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6

    夏日的清晨,总是来得那样猝不及防。总觉得睡下去没多久,天的一角便泛起了鱼肚白。刺耳的闹铃声惊扰到美好的梦境,米仓裕介“唔”了一声,挣扎着探长手臂摸索着桌上的闹铃将之关闭,另一手揉了揉因为趴在睡觉而酸疼无比的脖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直起身子从抽屉里翻找出一把断了齿的小梳子梳理着凌乱的头发,他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警方制服,准备出办公室洗漱一番后给自己弄杯速溶咖啡。办公室外鉴识课的人正在和自己的同事商量着什么,视频里是不堪入目的画面,间或有嘈杂的哄笑和下流肮脏的词眼蹦出。他不用再多看一眼便可知晓他们在认真地分析和辨认昨晚送到这里的录像带。——毕竟他昨天也强忍着内心的恶心感盯着屏幕看了一整晚。

    天啊,要不是破案需要,看这种片子被父亲知道的话,会被他从飞机上扔下去的吧。幸好父亲现在已经不再是空军教官了。——年过花甲的父亲从部队退役后便回到横滨的老家,平时也没啥爱好,就是浇浇花,照顾一下妻子养的猫,拉着他扯一些他当教官那会儿的陈年旧事。

    想到此,他庆幸般舒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认真而仔细地刷好牙,双手掬起一捧水扑上面颊,甩了甩被水微微打湿的刘海。

    昨天妻子打电话说,跟她在商界会议上有些来往的藤峰有介先生要来问一些事情。对方可是生产视听设备、通讯产品的世界著名的ONY株式会社的部门经理,如果直接拒绝的话,只怕妻子以后跟他商定合同的事也不太方便吧。所以,还是答应下来吧……再说,用父亲的话来说——自己真的挺闲的。

    自嘲地笑了笑,米仓裕介从洗手间出来,从自己的办公室柜子里取出一个有飞鸟图案的马克杯,撕开速溶咖啡粉倒入杯中,注入开水搅拌着,静候藤峰有介的到来。

    “吱呀——”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伴随着一声略带歉意的“打扰了”。米仓裕介从椅子上站起身,抬眼便撞见穿着浅灰色西装,打着白底缀着浅蓝色海豚图案领带的藤峰有介。他微微蜷曲的栗色头发梳成大背头,眼神锐利而明亮,一眼便知是个精明干练的男人。

    “您好,您就是藤峰有介先生吧?哎呀,您身后这位是……”米仓裕介目光越过藤峰有介的肩膀,落在对方身后少年的面孔上,微微一怔。

    这个年轻人的脸,为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不可能啊……明明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他吧?

    “啊我叫优作。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对了,想起来在哪看过了。父亲的皮夹里有张年代已久的老照片,是他当时所带的团的合影。其中有个他最引以为傲的部下,就是姓工藤。

    是巧合吗?还是……

    “怎、怎么了吗?我的脸……”见米仓裕介一直盯着自己看,优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啊抱歉,我只是觉得优作君和我父亲曾经的一个部下长得很像。”

    “诶?冒昧问下,令尊以前是……军人吗?”

    “嗯,我父亲是空军将领。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将近20年前。”米仓裕介扭头看着问话的优作笑了笑,抬手打开柜子取出两只干净的茶盏,“藤峰先生和工藤君要来点饮料吗?红茶和咖啡都有。”

    “那就红茶吧,谢谢。”

    “我也要红茶。”

    “抱歉说了些奇怪的话,”米仓裕介微微一笑,端起自己盛满咖啡的马克杯,“那么,我们是时候谈谈正事了吧?我妻子昨天在电话里已经跟我说过了,你们想问一些关于去年未侦破的那桩悬案的事情。”

    “啊对,”藤峰有介啜饮一口滚烫的红茶,搁下茶盏放回浅碟,坐直了身子,十指交叉在一起,“我们来这里,就是想了解一些线索。”

    “不过……”米仓裕介皱了皱眉,双手捧着马克杯,“藤峰先生想知道什么呢?”

    “我想知道……”藤峰有介愣了几秒,转向身边的优作,压低了嗓门,“呐,工藤君,你想问什么?”

    “米仓先生,您能先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们称凶手是‘开膛手杰克’吗?”

    “不是我们自称的,”米仓裕介纠正了优作的话,“是凶手自称的。——请看这个。”米仓裕介从书架上一摞文件夹中取出其中一个,翻找到对应的一页,递到优作手中。

    “这、这是……”优作骇然地瞪大眼,接过文件夹的手猛地一颤。——一张血迹斑斑的纸夹在文件夹中,上面是用血写的一行字——I AM JACK THE RIPPER。凑近纸张,他仍旧能嗅到浓重的血干涸后的铁锈般的气味。

    “这个血,难道是……被害者的吗?”

    “嗯是的,和尸体比对后发现结果一致。”米仓裕介点了点头,“凶手的手法也堪比开膛手杰克,异常残忍。”

    “那么,被害者的身份查清了吗?”

    “嗯今天才知道,”米仓裕介苦笑一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那帮混小子给录像带的命名是受害的女孩们的名字,还特地按时间和地点分门别类排列好。真不知道该谢谢他们呢还是狠狠教训一顿。——这是从录像带中截取出并打印下来的照片,”米仓裕介站起身绕到办公桌后,一阵翻找拿起一张照片,重又坐回在沙发上,“你们可以和被害人的照片对比下。被害者的照片在这里。”

    “哦天哪,”草草地瞥了一眼,藤峰有介便捂住嘴扭开头,胃液翻涌着,只觉得一阵恶心,“这简直……我真的不敢想如果是有希子……呃,抱歉我能不能借用一下洗手间?”

    “没关系,请便。”米仓裕介对对方的反应并不惊讶,只是略带同情地望一眼他,扬起手臂,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藤峰有介简单地道谢,脚步匆匆地离开。

    “你倒是,并不害怕呢……”饮一口咖啡,米仓裕介对着端坐在沙发上细细比对着照片的优作道,“即便看到这样的画面。”文件夹里的照片画面上的女子□□地斜躺着,面容被刀划得面目全非,深可见骨。小腹被利刃剖开,肠子拖了一地,肠胃中未消化尽的食物残渣混杂着鲜血,浸染身下的水泥地面。女子的右耳耳垂下有个很小的刺青,似乎是只鸟的图案。这样怵目惊心的场面,难怪藤峰先生只草草扫了一眼,便难以忍受下去。即便是自己,也觉得一阵寒意从握着照片的双手蔓延开。深深吸了口气,他将视线移到第二张照片上。穿着性感而暴露的黑色蕾丝裙的被害人歪坐在一家哥特风格的地下酒吧吧台前圆凳上,眼神涣散而迷离,亚麻色卷发凌乱地披散着,几根发丝沾在嘴角,暴露出有着一道明显的红印的脖颈和耳垂下方的刺青——优作这才辨认出是知更鸟,鸟爪处细小的笔写下的Robin证实了他的猜测。她的面前是一杯泛着泡沫的啤酒杯,啤酒杯杯壁上印着一个恶魔的翅膀,和夸张扭曲的字母,仔细辨认后拼出——Twisted illusions,交织幻象。见此,优作皱起眉“啧”了一声,合上手里的文件夹。

    “能告诉我被害人姓名和职业吗?”

    “三枝绘里,25岁,在超市工作。我们经过调查后发现,视频中被害人所在的酒吧是东京的一家叫‘交织幻象’的地下酒吧,她是东京人。”

    “东京?可是你们发现她尸体的地点不是广岛吗?”优作摸了摸下巴,喃喃,“这案子看来有些棘手啊……”

    “是啊,你也知道日本的案件是不共享的,也就是说在广岛县发生的案件,除非请求别的县协助,不然其他县是不会知道的。”米仓裕介靠在沙发上,抱紧胳臂,“凶手正是利用了这个漏洞吧。一个在东京失踪的人,没有多少人会和在广岛海边发现的一具面目全非,又身份不明的女性尸体联系上的。”

    “唔,三枝小姐被发现时就这样没穿任何衣服吗?”

    “是的,”米仓裕介手托着额头,笑容苦涩,“发现尸体的是一群毕业旅行来到这里的女大学生们。她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服装店随意丢弃的人体模型,但后来发现是人的尸体,立马报了警。”

    “原来如此,衣服都被凶手脱下,自然更没有任何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加上是东京人尸体却出现在广岛海边,各个县信息不共享这一点,更难确认她的身份。”优作抬眼看着米仓裕介,神情严肃,“米仓警官有和东京那边联系吗?”

    “还、还没有……”米仓愣了片刻,回答道,“因为我们也是才确定被害人身份的。如果你需要更多的线索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东京那边……”

    “啊不必了,我有个朋友就在东京当刑警。”

    “诶是么?那还真是用不着我帮忙了啊。”米仓裕介笑了笑,站起身来,“那就这样吧?如果发现了什么我又想到什么或者发现了新的线索会通知藤峰先生的。不,应该说是……通知工藤君你吧。”

    “谢谢。”优作礼貌性地微笑着,站起身握了握他的手;门口处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藤峰有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拿着手帕擦着嘴角,脸色稍显苍白。

    “看来,你问完你想知道的问题了啊,工藤君。”

    “嗯,谢谢您帮我联系上米仓警官。——啊话说叔叔您没事吧?”

    “已经没事了,”藤峰有介叠好手帕绽开微笑,“那么,接下来你还有要去的地方吗?”

    “虽然还有一些困惑的地方,不过在此之前,我打算先联系上我在东京的朋友们。如果我发现了什么,会告诉叔叔您的。我一定争取在凶手下一次行凶前解开案件,这样有希子小姐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加油。我不在广岛的时候,有希子就拜托你了,”藤峰有介拍了拍优作的肩,偏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优作君。”

    “啊,是!我会保护好她的!”

    三枝绘里小姐,东京人吗?

    看来是时候和新一联系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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