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2
“阿笠博士！”
拖着行李箱走出火车站大厅时，东京华灯初上。在大厅门口众多的出租车和接送人的车辆中，他一眼便望见了那辆熟悉的黄色迷你甲壳虫，和站在车门前翘首等待着他出现的阿笠博士。
“噢，噢，新一！——诶，你只有这么一点行李？”本以为新一会手里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肩膀再背着各种奇怪的背包出现在自己面前，孰料他只是拉了一个很小的行李箱。若不是他从出站口处走出，谁会把这位穿着浅咖啡色衬衫，和米白色西装长裤，打着银灰色领带，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臂上搭着米白色西装外套的工藤新一当成从广岛归来的人呢？大概只当他是准备返校的大学生而已吧。
“我得知有希子出了事就立即买票赶过去，所以没有多少行李啊，”新一偏过头笑了起来，将旅行包放进黄色的甲壳虫车的后备箱内，拍拍手上的灰，“就是一些换洗衣服和必备用品而已。箱子里有些是优作的东西，他拜托我带回东京。”
“这样啊……”博士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他，“怎么才几日不见，你就瘦了好多。”
“哪有啊，体重明明没有变化，”新一嘟囔一声，露出半月眼，“是博士你又胖了吧？”
“嘿，你这见面就损人的习惯是跟谁学的？”博士关闭后备箱的声响和新一拉开车门的声响融为一体，他瞪了眼坐在副驾驶座上露出坏笑的新一，坐在驾驶座上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关上车门后将安全带又拉长了些扣紧，“——好啦好啦，聚会地点是在哪来着？我把你送过去我还要另找地方吃。”
“银座的玫瑰坊酒店。”
真是的，这么多人，该往哪走啊？
穿梭在一群穿着西装礼服，举杯交谈的编剧作家们中间，新一觉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漫步目的地乱走真是蠢透了。正当他琢磨着推理小说家们都在那张桌子上围坐着交谈的时候，一点钟的方向传来一声明显是喝多了后提高了嗓门的叫喊。
“嘿各位，不是我渡边吹啊！这届江户川乱步奖的得主，肯定是我啊！”渡边祐司高举着酒瓶，另一手拿着自己的作品。那滑稽的样子让新一一瞬间想到美国的胜利女神雕塑。
“当然当然，您最厉害，您最厉害。大伙儿都这么觉得，对不对？”渡边身边站起一个人，惶惶不安地立刻给渡边空了的酒杯续满酒。新一一眼就认出这个谄媚地弯腰弯得快把自己折起来的有些谢顶的男人，是负责出版优作小说的出版社主编，姓“我妻”。围坐在桌前的人都几乎端起面前的酒杯，站起身与渡边碰杯。唯有背对着自己而站的，拄着手杖的老先生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连忙摆了摆手打断了众人吵吵囔囔的附和声。那正是易容后的工藤尚铮。
“先别忙着碰杯了，人家小兄弟还没位置坐呢！”工藤尚铮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月形眼镜，对着新一露出和蔼的微笑，“如果你不介意跟一个无聊的老头子坐一块的话，我旁边刚好有个空位。”
“我不介意的，谢谢您。”新一忙不迭地道了声谢，坐在尚铮的身边。端着酒杯与渡边碰杯附和的人们这才注意到晚他们一步前来的工藤新一，数十双眼齐刷刷地望向他。
“那小子就是工藤优作？”
“不，他不是。虽然很像。”我妻上下打量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叫新一，工藤新一。”新一略显不适地缩了缩身子，摆了摆手，回答着问话的人，“优作是我的……呃，室友。他有点事没空参加，所以我就代他来。”
“没空？我看是认怂了吧。”渡边饮一口酒，嘲笑一声。
“对对对，那小子就是认怂了，哈哈哈哈。”桌边的人发出刺耳的笑声，与酒店内优雅的钢琴曲格格不入。新一强压着心中的怒气，伸长手臂欲拿桌子中央点心托盘中间那层上的小慕斯蛋糕，突然发现他的眼前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块柠檬味的慕斯蛋糕。困惑地转头望向身边的人，尚铮只是单手托腮望着他，另一只手举着装着慕斯蛋糕的盘子，露出微笑。他似乎对渡边说的话完全不感兴趣，甚至觉得乏味无比，在把玩着手里的一张银色糖纸。
“您不吃吗？”
“本来以为是芒果的，结果他们尝了后说是柠檬，我就一点都不想吃了。最上面那层纸杯蛋糕和水果糖倒是不错，你过会也可以试试。”尚铮笑着摇了摇头，放下装着慕斯蛋糕的盘子后，往新一的面前推了推，“正好新一君打算拿中间那层的慕斯蛋糕，就给你了。”
“谢谢。”
“最底下一层是虎皮卷，里面有满满的葡萄干，我是觉得不吃的。”
“诶？”新一叉了一口慕斯蛋糕慢慢抿着，闻言抬起头看着说话的工藤尚铮，“我也是不爱吃葡萄干。”
“是吗？那好巧哦。”工藤尚铮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我叫明智尊，是个三流推理小说家。我啊，都这个岁数了，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写出什么好作品来了。”他半开玩笑地加了一句，手指翻飞将银色的糖纸折成纸飞机的形状，扔在桌上。
“是啊，都这个岁数了，我劝你还是趁早封笔歇着吧。”
这家伙，太嚣张了吧！
新一气得攥紧拳头就要跳起，全身紧绷着，瞪着渡边祐司；工藤尚铮触碰上新一藏匿着怒气的海蓝色的眸子，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放在桌下的右手手心轻轻覆上新一的手背，缓缓握紧。
“我都不生气，你这是做什么？”
“我……”新一垂下眼，恨恨地咬了咬牙，发泄般将叉子扎在方才被服务生送到面前的牛排上，用仅有工藤尚铮才听得到的声音骂着，“渡边那混蛋！优作才没有抄袭，他也不是因为认怂了所以没有来的！”
“我知道。优作在广岛照顾着有希子小姐。”他望向新一的眼神平静而温和，只是眼睛深处，似乎有难言的悲伤在此处藏匿着。
“明智先生？”
“快吃吧，牛排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各位，久等了！”头顶上方的喇叭传来刺啦刺啦的声响，众人的视线不由得投向喇叭，最后落在大厅舞台中央拿着话筒的男人身上。
“晚餐还合你们胃口吗？在就寝前是游戏时间哦！请各位稍后从服务生手中拿取你们的房卡。需要事先提醒各位的是，我们的房间分为禁烟房间和不禁烟的两种。在禁烟房间内抽烟会触发火警报警器，会给客人带来不必要的慌乱。另外，如果我们事后发现是由于您抽烟造成的，还需要你付钱赔偿的。”舞台上的男人说着，摇了摇手指，“所以请各位在选房间时考虑清楚。房间号为单数的，是禁烟房间；双数是可抽烟的房间。大家都选好房间号后，我们的推理游戏就可以开始了……”
“推理游戏啊，感觉还不错。”工藤新一指尖轻扣桌面，露出了一丝微笑。因为年龄最小的缘故，他被围坐在桌前的人一致同意率先抽一张房卡，随后按照顺时针方向抽。他选择了禁烟房间1003。
“那么接下来，轮到我了。”坐在新一左手边的工藤尚铮笑了笑，右手指尖戳着房卡号码，“我选哪个房间好呢？1005好了。——啊抱歉，失陪一下，你们继续选吧。”左边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阵阵震动，他抱歉地对着大家笑笑，右手扶着新一的椅背站起身来，“喂喂？啊是你啊。抱歉我这里很吵，我到安静的地方去接，等我下好吗？”他将房卡插进裤子口袋里，用左手接着电话，迈开脚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电梯口那可能会安静点。”
“咦？只有两张10楼的房卡啊，接下来的根本就是其他楼层的了嘛！”
“抱歉，满天堂株式会社的人，几乎包下了10楼所有的房间，仅有这两间禁烟的房间，他们当中因为有人吸烟，换到了12楼。”服务生抱歉地鞠了一躬，回答着问话的渡边祐司，“真的非常抱歉，但是我向您们保证，房间内设施和客房服务是不会有任何差别的。”
“算了算了，反正就住一晚上。”渡边祐司说着挥了挥手，看都不看随意抽了一张房卡；周围的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抽取自己的房卡。
“那么，推理游戏即将开始，请各位在房间静候通知。”
“搞什么啊……”渡边祐司盯着舞台上拿着话筒的男人，不满地嘟囔一声，“推理游戏，真是蠢死了。”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脚步蹒跚地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吃完饭后难道不应该躺在床上喝红酒看电视吗？”
“没错没错，就该这样！”我妻附和着，扶稳了明显喝多了的渡边祐司，“老师您慢点啊……”
“我没喝多！我说，等会到我房间，再来一杯啊！你们都再来一杯啊！”渡边扭过头，冲陆续走到电梯口的推理作家和编剧们喊道。
“一定一定，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诶，手杖？是明智先生的吧？
新一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略带倦意的眼。起身欲离开时，脚被手杖轻轻绊了下。他半蹲下身端详着眼前这跟有些旧的金属手杖，直起身子望向电梯口的方向。
既然没用手杖，那么明智先生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吧？他说自己去电梯口接电话，但是电梯口没用他的身影的话……会是直接上楼去房间了吗？嘛反正自己和明智先生都住在10楼，又是在隔壁房间，去找找他好了。
正好，有满腹的疑问要抛给他呢。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优作在广岛照顾受伤的有希子？提到有希子受伤的报道里压根儿没提到优作，并且广岛悬案告破的报道里，也没提到优作的名字。就算知道优作在广岛选角并且兼任电影编剧，为什么会他连在照顾受伤的有希子这种事都知道？而且他的手——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掌心有厚厚的胼胝，那是经常持枪的人才会有的茧。一个三流的小说家，怎么可能掌心会是那样？但是，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温和中带着些许忧伤，分明是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明智先生，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应该说……
他的名字，真的是明智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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