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勉强压下了热潮期的不适感,艾英语又用阻隔剂把盛辞凡里里外外地喷了个遍, 两人才一起若无其事地回了教室。
苟峰亲自在班里镇场子,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盛辞凡回到座位上, 陆修阳不在, 他自觉征用了桌子,搬出一堆卷子习题摆上。
脖子酸疼,眼睛涩涩,函数曲线一道道地在眼前飘成一副抽象画。盛辞凡一手搭上僵硬的后颈,用力按了两下, 墙上的时钟指在了十一点的位置上。
卧槽, 晚自习早就结束了。
教室里只剩下少数几个埋头奋斗的人,盛辞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有七个未接来电, 正要收回手机, 屏幕又闪进了一个通话,他草草收了一下桌面, 捏着两份卷子出了教室。
“喂。”盛辞凡接了电话, 语调松散。
“怎么不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担忧分毫可察, 盛辞凡自知理亏, 瓮声瓮气地辩解着, “手机静音了, 刷题忘了看时间。”
“陆总,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
是杨务的声音,盛辞凡一听, 压着酸酸的醋劲儿:“你晚上不回去,打算去干吗?”
手机传声筒里撞进一丝风声,训练营在平和市的郊区地带,靠着海,夜里风大,盛辞凡想想都觉得冷,幸好他没去。
陆修阳关上门,站在走廊里,声音隐在呼啸不止的风中:“回去找你。”
盛辞凡拧钥匙的手指僵停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陆修阳的嗓音里盈满无奈:“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盛小凡,我还以为……”
“周末我去找你吧。”盛辞凡出声打断了陆修阳,带着小心翼翼地询问,“我是说如果,如果周末我去找你,会不会影响你……”
“不会。”陆修阳回答得斩钉截铁。
训练营周一到周五会有物理竞赛课辅导,周末是自由活动时间,不能外出,可是陆修阳对自己翻墙的本事有十足的自信。
两人又唠唠叨叨了大半个小时,盛辞凡挂断电话去洗澡,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的,他往书桌前一坐,正要开始刷题,想起了些什么,走回浴室里拿出电吹风,把头发吹干后才坐回去。
日子一天天重复着,盛辞凡维持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上课、训练、回宿舍。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刷题刷累了会看着墙上的挂钟,等着时针指到十点钟的地方,然后不出意外地接到陆修阳的电话。
“喂,盛小凡,陈队找你。”萧勇走进三班教室,坐到陆修阳的位置上,翻看着桌上七横八竖的卷子,每张都被填得满满当当,错题也用红色的笔仔细订正过,“操,丧心病狂。”
盛辞凡拿了本书压着没写完的卷子:“陈队说没说找我干嘛?”
萧勇摇摇头:“去了不就知道了?”
大中午的,游泳馆里安安静静,只有一条泳道里翻腾着水花,不消多想,从体型来判断,盛辞凡也能猜到是裴恕。
裴恕从水里探出头,摘掉护目镜,眉头轻锁。
氛围变得诡异尴尬,盛辞凡不会主动示好,没到训练的点,他也没打算下水,干脆就坐在长椅上等陈教练。
裴恕先开了口:“盛允是你哥哥?”
盛辞凡点点头,“嗯”了一声。
裴恕垂首轻笑,有几分轻蔑的味道。
“你笑什么?”
“我知道我输在哪里了。”
盛辞凡不明白,好看的脸蛋上挂着大喇喇的问号。
裴恕没有解释的自觉性,从喉咙里溢出冷哼,有些故事会一遍遍地上演,换了主角,却不换结局,永远讽刺,永远可笑,所谓的“命不由天”大多数时候是自欺欺人的,重蹈覆辙一直在生生不息地上演着。
他拎着条毛巾准备去淋浴室:“盛辞凡,你说如果我的父亲也是国家教练、哥哥是一级运动员,是不是也会和你一样一帆风顺?”
“不会。”盛辞凡的眸子向着泳池,映出波光粼粼的自傲,“我的今天,没有任何附加关系。”
裴恕嗤笑着说:“去问问盛允吧,认不认识裴垣。”
盛辞凡疑惑更深,不等他追问,裴恕已经去了淋浴间。
陈队走进泳馆,把一个档案袋交给他:“把这个拿回去给你哥。”
“什么东西?”档案袋沉甸甸的,盛辞凡强忍着拆开看看的好奇心。
“别弄丢,回去上课吧。”陈教练脸色不太好,有些疲惫。
盛辞凡一头雾水,拎着档案袋走回教学楼,顺便给盛允发了条消息。
小盛同学:哥,陈队让我转交东西给你,需要帮你寄过去吗?
盛允:不急用,先放你那里。
盛辞凡在对话框里键入一排文字,却又一字一字删掉,他和盛允隔得太远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游泳馆里,裴恕红了眼眶,嘲讽一笑:“教练,你知道裴垣后来怎么样了吗?”
陈教练神色晦暗地看着裴恕。
“是你们逼的!”裴恕嘶声咆哮,“我哥输就输在姓裴,不姓盛!”
“裴垣是你哥?”陈教练的面色恢复了理性而教条地严肃,“那就好好训练,不要走裴垣的老路。”
裴恕冷声质问:“你到现在还是看不起他吗?”
“没有人看不起裴垣,姓盛也不是盛允的错!”
往事被摆到明面上,他身为两位天赋型选手的启蒙教练,发生了那件事,没有人比他更心痛。
裴恕失声一笑:“可你还是维护盛允啊。”
陈教练很反感裴恕说话的口吻,竞技项目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的怨怼,遂厉声喝道:“滚回去好好想想自己该做什么!”
“教练,我想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之后呢?”裴恕执拗地追问陈队,“想明白了我就能参加世锦赛了吗?”
世锦赛的参赛权都在去省队参加青训的选手手里,他错过了七校联赛,和直接劝退世锦赛的性质没有本质区别。
陈教练无话可回,离开了游泳馆,裴恕拭去眼角的水汽,喉咙发紧,面向泳馆的荣誉墙,盛辞凡独占了三分之一的版面。
——
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所以盛辞凡下了课就回家。
沈茹做了满满一桌子的佳肴,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沈茹看盛辞凡似乎清瘦了不少,心疼了好一阵子:“凡凡,明天沈姨炖点汤给你补补。”
盛辞凡想也不想地拒绝:“我明天跟同学约了去图书馆自习。”
老盛被自家崽子的认真打动:“看你这么努力,爸爸明天亲自给你送饭。”
盛辞凡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跟同学随便吃点就行。”
沈茹看着盛辞凡,突然想念起自家儿子:“也不知道修阳在那边适不适应。”
于是,盛辞凡主动给陆修阳开了个视频通话。视频接通,陆修阳正在埋头刷题,随口一问:“知道想我了?”
两家父母:“……”
陆修阳没抬头看屏幕,继续自言自语:“明天几点到?想吃什么?”
两家父母的眼神笼络过来,盛辞凡尴尬地笑了声,磕磕绊绊地硬掰理由:“那个,嗯,是这样的,我和同学约了一起去训练营的图书馆。”
陆修阳皱了皱眉头,握笔的手一顿,约个会还要带灯泡?
“我和你说过的,谢飞和艾英语他们也一起去。”盛辞凡咬牙切齿地瞪着手机屏幕,“是吧?陆修阳?”
陆修阳放下笔,掀眸对上盛辞凡:“什么时候说的?”
盛辞凡:“……”
盛辞凡面对四双八卦的眼睛,咬紧后槽牙,他决定最后挣扎一次,漂亮的小脸红彤彤的:“我说了的,你光顾着刷题,所以忘了!”
陆修阳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盛辞凡怕他再次拆台,抢着说话:“你好好做题,先挂了啊。”
屏幕一暗,盛辞凡迎面撞上长辈们不太正经的眼神,讪笑着解释:“陆修阳最近压力大,脑子不太清楚。”
四个人默契地一点头,笑容逐渐灿烂。
盛辞凡头皮发麻,捡个理由搪塞过去,撒腿跑回自己房间里,小脸埋在大熊肚皮上蹭了好一阵子,一边臊得没边没际,一边臭骂陆修阳不够机灵。
不够机灵的陆A打来一通电话,盛辞凡冲着来电显示气乎乎地龇牙咧嘴,接通电话:“干嘛!”
“小炸|药包爆炸了啊?”
盛辞凡依旧炸着毛:“有屁快放!”
“想你了。”
盛辞凡炸起的毛被撸顺了一点:“今天去你家吃饭了,沈姨挂念你。”
“嗯。”
“他们原本不知道我明天要去找你,结果现在都知道了。”
“对不起,我没有配合好。”
诚诚恳恳的道歉把盛辞凡的毛彻底捋顺了,他软趴趴地摊在床上,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陆修阳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怎么配合?
“不怪你,是我没提前跟你串供。”
陆修阳永远不会告诉盛辞凡视频接通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盛辞凡身后的背景,认出那是自己家。
喜欢一个人就像打喷嚏,忍不了也藏不住,Alpha印在骨子的劣根每时每刻都在作祟,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示自己的所有权,告诉所有人小朋友是他的,凶巴巴的,但是又软又甜。
第二天一早,盛辞凡动作利索地起床洗漱,看了眼时间,六点整。
他叼了瓶牛奶就出门,天还没完全褪去暗沉的藏蓝,灰蒙蒙的。他雀跃地拦下出租车,去了汽车站,赶上去郊外最早的一班车。
大巴车一晃一晃的,因为天气有些冷,窗户被乘客们关得严严实实,空气不流通,味道不太好,盛辞凡皱了皱鼻子。
前座是一对小情侣,男的拿了一本书挡在面前,两人藏在书后接了个吻。
盛辞凡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女孩子敏锐地感知到一丝异样,匆匆结束缠绵的吻,红着脸看了眼盛辞凡。
无意间偷看了接吻的盛辞凡把窗户拉开一道缝,冷风往热辣辣的脸上扑,女孩儿笑了声,扯扯男朋友的衣角:“我们后座帅哥的脸比我红。”
坐在旁边的老阿姨不悦地命令道:“帅哥,窗户关上,冷死了!”
盛辞凡关掉窗户,闭眼假寐,有一搭没一搭地思考着在大巴车上接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种隐匿在人群中的偷偷摸摸,是不是就像小时候偷喝爷爷酸酸涩涩的梅子酒一样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悄咪咪的约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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