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好像这才发现，那孩子的双眼有那么漂亮。
特别是当它们无辜而惊恐地瞪大的时候，那双深蓝微微颤抖着泛了水光，那是种纯真而脆弱易碎的美，很容易激发人的破坏欲。
所以哪怕是正义感超强的公安都忍不住产生了些许——想要看到更多她惶恐的样子，这样的危险想法。
于是他装成了坏人的样子想吓一吓她，同时也在烦恼地思考着该怎么安置这个孩子。
按预定计划那样扔给公安的同事处理么？嗯，那么他们会例行公事地照顾她一段时间，在确保她身心健康后，把她安排到远离组织活动范围的地区偏远的福利院里去。
这个年纪的、十岁左右的小孩虽然已经有点年长了，不过她有一双这么特别又漂亮的眼睛，应该不会缺想要收养她的家庭。
虽然这孩子看到了他开枪杀人的样子，不过反正以后也没机会见面了，所以其实这个问题并不大。
这是最理智的处理方式，可降谷零注视着她，突然就有点舍不得了。
优秀的公安先生还在难得地犹豫着什么的时候，孩子却出乎他意料地问了他一句：“那，你要不要养我？”
对了，这孩子除了初醒的那一刻，就再没有被他之后的刻意使坏的吓到过。
还能在这种他故意制造的危机环境里，开动脑筋想方设法地从这盘看似已经将死了的局中寻找活命的机会。
哪怕是一个成年人，身处这种处境能这么快冷静下来做出这种应对已经算是少见的优秀了，更何况这只是个孩子。
鬼使神差地，降谷零顺着她给的台阶，看似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个在理智的他看来真的超级不理智的提议。
最初，他确实是被那双被上帝亲吻过的蓝宝石迸发着闪闪发光的求生欲的漂亮模样所吸引的。
既然做了那么不理智的决定，就更要把这件事做好。决定把那孩子养在身边的当晚，降谷零就在图书馆翻遍了育儿专栏。
降谷零当时想的是，即使那孩子声称自己有成熟的灵魂，不过一个什么记忆都没有了的成年人，和真正的小孩子应该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当然事后他发现，差别可大了，那些纸上谈兵的育儿经对于养育那孩子来说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因为那孩子太乖了。
她像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安静温和，脸上随时都挂着乖巧的微笑，永远举止得体、进退有度，相处起来从来不会让他有不舒服的地方。而且她还在不会让他觉得被侵犯了隐私的情况下承包了家里的所有家务，家里的一切都被她细致周到地照顾得井井有条。
从把她带进家门的那天起，降谷零每次回家，迎接他的必然是温暖的灯光和热腾腾的喷香的饭菜，那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儿会扬着天使般无忧无虑的灿烂笑容，开心地对他说“欢迎回家，今天也辛苦啦”。
好像工作了一天的辛劳都能在那一刻得到治愈。
太乖的小孩总是容易被大人忽略，降谷零也是如此。
因为她太乖，并不需要他多上心，自己就能好好地照顾自己，所以降谷零渐渐地不再费心去关注她了，而是把心思都放在了事业上。
公安的上司知道了这件事，只提醒他自己决定的事自己揽下的责任就自己负好责。幼驯染知道这件事，虽然心底不赞同，却也选择纵容他，没有把反对的话说出口。
于是他们就这样在同一个屋檐下，维持着理智的成年人间的距离，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两个月。
那孩子小心翼翼地对他说“我想学狙击”的那次，好像是她第一次对他提要求。
降谷零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对他提的第一个要求竟然是想要触碰黑暗世界的东西，这使他感到些许愤怒，反手就决定送这异想天开的小孩去上学。
她的性格并不强硬，很轻易就妥协了，没有让他像他预想的那样多费口舌。
孩子依旧是乖巧懂事的样子。
她那双漂亮的圆眼睛总是温软澄澈的，仿佛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可降谷零突然发现，他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从未交过心。
在家里看到组织里地位特殊的高层，千面魔女贝尔摩德的那一刻，降谷零第一次体会到全身发冷是什么感觉。
年轻气盛的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不是什么事都能掌控的。
他只是一个初入组织的新人，甚至不能阻止高层心血来潮就不顾他的隐私直接闯进他的家。
所幸那孩子在应对突发情况时，做到了最好。
甚至可以说她那次的表现，优秀地出乎他的意料。
降谷零那时候才想起，她随机应变的能力其实很强，如果她想的话她的演技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她的内心有着与可爱的外表不相符的强大。
她说“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想成为与你并肩的同伴”。
降谷零很吃惊。
竟然是因为这些，她才说想要学狙击的么？
不是因为向往黑暗世界或者猎奇心理作祟，而是为了他？只是因为想要与他站在一起？
这是降谷零第一次被这孩子触动了心房。
真是如此吗？
降谷零于是把幼驯染带回了家，他想最后试探她一次。
幼驯染出面，效果出奇的好，那孩子身上零碎的些许疑点，通过幼驯染那块拼图，终于被降谷零拼凑完整。
大概是因为那孩子本就对他们不太设防，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对孩子逼问出了他想知道的一切，而真相比他想象中还要出人意料。
降谷零没有想到，在他怀疑着这个孩子的内心世界的时候，她已经不顾自身安危地，拯救了他友人的生命。
她其实很单纯，在她确认了他确实就是降谷零之后就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她为景光狼狈地哭泣的样子，像是在发光。
景光应该也是被那样可爱的她触动了吧，才会那么冲动地抱住她。
她确实知道着太多会威胁到他们的情报，此时她留在他身边的危险程度，已经比初见时多了太多。
降谷零知道，理智来说，他真的该把她送走了。
她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在把所知的一切告诉他们后，难过地哭了出来。
可她并没有开口，请求让自己留下。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体贴地不想让他为难，她只是乖顺地注视他，哪怕难过的心情已经无法掩饰，也依旧是一副悉听尊便的乖巧的模样。
降谷零哪里忍心把这样的孩子推开。
就连幼驯染，都没有再露出反对的眼神了。
那个仿佛会发光的无比温暖的孩子，毫无疑问地爱着他们。
谁能拒绝温暖呢。
他们都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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