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4天, 魏醇都没在别墅里看见姜恬的身影。
偶尔能闻到厨房残留的西红柿火腿面的味道,也能看见lune的猫粮变多,连他不小心掉在餐桌上的烟灰都会消失,就是逮不到人。
这姑娘就像突然学会了隐身术,躲他躲得十分明显。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她喝多了又跳舞又摸他的时候,醒酒后姜恬可能觉得尴尬,怂唧唧地选择绕着他走。
那这次是为什么?
好像就喝了一罐橘子味汽水吧?
这也有什么可尴尬的?
一躲就躲4天?
姜恬躲着他的第5天,魏醇都气笑了。
同一栋别墅, 上下两层加上地下室也就不到400平, 为了制造机会魏醇有意无意地楼上楼下地追着lune转, 这姑娘就是装死不出现。
夜里9点多, 魏醇靠在二楼的窗口抽烟, 一口白色烟雾缓缓吐出来,飘散在夜空里。
上次他为了引起姜恬注意, 故意把烟头从楼上丢了下去, 结果人家姜恬根本没像他设想的那样找上来,魏醇顿时就很后悔, 丢个烟头干什么, 丢个能沟通的东西多好。
魏醇指间夹着烟, 思索片刻, 从兜里掏出银质打火机,抛了几下,看着下面没人,抬起手潇潇洒洒地把打火机丢了下去。
傍晚时下了点小雨, 楼下花园里的泥土松软湿润,价格不菲的打火机一头栽进泥巴里,连个声儿都没响。
魏醇弯着嘴角,一脸“讶异”地看着楼下,非常浮夸:“啊,我的打火机……”
戏演完,他靠在窗台上,懒洋洋地盯着楼下看,等着某个隐身的小姑娘露面。
1分钟……2分钟……
10分钟过去了,楼下一点动静都没有。
“啧。”魏醇用指尖敲着理石窗台,按耐不住,悠地收回手插在兜里,往楼下走去。
姜恬的卧室门是关着的,不是平时那种略略掩着还留出道缝隙,那样魏醇还能看见里面隐约的穿白大褂的身影在桌前忙碌。
现在他除了一扇木质房门什么都看不见,lune估计也在卧室里。
魏醇走到门边,抬起手,蜷起的食指快要碰到门板时他的动作一顿,舔了下嘴角,又把手放回裤兜里。
或许她已经睡了?
魏醇想要敲敲门从姜恬卧室的落地窗借道去花园的想法落空,顺便跟姜恬聊两句的想法也落空了。
少年时轻狂,魏醇还教育过他哥,遇见喜欢追就完了,甭怂。
没想到自己遇上个喜欢的姑娘能怂成这样。
想跟人搭个话都得找点借口,生怕打扰到人家。
他记得上次姜恬躲他那几天,他突然出现在客厅沙发上,当时姜恬不自在极了,恨不得钻进地板缝里。
魏醇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能喜欢就是这样。
明明想要推门而入。
却在抬起手时犹犹豫豫。
魏醇在姜恬的卧室门前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穿过客厅从玄关出去,绕个小圈,自己去花园里把打火机捡回来。
傍晚那场雨下得又急又密,花园里的杂草翠色.欲滴,叶片都还带着水珠,魏醇迈进去走了两步牛仔裤被水珠打湿。
下来也没带个手机照明,打火机那么小个东西究竟掉在哪儿了他也说不准。
姜恬卧室的落地窗没关,下了雨风也凉快,估计这姑娘没开空调只开了窗子,薄薄的窗帘被风吹起一点褶纹,屋子里没有声音,倒是开着灯。
看来没睡啊。
魏醇借着灯光瞧了半天,终于在一众杂草下看见了他可怜的打火机,大半个机身都陷在花园的泥土里,只剩下四分之一泛着锃亮的银光。
他弯腰,刚要把打火机捏起来,突然听见姜恬卧室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魏醇动作顿了顿,偏头,掀起眼皮往卧室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屋子里的灯光透过窗帘映出毛茸茸的圆形光晕。
姜恬的声音在卧室里响起,她说:“老师,我知道,影视里小说里的爱情都是好的,很多人说爱情很美好,但我在现实里看见的爱情都是苦的,我的生母为什么要出轨?没有爱情她又为什么要嫁给我名义上的爸爸?我看过他们结婚照,笑得明明很开心,如果结婚是因为爱情,那爱情为什么会变成那种畸形的样子?”
她的每一个问句都带着浓浓的迷茫,像是走丢在深林中的孩子。
到处都是路。
却又到处都不是路。
落地窗前有一块铺了木质地板的平台,以前魏醇和江樾常常在这个平台上晒太阳吃西瓜。
现在平台被雨水冲刷得深了一个色度,魏醇拿起打火机,不顾潮湿,坐在了平台上。
姜恬的声音还在继续,听起来像是在跟人通电话。
“姜家人没有教会我什么是爱,他们每一个恩爱的表象后面都是巨大的利益齿轮,互相凹陷互相卡住,利益才是他们真正的羁绊,如果爱有那么美好,人们对它的渴望为什么超越不了金钱和权利?”
姜恬本来就不是那种清甜又糯糯的嗓音,她的声音有那么一点轻度烟嗓,听上去一直都挺性感的。
只不过这会儿,声音性感的姑娘语气低落,像被雨水打得弯了腰的花。
迷茫又颓丧。
魏醇把胳膊搭在膝盖上,弓着背,手里拎着那只沾着泥的打火机,听着姜恬蔫耷耷的声音,眉心紧蹙。
姜恬这通电话打了很长时间,很多时候她都是在听对面说,偶尔到她说话时,都丧得要命。
“老师,我这样不相信爱的人,如果真的有了喜欢的人该怎么办呢?”姜恬说。
喜欢的人?
谁?
坐在潮湿的平台上皱了一晚上眉的魏醇听见这个字眼,眉头蓦然松开,扬了扬眉梢。
姜恬也没怎么出去过,最远也就是路口便利店买点东西。
平视接触得最多的除了lune就是他。
那她喜欢的人?
不会是他吧?
魏醇弯起嘴角,起身结束了这场不太光明的偷听,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楼上。
走了几步,他开始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一节一节地往上蹦楼梯,蹦到一楼半的楼梯转角,魏醇扭过身子,指着一个花瓶,打了个响指,用一种浪到飞起的语气开口:“知道么,姜恬喜欢我~”
转身走了几步,他一抬头,指着墙上的画框,眯缝着眼睛跟画框里的油画草泥马说:“你看出来了吧?姜恬看上我了~”
这一路上甭管碰见什么玩意儿,魏醇都要重复一遍这句话,语气极其欢快。
走到楼上,这位开夜店的老板干脆在自己家里蹦上迪了,摇头晃脑地晃悠着,一路嗨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摸了摸下巴,回头指着马桶,开口唱:“楼下的姑娘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这也就是世界上真的没鬼,要不贞子小姐可能会按耐不住从马桶里钻出来拥抱他。
魏醇躺到床上时心里还美着呢。
连银质打火机都得到了最佳待遇,被擦得锃亮还加了新的机油。
不就是不相信爱情么。
没事儿。
醇哥带你飞。
魏醇指着天花板上的灯:“江樾,你亏大了你知道么,连你弟媳都没看见,我跟你说,她特别可爱……”
这是魏醇第一次不带伤感去回忆起江樾,好像那些噩梦真的快要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魏醇是被楚聿的电话吵醒的,窗外阳光不错,他抬起手用手背挡在眼睛上,懒懒地接起电话:“嗯?”
“醇哥!查到江樾哥以前去法国的线索了!”楚聿说。
魏醇瞬间睁开眼睛,撑着床坐起来,表情严肃:“你说。”
“具体行程查不到,毕竟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但私家侦探也是尽力了,历尽千难万阻,寻着各种蛛丝马迹,彻夜分析披星戴月,我们终于查到了一家江樾哥总去的法餐饭馆,你猜怎么着?非常幸运的是那家饭馆的老板一直没换人,对江樾哥还有印象……”
楚聿不愧是比江樾还话多的男人,说了一堆,唯一的有效信息就一句话:找到了江樾常去的餐馆。
“楚聿,说重点。”魏醇耐心告罄,冷冷地打断楚聿,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捏着手机的手有些过度用力,指腹泛白。
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电话那边的楚聿实在是太煞笔了,他有点紧张不起来,不上不下地卡着,十分难受。
楚聿被魏醇这边的冷空气吓了一跳,魏醇居然听见这个大男人在电话那边“嘤”了一声。
在魏醇不耐烦的“啧”声里,楚聿语速加快了不止一倍:“老板说江樾哥每次来都坐在窗边跟一个女人喝下午茶,一坐就是一下午,到天黑才走,女人总戴着大檐帽看不清长相,挺瘦的,他们交流用中文。”
中文?
魏醇一愣,脱口而出:“眼睛是浅琥珀色的?棕色卷发?”
“我的哥!我都说了那女的戴着大檐帽看不清长相!”楚聿嚷嚷道。
魏醇沉默了两秒,楚聿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醇哥,你说江樾哥会不会是…背着我们自己悄悄恋爱了什么的,但是、但是感情不怎么顺利,才……”
“不知道。”魏醇抽掉嘴里的烟丢在一旁,按着太阳穴,淡淡地说,“再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到那个女人的信息吧。”
楚聿知道魏醇心里难受,也不敢多叭叭,知趣地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像是在昭示这个早晨注定不会很愉快,魏醇靠在床上愣了一会儿,慢慢走到窗口拿起打火机。
昨晚他就是从这儿把打火机丢下去的。
想到楼下的姑娘,魏醇吐了一口气,总算弯起嘴角。
心里默默叨念了一句,姜恬喜欢我。
今天阳光很好,应该约姜恬出去走走。
魏醇正想着,突然看见一辆非常骚包的红色跑车停在了别墅的庭院门前,跑车锃亮的钢琴漆反射着阳光,晃了一下魏醇的眼睛。
还没等他回过神,姜恬穿着一件针织的绿色小短袖和牛仔裙哒哒跑了出去。
昨晚还蔫耷耷地感叹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不知道怎么办好的姑娘,脸上挂着灿烂的笑,甩着链条包包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慢,等你半天了。”
“陪我恬妹出去不得精心搭配一下衣服么!要不给我美丽的恬妹丢脸怎么办。”苏晚舟像个舔狗。
苏晚舟说着,摘下墨镜戴在姜恬眼睛上,绅士地帮姜恬拉开了车门。
苏舔狗又笑着跟姜恬说了些什么魏醇没听清,只看到姜恬拎着手里的小包打了苏晚舟一下,苏晚舟大着嗓门喊:“哎呦,我这皮糙肉厚的别把你手打坏了。”
很久不骂脏话了的、毕业多年的前n任校霸魏醇,冷眼看着苏晚舟那个狗腿的样子,没好气地把手里的打火机“啪”地拍在窗台上,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装逼!”
作者有话要说:打火机:这起起落落的机生,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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