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顾家

    “首先声明,”顾鸣开着车飞速拐上大道,城市流光溢彩的夜景从他脸侧滑过,显得他目光深邃而凝远:“你哥今晚的损失我可不包赔。”他短暂地在转弯的路口朝副驾驶正盯着他看的虞思齐投去一瞬意味不明的目光,又转回脑袋来接道:“不过,你的伤我负责。”

    虞思齐转过脸去,没回答这句话,只是盯着车窗外跨江大桥璀璨的灯光。他发现顾鸣的黑色美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深蓝色的眼睛越发璀璨华美,如同两颗高不可攀的宝石。

    还真当全天下都是你负责一样。

    最恨这种自命不凡的豪门权贵,像个裹着昂贵裹尸布的老派男人,嚷着对这个负责对那个负责,实际把谁都当脚底灰。

    这号人虞思齐见得太多了。

    白乐不知怎么挣扎开了绑他的绳子——估计保镖也只是临时缠住他而已没敢使劲,他扒着前面两座之间的空隙探出头来看顾鸣:“顾总你是怎么救我出来的?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顾鸣沉声让他在后座坐好,才说:“白乐,你听好了,我救你不是因为喜欢你,或者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我只是因为不想你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么作死——虽然你什么都做不了,但你有家人有工作,是个大活人,你懂吗?”

    虞思齐和白乐同时一愣。虞思齐转头看着他的侧脸,顾鸣的表情正好沉入一段树荫,显得色彩有些暗淡。

    白乐一时也没接上他这句话,他像只手足无措左顾右盼的白猫,皙白的手掌握着纤细的指尖有些紧张地搓来搓去,湿漉漉的眼睛黑葡萄似的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他依然喃喃:“但是我对你……”

    顾鸣打断他:“你经纪公司最近没给你安排工作吗?”

    白乐低头:“我们组合解散了,我被‘散养’了。”

    ‘散养’的意思所有人都懂的。白乐因为跳舞唱歌的各种技能都非常一般,最终没能从一众漂亮的小男孩里脱颖而出,虽然美名其曰也签了合同,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分母”,成为了一块只是比别人稍微风光些的垫脚石。

    原本在剧情里,顾鸣对白乐是走标准的“霸总”套路——表面疏离虐爱,实际上暗中各种帮助。在白乐被刷下来之前,顾鸣就已经投资千万“暗示”合作方让白乐顺利出道。

    但没有“顾鸣”加持的白乐,真真就只是只可供赏玩的金丝雀罢了。

    顾鸣从后视镜瞥到白乐紧张不安的样子,有些心烦。他到底要拿这个白乐怎么办,顾鸣到现在还是拿不出个合适妥当的章程。

    最好的办法就是向之前对白乐说的那样,改变原剧本的命运线,别让白乐他哥死了,让他哥去反对白乐对他的感情,或许时间久了白乐也就放弃他了。

    突然虞思齐出声:“你刚刚是怎么布置□□的?我一直跟着你怎么没看见。”

    顾鸣回神,笑了一下:“我以前在部队里做过侦查,卧底特务什么都得学,你想得到想不到的我都——”

    话音未落,好好的马路上迎面便开来一辆大卡车,闪着巨大的车灯疯狂按笛,眼看就要撞上顾鸣的车,白乐在后座骤然尖叫起来。

    虞思齐对这种意外的危险事件反应总是平淡过了头,他只是握紧了把手,双眼仍然紧盯着顾鸣在对面车灯映照下逐渐光明的侧脸。

    顾鸣显露在刺眼灯光里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显得整个人戾气有些重。

    “……”他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方向盘飞速打转,整个车身朝一侧倾斜,白乐的尖叫声差点突破音障——车子直接从绿化带上避过了卡车,“空嗵”一声再落在马路上。马达声竟然还在响。

    虞思齐仍然盯着他看。

    顾鸣扶住方向盘逐渐从刚刚的危险中回神,注意到了虞思齐的视线,又安慰似的冲他笑了笑。

    看来剧本不让他提关于他自己的事情。

    也就是说,剧本要求他要按照原本的“顾鸣”行事的风格来做事。

    那对白乐的投资,如果他不做,剧本会不会对他有其他伤害?

    顾鸣沉吟了几秒,在白乐逐渐停歇的抽泣声中发动车子继续往顾家别墅开。

    白乐是绝不能进别墅门的,毕竟他和白乐还有一段“囚禁”的剧情被他强行避开了,如果让白乐进家门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意外。所以顾鸣一下车就把白乐交给了保镖,交代要把他送到家才算交差。

    白乐不愿回去,但顾鸣没等他无理取闹的撒娇挽留,就已经转身走进了大门。前来接应的佣人一言不发地在他面前关上了顾家的大门,顾鸣的身影看不见了。

    白乐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保镖催他上车,他忽然轻声道:“他一向都是这样对每个上过他的床的男人的吗?”

    保镖自然不会回答他。白乐最终还是上了车。

    顾鸣走到屋门口时,虞思齐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了——顾鸣的规矩,深夜来的男人一律都站在门口的玫瑰花圃前等,有他的允许才能进门。

    方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别墅,正妥帖地为虞思齐端来一块干净的热毛巾,示意他擦擦脸。

    顾鸣一向是不见脏兮兮的人的。有时候把自己洗了八百遍的人他也只是淡淡地甩一眼。

    方管家是非常了解主人,并且非常人性化的,他对每位客人都礼貌疏离,维持着顾家的风范——无论这个客人是被顾鸣光着屁股赶出房门,还是被甩了巴掌哭着跑走的。

    虞思齐道了谢,刚接过毛巾顾鸣就穿过玫瑰花圃走了过来。

    “用不着擦了,直接洗澡就行了。老方,把陆医生叫来,他身上有伤要处理。”顾鸣伸手不由分说地拉过虞思齐的手腕就要进门,别墅的正门敞开,里面灯火通明,花园也有几个花匠在树木间若隐若现,今晚应该是佣人做清扫的日子。

    顾鸣进门后,打扫里屋的几个佣人正好提着工具出来,见他毕恭毕敬地一鞠躬,随即把目光暗中投向顾鸣拉着的男孩。

    虞思齐对这种带着点羡慕、讥讽和鄙夷的眼神产生了不适时的好奇,他回头一直盯着那几个女佣看,那几个女佣察觉自己的视线被对方发现,赶紧再次鞠了一躬飞速离开主屋并关上大门。

    顾鸣不喜欢办事的时候被人听见。

    这是整个顾家的佣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虞思齐被顾鸣拉到沙发上坐下,茶几的抽屉里有两管镇痛喷剂,顾鸣轻车熟路地取了出来,一只手就要撸起虞思齐的袖口,虞思齐下意识有些别扭地挡了一下,被顾鸣瞪了一眼。

    “镇痛的,又不是要害你,怕什么?”袖口还是被顾鸣给扯了上去,露出一大片红紫的淤伤,水晶灯的灯光下显得依然色艳狰狞。

    顾鸣吸了口气,托住虞思齐的胳膊,往伤处轻轻喷了一层雾气。

    虞思齐发觉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药物渗入皮肤的刺痛,还有顾鸣手掌心的热度。

    顾鸣垂眸在伤处吹了吹气,虞思齐顺着他的手指、袖管、肩膀、唇角、鼻梁,一直到他那双低垂着的墨蓝色眼睛。

    那是种太过高贵又冷漠的颜色,像是浅层覆盖着琉璃,眼底又藏着触不到底的深海。

    但这么冷漠而自命不凡的一双眼睛,此时却专注地盯着他实际也没有多严重的伤口,仿佛那是比几亿的合同更重要的东西——在奶茶店和他谈判的时候,顾鸣也从没露出过这种神色。

    有点……担忧的神色。虞思齐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虞思齐想不出来,对顾鸣这种人来说,会有比钱权更能让他多看一眼的东西。更遑论是他这个“仇家”的儿子,对顾鸣最有威胁性的竞争对手。

    经过这几次的接触,虞思齐确定顾鸣绝不会是个傻子,那他对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就有待商榷了。

    虞思齐的眼神有些阴沉,但在顾鸣抬起头的瞬间又恢复了那种无害。

    顾鸣:“先这样吧。你忍着点疼,先去洗个澡,不然一会儿上完药恐怕就不能洗澡了。”

    虞思齐默不作声地把袖口放了下来,站起来跟着顾鸣走到大卧室的门口。

    顾鸣开门的手忽然停住了。

    这个房间……似乎是以前“顾鸣”带男人回来的屋子,他这么大咧咧地带虞思齐进去,是不是显得不太稳重?

    虞思齐在身后问:“怎么了,哥?”

    一声“哥”更让顾鸣觉得脸上有些臊得慌,他尽量自然地打开房门,卧室灯应声而亮,顾鸣正要说“这边是浴室”,就和虞思齐共同注意到了这间主卧正中央的大床。

    ——你妈的,为什么之前没发现这张床有这么大!!!

    顾鸣崩溃地想连夜把这张床顺窗口扔下去。

    落地窗安静明亮,楼下是连片的玫瑰花圃,夜晚从屋里向外看能映出屋里人的身影,像是面忠实的镜子。

    虞思齐在进房门之前就知道这间屋是顾鸣用来干什么的了,更何况顾鸣开门前有那么明显地停顿。

    只是他对这间屋子装潢的冷淡程度有些惊讶。

    他和顾鸣认识不过短短几天,但顾鸣对他显现出的性情和下意识的做法,都不像是个冷淡不解风情的男人。

    红色跑车和金色假发,顾鸣张扬的冲他招手,在拳台上耍嘴皮子威风,却在引爆□□之前对他眨了下眼睛……顾鸣不该是个玩弄人心却冷漠无情的男人。

    虞思齐站在玄关看着对面的落地窗愣了一会儿,顾鸣的身影倒映在玻璃窗上,肩宽腰细腿长,衬衫的袖口在小臂上,有种雕塑般的美学。

    顾鸣看到虞思齐的目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什么,你介意就换个屋,家里浴室还有很多……”

    “不用了。”虞思齐很快接道,转身推门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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