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吃饭的点,麦当劳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顾客,沈鹿正要推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哥哥,我不想去了。”
开口的是那三个熊孩子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她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妈妈让我放学以后早点回家,我……我还是不进去了。”
沈鹿想了想,觉得反正她也没参与涂鸦,还试图劝阻小伙伴,应该是个好孩子,遂点点头:“你自己能回去吗?”
“可以的,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了,”女孩冲他摆摆手,“那我回家啦,哥哥再见!”
“切,”其中一个男孩直撇嘴,“放学不回家又怎么了,我想在外面玩,就要在外面玩。”
沈鹿保持微笑,带着他们进了麦当劳,给剩下三个孩子一人买了一杯麦旋风,又给自己点了两个派和一杯可乐。
几人找地方坐下来,另一个男孩边吃边说:“哥哥,你还画画吗?我给你画呀。”
“哥哥今天累了,不想画了,”沈鹿吸了一口可乐,忽然一歪头,“要不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小孩子永远对“玩”充满兴趣,两个男孩立马看过来:“什么游戏?”
沈鹿摸出一枚硬币,又从包里掏出马克笔:“猜正反,我们一人猜一次,猜对的人来抛,谁猜错了,另一个人就往他脸上画画,你们觉得怎么样?”
男孩看向他手中的笔,有些犹豫:“画上了还能洗掉吗?”
“能啊,”沈鹿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他用马克笔在自己手背上画了一道,然后用湿巾擦去,“你看,很容易擦掉。”
这回男孩放心了,他举起麦旋风的勺子比了个超人的造型:“那来吧!我要在你脸上画满猪头!”
沈鹿内心:呵呵。
小崽子喊得挺大声,麦当劳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纷纷投来厌恶的目光,想看看是谁家小孩这么没教养。
沈鹿把那枚一元硬币放在拇指指甲盖上,轻轻一弹,硬币飞向空中,落下来时被他捂在掌心:“来猜猜,字还是花?”
男孩想了想:“字!”
沈鹿移开手掌,果然是字。
“哈哈,我猜对了!让我来!”男孩接过硬币,学对方的样子抛起再接住。
沈鹿摸了摸下巴:“我猜是……花。”
男孩打开手掌,手心里的硬币赫然是“1元”字样朝上。
“你猜错了猜错了!”他夺过对方手中的笔,“接受惩罚吧,我要给你画猪头!”
沈鹿愿赌服输,扬起脸让他画。
这种纯看运气的游戏,谁也逃避不了被画的命运,很快男孩也猜错了,沈鹿又掏出一支马克笔:“来吧,轮到你了。”
男孩不情不愿:“哼!”
沈鹿才不管他情愿不情愿,在他脸上画下一只活灵活现的王八。
男孩:“再来!”
沈鹿:“字还是花?”
男孩:“字!”
沈鹿:“错了。”
男孩:“再……再来!我还猜字!”
沈鹿:“又错了。”
男孩:“……”
沈鹿以一敌二,跟两个小学生互相伤害,而那个主动跟过来的女孩却不参与他们的游戏,安静坐在一边,默默吃自己的麦旋风。
很快,三个人脸上都画满了画,冰激凌也吃得差不多,沈鹿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没地方画了。”
“我也该回家了,”其中一个男生说,“我去洗脸。”
沈鹿并没跟他们一起去洗脸,他掏出湿巾,用手机屏幕当镜子,一点点把脸擦干净。
随后他好整以暇地拿起一个红豆派,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五分钟以后,两个男生满脸是水地回来了,之前吵得最厉害的那个哭喊道:“为什么洗不掉!为什么你能洗掉!”
沈鹿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小崽子一脸的猪头和王八,还有“我是笨蛋”“我是蠢货”之类的字眼,脸上皮肤都被他搓红了,马克笔留下的痕迹依然没能洗掉多少,只是变淡了一点。
他故作惊讶道:“怎么可能呢?我一擦就擦掉了呀。”
“你胡说!我洗了半天都没洗掉,你这个骗子,大骗子!”男孩声嘶力竭地嘶喊起来,惹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洗不掉就洗不掉呗,”沈鹿微笑起来,“毕竟你们在别人玻璃上涂鸦的时候,也没考虑过是不是能洗掉,你说对吗?”
男孩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沈鹿眼角微弯:“我看见了。”
“你……你是故意的!”男孩拼命抹眼泪,一把抓起自己的书包,“我讨厌你,我要回家告诉我妈妈!”
他说完转头就走,哭着跑出了麦当劳。
另一个男生见状,也用书包挡住脸,夺门而逃。
沈鹿若无其事地舔掉嘴角沾的红豆酱,又捧起可乐开始喝。
坐在他对面的小女孩还没走,正好奇地打量他,细声细语地开了口:“哥哥,你脾气真好。”
“嗯?”沈鹿有些意外,他第一次听有人夸他脾气好,忍不住笑起来,“为什么这么觉得?”
“如果是我爸爸的话,早就把刚才那两个哥哥脱了裤子打屁股了。”女孩吃完最后一口麦旋风,意犹未尽地舔勺子。
沈鹿顺嘴问:“你认识他们两个吗?”
女孩摇头:“不认识,不过我知道他们是二年级的,我是一年级的,今天老师带着他们在学校涂鸦墙画画来着。”
沈鹿心说:原来如此。
怪不得上学要带着涂鸦罐,原来是老师组织的活动。
可既然学校有涂鸦墙,这俩臭小子还要半道祸害他画室的玻璃,果然还是讨打。
女孩又说:“他们画的好丑,还是哥哥你画的好看。”
沈鹿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夸奖,有点受宠若惊,又听她问:“为什么画在你脸上就可以擦掉,画在他们脸上擦不掉呢?”
面对好奇心旺盛的小朋友,沈鹿十分坏心眼地不想解释,他神秘莫测地一笑:“不如你猜猜看?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女孩思考了一下,歪着头说:“是湿巾吗?”
“不是。”
“那就是笔,”她抓起那两支马克笔,“你在他们脸上画用的是这一支,而他们在你脸上画用的是另外一支,这两支笔是不一样的吧?”
沈鹿心说这小姑娘观察能力还挺强,他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你猜对了。”
虽然都是马克笔,但一支水性一支油性,水性的水洗就能掉,油性却不行。
他能轻易区分两支笔,小孩子不能。
其实油性笔用洗手液多洗几遍也能洗掉,不知道是小崽子嫌麦当劳的洗手液味道奇怪不肯用,还是洗手液刚好没有了——总之很不凑巧,他没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
沈鹿知道,可他偏不说。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看一眼手机:“该回家了,没有家长来接你吗?”
女孩:“我爸爸妈妈参加比赛去了,不来接我。”
“什么比赛?”
“赛车比赛。”
沈鹿有点惊讶:“你父母都是赛车手?”
这种充满刺激的职业向来与他无缘。
女孩点点头。
沈鹿又问:“那你自己回家?”
“不,我叔叔来接我。”
沈鹿心说在学校门口也没看到有什么“叔叔”,正疑惑着,女孩补上后半句:“他就在外面等我,但是他说让我先跟着你。”
“……?”沈鹿愣了,“为什么要跟着我?”
所以这女孩不是没有戒心主动跟陌生人跑,而是她叔叔要求的吗?
那她叔叔未免也太没责任心了吧,居然让自己侄女去接触陌生人……
等等。
不对啊。
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莫非这位“叔叔”跟他不是陌生人?
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可乐:“你叔叔是……”
女孩:“我叔叔喜欢画,而是你画画的,他想接近你,但是他不敢,所以就派我来。”
沈鹿心说这小姑娘逻辑挺清楚,然而他心里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让他几乎有点如坐针毡:“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我叫季汀兰。”
沈鹿:“……”
季……
网上说,季闻钟有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大哥有个女儿。
他怎么早点没想到!
他立刻开始收拾东西,站起身就要从后门跑路。
“哥哥你不准走,”季汀兰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我叔叔想见你,他就在外面,已经等很久了。”
沈鹿头皮都麻了,心说这个季闻钟怎么阴魂不散的,前天在别墅撞见,昨天遛狗撞见,今天来收拾熊孩子,也能撞见他接侄女放学?
宁城就这么小吗!
为什么这种级别的富豪,也会让侄女上“第一中心小学”这种听名字就普普通通的公立学校啊?
这不符合霸总定律!
“哥哥,”季汀兰眼巴巴地看着他,原地化身一只乖巧的传话筒,“你可怜一下我叔叔吧,他真的很想见你,他说上次见面把你吓跑了,他很抱歉,请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沈鹿一言难尽,心说哪是季闻钟抱歉,他比季闻钟更抱歉。
可小姑娘拽着他不撒手,他也不好真的甩开她跑路,只好深吸一口气,在内心默念“是我妈让我这么干的”,无奈道:“那……好吧。”
“太好了!”季汀兰欢天喜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拽着他往外走,“我带你去见我叔叔!”
沈鹿:“……”
他太难了。
他究竟要怎么面对这段……因为私闯豪宅引发的孽缘?
要不……真的借这个机会跟季闻钟拉近一下关系?说不定能放他进那栋“万恶之源”的别墅写生呢。
毕竟他约了个单子,纵观整个宁城,好像还是那栋豪宅里的爬山虎最符合“茂盛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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