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那天之后, 不知道出于一种怎样的心理,盛辞凡慢慢地接受了裴垣的心理疏导。因为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林俞给他请了一个长长的病假。
陆修阳白天要去上课, 不放心盛辞凡一个人在公寓里待着, 斟酌之后把他送回了家里, 恢复了最早以前的生活。
盛辞凡每天都会乖乖地完成陆修阳带回来的作业,闲暇时会抱着游戏机打一会儿, 晚上补课时会耍耍无赖, 但最后还是会认真地写完卷子。
十一月下旬的青训, 他是去不了了,空出了一个名额,裴恕成了最直接顶替的选手。
游泳馆里,陈教练宣布了这个决定后就离开了场馆,嘱咐熊孩子们自己练习。
萧勇瞪着面无表情的裴恕:“裴恕,你说你这算是命好, 还是早有预谋啊?”
裴恕攥紧拳头, 克制着怒气:“有空废话, 不如多做几组训练。”
萧勇嗤笑一声, 盛辞凡是他最铁的哥们,如今遭了这档子事,他心疼如割。
方梓被警察带走了,学校开除了他的学籍,有人告诉他,那天晚上, 方梓找过裴恕,两人交谈的时间并不算短。
“裴恕,做没做你心里清楚,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脏。”
裴恕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抡起拳头直接刚。
萧勇也不是个吃素的,挨了一拳后没理由不还手。
体委恰好从操场训练完走进场馆里,打算找洛水去吃饭,正巧碰上闹事儿,他挤进包围圈里,帮忙抱紧裴恕。
他是存了点私心的,如果他抱紧萧勇,那萧勇无力伸展手脚,就会挨揍。
所以,他选择抱紧裴恕。
“你们干嘛呢”体委咆了声,“回头陈队回来,有你俩好看的!”
萧勇的脸上挂了彩,他摸摸颧骨的淤青,很疼,心里更不痛快:“那玩意儿肯定跟方梓有牵连,他一直被盛小凡压着,等的就是这天!”
体委一听,扭头看着裴恕的目光复杂起来,他质问裴恕:“那件事跟你有关”
裴恕冷哼,不屑一顾:“就因为方梓和我说了几句话,你就断言我也掺和一脚,萧勇,你脑子真他娘的好使!”
脸上猝然挨了记耳光,裴恕被扇得耳鸣,眼睛发红。
体委手心发颤,声音也在抖:“你和方梓,真的有......”
裴恕舌尖顶了下腮帮子,冷笑着说:“如果是我,手段还能更肮脏。”
在场的人都被他的冷冽震了一瞬,裴恕甩开那些人的牵制:“青训我会弃权,这样够不够清白!”
当天晚上,盛辞凡接到了陈队的电话,后天就是青训报道的日子,盛辞凡的身体状况不会允许他参与,可是裴恕也弃权了。
盛辞凡挂断了电话,收拾好书包,他给陆修阳发了条消息。
小盛同学:哥,明天等我一起去学校吧。
。:好,我等你。
隔天一早,林俞送俩孩子去学校,到了门口,盛辞凡犹豫了。
林俞的心被轻轻蛰了一下,关于那件事,学校必然引起过轩然大波,盛辞凡又最好面子:“小凡,不舒服的话我们再休息几天,上学不着急的。”
盛辞凡推开车门,笑了笑:“爸爸,下午记得准时来接我。”
教室里依旧吵吵闹闹的,抄作业对答案的人比比皆是,陆修阳拉开了教室的后门,齿轮摩擦轨道发出的刺耳声响打断了喧闹。
大伙儿以为苟峰来巡查,谨慎得藏好卷子,小心翼翼地把视线转过来。
整整两周没来上课的盛辞凡突然回来了。
盛辞凡不自主地紧了紧书包的背带,被陆修阳牵着回了座位。
一时间,大家都安静如鸡,氛围沉重得像被涂上了两层浆糊般。
老黄走进教室里,空了两周的位置终于等回了主人,他的手指从镜框下探进眼眶,揉了两下,有几分小庆幸,走到盛辞凡的座位旁,“回来就好。”
盛辞凡不自在地点点头,他还是无法接受大家的目光,那种带着同情和诧异的目光就像是一层滤镜,给他渡上了软弱的色彩。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定义。
老黄占用了早自习的几分钟时间,拿了张报名表交给体委:“经过学校领导的商定,今年的冬季校运会,全员参加,包括高三年级。”
教室里雀跃起来,校运会摆上来,就跟白送了四天假期一样,堪称捡便宜。
教室里炸开了锅,三两个凑一起讨论起项目来。
下了早读课,体委拎着报名表,拍到盛辞凡桌子上:“唉,你跑不掉的。”
盛辞凡刷题的笔尖顿了下,教室里的目光再度聚焦在他身上,靠窗户的男生爽朗地道:“盛哥,咱班今年能不能拿第一,还是你说了算!”
谢飞不太敏捷地转了个身:“盛哥,请务必继续带飞。”
“……”
“别墨迹,大伙儿等着填缺呢!”体委叩叩报名表,“不说的话,我随便给你填上了啊。”
少年时期,总有那么一群人,笃定了义气,只要你回来,便是艳阳晴天,过往的狂风暴雨只是生活的调节剂,没什么大不了的。
盛辞凡扫了眼报名表,“你们先报,我补缺。”
“哦~盛哥威武!”
“盛哥就是刚!”
“来来来,我报四百米!”
“……”
教室里旗鼓升天地哄闹着,陆修阳藏在桌下的手轻轻握了下盛辞凡,眼尾眉梢都蓄着笑意。
盛辞凡做贼似的瞥瞥周围,应该没人看得到,他凶巴巴地瞪了眼陆修阳,缩回手,拎着杯子去外面接水。
走廊里站着一对夫妇,男的头发半白,女的皱纹满面,夫妇两显得有些沧桑。
盛辞凡问:“叔叔,阿姨,你们找谁?我可以帮你们喊一声。”
女人感激地看着热心少年:“请问,盛辞凡今天来上课了吗?”
盛辞凡挠挠后脑勺,不着痕迹地关上教室的后门:“你们找我有事吗?”
男人和女人相视一眼,一时间高兴到情绪失控,像哭又像笑。
女人上前,粗糙的双手伸向盛辞凡。
盛辞凡确定自己不认识夫妇俩,本能地后退避开。
女人尴尬地缩回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连道歉。
盛辞凡还是心软了,解释了一下:“抱歉,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因为那天的意外,他失去了一往无前的果敢莽撞。
男人窘迫地垂下头,下定决心后才抬头对上盛辞凡:“我是方梓父亲。”
盛辞凡拎着水杯的手心骤然缩紧。
男人的声音沙哑疲惫:“方梓做出那样的事情,真的对不住你。”
“可是俺们就那一个孩子,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告他”
“要多少赔偿都可以,俺们砸锅卖铁的都凑出来。”
女人抹了把眼泪,盛辞凡身上看起来完完好好的,这事儿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方梓他才十九岁,要是在监狱里蹲两年,这辈子就都完了。求求你了,这件事情我们再商量商量可以吗?”
“没什么好商量的!你说方梓才十九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发生那件事的时候,盛小凡才刚好满十八岁!”陆修阳听到外头的动静,拉开的门,把盛辞凡掩在身后,冷着声继续道,“所以,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他。”
盛辞凡扯扯陆修阳的衣服:“哥,我们进去吧。”
女人急了眼,挡在盛辞凡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嚎啕大哭起来:“我拜托你,行行好吧,方梓真的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啊,俺们已经五十多岁了,只有他这么个娃,真的受不住的!求求你了,我们一定转学,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你就放过方梓吧。”
盛辞凡被吓了一跳,杯子脱手,滚烫的液体撒在女人手臂,他很不舒服地皱皱眉心:“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带您去处理一下吧。”
女人捂着手臂,男人卷起他的袖子,黝黑的皮肤被烫出些血色来,隔着厚厚的衣服,倒也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男人捡起地上的杯子,拧好盖子放在一边,他喃喃地说:“怨不得,是方梓不争气,走吧,别耽误孩子上课。”
女人明显不认同丈夫的做法,她尖声呵斥丈夫:“走什么走!方梓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俺心疼!”她指着盛辞凡,“你看看他,好端端的一个人,能有什么事!你嫌丢脸不愿意求人,俺自己求!”
盛辞凡被尖锐的声音扰得耳膜生疼,一字一句砸到心尖上,带着麻麻刺刺的疼。
教室里的学生被吸引出来,走廊上瞬间被堵的水泄不通,满脸挂彩的萧勇拨开人群,挤到前排。
女人咬咬牙,额头重重地磕了下地:“小同学,俺们都是没文化的人,不懂怎么说话才好听,你能不能可怜可怜俺们。”
话音刚落,她又磕了个头,卑微又执着地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歉意。
盛辞凡从没碰到过这种场景,连连后退,撞到身后的萧勇。
萧勇扶着他,满面焦急:“没事吧?”
盛辞凡小幅度地摇摇头,脸色却白了一层。
陆修阳蹲在女人面前,搀住她的手臂:“既然您是个母亲,会心疼自己的孩子,如果那天受伤害的人换成方梓,您还会选择原谅吗?”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每字每句都掷地有声,“您怎么可以自私的要求他原谅方梓”
走廊上围了太多人,苟峰很快就被吸引过来,他斥退人群,扶起哽咽的女人,“有什么事我们去办公室说吧。”
陆修阳转身,手搭在盛辞凡的肩上,柔声道:“交给我就行,你先回去上课。”
盛辞凡摇摇头,语气坚定得不容置喙:“我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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