓点头,“嗯……”
尤利娅说,“所以,只要补充足够的导力,令负回路尽快平复下来,就能缓解。”她目光动摇片刻,“虽然有些难为情……但,那确实是最便捷有效的方法。”她再度坦率的看向黎晓,“所以,需要我帮你吗?”
补充足够的导力,黎晓想——虹水晶吗?
然而片刻之后常识便再度灌入她脑中——导力是可以通过□□在身体之间传递的,而人体内粘膜吸收导力的效率远高于皮肤。而通过粘膜解除传递导力,安抚负回路最常见的模式,便是alpha和omega之间类似接吻等亲密行为。
她只觉得脑中的血气轰然爆沸,脸上滚烫,甚至无法和尤利娅目光对视。
尤利娅当然立刻就意识到——黎晓领会了。
这样的反应让尤利娅也有些失措——她当然已看出黎晓是个omega,这样的提议很可能会被误解为冒犯。但她并无任何不体面的目的。而对方既然选择进入军校,是否也能超出刻板的性别印象,从纯理性的角度看待她的提议呢?
但无论如何,她的家教还是令她羞愧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唐突……”
“不,”而黎晓飞快的回答,“我明白你的好意。”
她确实懂得尤利娅的本意——现在她有些理解为什么沙奎尔会说,尤利娅“很可怕”,他应付不来了。
她用手背贴着脸颊降低热度,“只是,我身上恰好佩戴着虹水晶,而我自己也会调息。多亏了你的启发,现在我知道该怎么应付导力不适症了。”
尤利娅不觉舒了口气。
她其实不是那么会被别人的看法和态度影响的人。
但也许因为黎晓是个omega吧……就算她认为该把她跟其他性别的同学一样,正常对待,可omega到底是特别的。一旦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脸上带着睡痕,身上透着似有若无的甜香,温软可亲的说着毫无防备的话,总是让人莫名其妙就应对失当了。
她说,“这就好……”
而后她点了点头,权作道别。便再度和之前一样,孤高飒爽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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