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陆修阳回家后冲了个冷水澡,燥热感没有被冲淡的意思,他又把空调的温度降到了最低,不太舒服地皱着眉,眼皮很沉很重,坐在书桌前,白纸黑字的卷子模糊成一团。
在他理智地测算下,果断放弃了挣扎,瘫在床上,一只手臂横在眼前……
他睡得并不踏实,醒醒睡睡又睡睡醒醒的,旖旎交错的梦、暧昧层叠的画面,盛辞凡被严丝合缝地嵌进难辨虚实的梦境里。
他梦见第一次见到盛辞凡的那会儿,他是个十一个月大的爬行动物,主观意识里,盛辞凡像个漂亮的洋娃娃,眼睛又大又黑,嘟嘟唇,小圆脸,牙齿稀稀两两的。他们睡在同一张婴儿床上,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叽叽嘎嘎”地讲旁人听不懂的火星文,手舞足蹈的,还傻呵呵地咧着嘴。
他梦见几个小伙伴玩过家家,盛辞凡总会仗着自己是孩子王,非要占点便宜当爸爸,然后拖着他当妈妈,抱着一个小布偶煞有其事地哄着:“宝宝乖,妈妈在做饭饭。”
他还梦到被盛叔教训之后,盛辞凡总会虎头虎脑地“离家出走”,跑到他家蹭个晚饭,顺便仗着“无家可归”的可怜巴巴样赖在他屋里不走……
转眼间,哭起来还会流口水的奶娃娃长成风光霁月的少年,奖杯一捧、目空一切,傲慢而自矜,一副大大咧咧的做派,端着舍我其谁的大佬样。
画面被切换到他抱着盛辞凡穿过教室走廊的时候,盛辞凡收起张牙舞爪的气势,在他的胸口一直蹭一直蹭,蹭得他胸口发烫,连带着心脏都乱了节拍……
盛辞凡很轻,腰腹肌单薄精瘦,腿长皮肤白,颜好头发软。
不太清醒的大脑里绘出一个场景,盛辞凡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乌漆漆的眼睛半阖半睁,迷离沉醉,微微泛红的眼尾上坠着一丝泪痕,双手死死拽着床单,足尖紧紧绷着,脚趾松了又蜷,蜷了又松……
十七八岁的男孩儿到底是把持不住诱惑的,稍稍一点火光掠过就能燎烧一片草原。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盛辞凡的唇,很软,很润,稍稍发烫……他抬手关了刺眼的白炽灯,床头灯自动亮起,橘黄色的光线投射出一片暧昧不明的暖色调。
呼吸紊乱沉重,睡衣散落一地。
恍恍惚惚间,他听到有人在喊他,动了动眼睑,没有从梦中脱身,反而放任自己越陷越深。
……
没了陆修阳的友情指导,盛辞凡的卷子做得非常之郁闷加艰难,题目次次解到一半就卡死在半路上,眼看着时间跨过了凌晨三点,盛辞凡呜呼哀哉地收拾了书包,决定早点去学校,重操早读前抄卷子的旧业。
早上六点,盛辞凡按掉叽叽呱呱乱叫的闹钟,顶着炸开的呆毛起床洗漱,他生得白,眼底的乌青色明晃晃的,往餐桌一坐,边梦游边吃早饭。
老盛见倒霉儿子从房间里飘出来,浓眉一挑:“昨晚通宵打游戏?”
“哈?”是个疑问词,盛辞凡揉揉眼睛,目光里填满不乐意,咕咕囔囔的,“非得通宵打游戏,我就不能是通宵写作业吗?”
老盛嗬了一声:“你要是能有这自觉,太阳能打西边出来。”
盛辞凡看了眼东边升起的太阳,选择性耳聋,挑出三明治里的西红柿,刚要顺手往旁边餐盘里一丢,突然发现旁边没坐人。
哦,陆修阳早上没来蹭饭。
林俞正色:“挑食的毛病也不知道遗传谁?”
老盛翻报纸的手顿了顿,默默把餐盘里挑出来的西红柿嚼下去,笑着看向盛辞凡。
友军主动被俘,盛辞凡的心底升腾出被狠狠背叛的不快情绪,两眼一闭,视死如归地吞了切成薄片的西红柿。
“修阳发烧了,你去学校记得帮他写个假条。”林俞给盛辞凡剥了个水煮蛋,不忘叮嘱,“今天学校安分点,听到没有?”
盛辞凡蔫蔫地“哦”了一声,等电梯的时候在门口站了站,恨不能把门板盯穿,说病就病,弱不禁风,娘们儿唧唧。
争分夺秒地在车上补眠后,盛辞凡打着哈欠下车,一伸懒腰,迎着苟峰的眯眯眼,挺直腰板,掩藏心虚,大摇大摆地朝教学楼慢悠悠地晃去,差不多脱离苟峰的视线后,一溜烟地往教室冲。
自打被陆修阳补习以来,盛辞凡已经很久没有加入到“借鉴大军”的队列里去了,当他拎着一堆没做完的卷子凑到前桌准备借鉴答案的时候,谢飞懵逼了十秒钟,期间脑子飞速运转两个周期,一拍大腿,“盛哥,你跟陆总吵架了?!”
哄闹的教室猝然被下了静音咒,盛辞凡的头顶飞过一群乌鸦……
谢飞有理有据:“你之前作业不都陆总给辅导的吗?”
“借鉴大军”八卦的眼神聚拢过来,盛辞凡抄不下去了,矢口否认:“不是。”
谢飞不依不饶,神经比他的体型粗一万倍:“他不是住你家对门?之前你受伤还每天给你带……”
盛辞凡捂住谢飞的嘴,脸沉似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借鉴大军”一阵默契的沉默,眼神传递重要讯息,见没有再爆猛料的趋势,继续埋头抄卷子。
盛辞凡坐回位置上,靠在椅背上,目光所及之处,他的同桌没来。
之前他也都没有同桌,昨天是有同桌的第一天。
说不清哪里奇怪,旁边位子空落落的,他很烦躁,掏出手机发消息。
小盛同学:喂,还活着不?
消息回复得很快,盛辞凡猝不及防,手机险些脱手。
。:作业抄完了?
盛辞凡心虚地瞥了眼教室前门的监控,这厮长了千里眼?
小盛同学:抄个屁,我昨晚就写完了。
。:嗯。
盛辞凡对着一个“嗯”字发愁,眉毛眼睛鼻子差不多要皱到一块儿去。
嗯个屁!这是不相信他?还是什么意思?
。:今天早读背《关雎》吧。
小盛同学:偏不!
他喵的,人都不在教室还妄图远程操控他?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得逞的!
盛辞凡掏出单词本,英文发音混迹在一片中文诗词中。
语文老师从后门探进脑袋,鹰眼精准定位到异常情况,手背扣扣盛辞凡的桌角。
单词本收进抽屉里,随手翻开《高中必背古诗词》,在语文老师灼热的审视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淦!
——
护士端着治疗盘走进病房,在陆修阳的指尖采了一点血,滴在白色纸片,然后把白色纸片插|进微型性别检测仪,经过几秒后,检测仪上亮了个深蓝色的光斑。
“不错,是个Alpha。”医生跟陆爸爸年龄相仿,看着挺熟稔。
陆爸爸讶异地看着同事,正常第二性别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会分化出来了,陆修阳这状态,感情是第二/春?
“这个年龄才分化是挺少见的。”医生对比了一下色卡,“分化等级挺高,信息素也霸道,难怪身体吃不消,不过退烧了就没事。”
身体吃不消……!?
陆修阳尴尬地别开视线,由于发热而显出几分病态的脸上晕出可疑的嫣红色,他欲盖弥彰地冻着一脸肃然沉静,好在陆爸爸也是个直A,压根儿没在意。
一夜之间分化成Alpha,霸道紊乱的信息素把他惯于清醒冷静的脑子搅得一片混乱,甚至做了个天方夜谭的梦。
梦境过于真实。
但也只是个梦。
“Alpha学会收敛信息素之后就可以不用喷这个,你现在刚分化,可能还收不好,先备着吧。”护士收好治疗盘,把两瓶信息素阻隔剂放在床旁桌上,又笑着说,“长得这么帅,现在还分化成Alpha,将来肯定能找个又甜又美的Omega。”
又甜又美的Omega?
陆修阳试着想象了一下,盛辞凡再一次准确无误地闪入他的大脑。
“可以暂时不公开我的第二性别吗?”陆修阳藏在被子里的手掐了一下胳膊,告诫大脑保持清醒,“同学都以为我是Beta,这时候公布性别有点麻烦。”
医生敲着iPad的手指顿下来,界面上只需点击提交就能把陆修阳的第二性别发送到登记站里。
Alpha性别公布与否不那么重要,又不能像Omega享受到国家保护。
医生点了退出:“可以,已经完成分化了,一会儿就能办出院。”
陆爸爸和医生一并出去,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窗外的阳光正盛,没有云朵点缀的天空湛蓝湛蓝的,空泛且单调。
。:中午吃什么?我们一起。
小盛同学:病好了?
秒回?上课又开小差。
。:嗯。
想你了,所以都好了。
小盛同学:啧啧,小强就是小强,祸害遗千年。
陆修阳笑了笑,回了消息:疯狗来了。
教室那头,盛辞凡刚刚看完消息,在对话框里打上“滚”字,还没来得及点击发送,惊觉后背凉飕飕的,而后,一只布满褶皱的老手摊到他面前,手的主人挤出毫无诚意的笑脸:“我来了。”
盛辞凡笑得比哭还要惨淡凄厉:“主任,我,我……”
苟峰一把拽过手机,盛辞凡没放,他又扯了两下,盛辞凡还是没松手,他拿出年级主任的威严,“松手!”
盛辞凡撇撇嘴,眼巴巴地瞅着苟峰把战利品捏在手里,心里把陆修阳问候了一百遍。
操,天煞孤星!
陆修阳连打了三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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