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5
在相泽秀树将第七盘烤好的曲奇饼干从烤箱取出后的十二分钟三十七秒后,工藤智也再度不耐烦般地啧了下舌,停止将身子依靠在厨房操作台,眼神朝着客厅的方向瞥去。不过这次他瞥的方向不是客厅里那张能将整个身子舒舒服服地陷进去的软沙发,而是悬挂在墙壁上的漆都有些蹭掉的木质摆钟。
“怎么,又想偷懒?你这是第几次看客厅的钟了?”
“我只是看看离约定好的晚上6点半仅剩5分钟的情况下,还会不会再有人来,”工藤智也收回视线,眼底隐藏着淡淡的失望,“估计除了我,米沢奈奈和羽生琴音小姐,大概不会再来参加这次的庆祝会了吧?——话说她们女孩子去哪了?”
“去超市买装饰房间用的彩带了,顺便去买点饮料。”
“随便弄点吃的喝的就行了,反正就我们几个人,弄啥彩带啊!”
“不到最后一刻,话别说的那么满,”相泽秀树笑了笑,眯起一只眼,旋即指了指右手边盛满土豆沙拉的玻璃碗,“能帮我把这个大玻璃碗里的沙拉撒上葡萄干后拌一下吗?这个白色小瓷碗里的就不用撒葡萄干了。”
“诶,这碗沙拉又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啊,只是……”
“你还邀请了我弟弟是吗?”工藤智也勾起唇角,用握在手心里的装着葡萄干的罐子轻轻叩击着操作台的边缘,“那个宁愿饿死也不吃葡萄干的家伙。”
“果然瞒不过你呢。”相泽秀树的嗓音方落,客厅里便回荡着清脆的门铃声。他对着工藤智也挫败地耸了耸肩,在围裙上揩了揩手,踱步到客厅去开门。
“抱歉,我们来迟了。裕介哥他偏要去找个花店买束花。要不是我们都没到法定喝酒年龄,估计他连香槟都要买了。”
“你在开玩笑吗尚铮君?相泽学长是被哈佛录取的!哈佛大学的法律系哎!两手空空地参加这个庆祝会你真的觉得合适吗?”
“没关系的,你们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看吧,相泽学长都这么说了,”工藤尚铮说着拍了拍米仓裕介的肩,“参加庆祝会的都是学长的老熟人,所以别那么讲究。——米沢奈奈和羽生琴音你应该还有印象吧?还有……”他的视线落在静静依靠在厨房门框上望向自己的工藤智也身上,猛地刹住话头。
“智也君也收到邀请函了啊……”米仓裕介笑容轻快地走进厨房,勾搭上工藤智也的肩,“真好啊是不是?你可以见到……”
“当初你邀请我的时候,”工藤尚铮冷漠地打断米仓裕介的话,转向相泽秀树,“可没说我哥会来。既然他在这,那么……”他乜一眼工藤智也所在的方向,转身背对着对方,“告辞!”
“尚铮?不,等等!尚铮,我……”
“怎么?这个时候想见我了?”工藤尚铮扭过头,讥诮地扫了一眼身后的工藤智也,“那当初我在你身后喊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回头?除了不想再见到我这张跟你一模一样的脸以外,恕我直言,”工藤尚铮抱紧双臂,“想不出别的理由。”
“不是的尚铮君,你哥哥他只是……” 米仓裕介忙不迭地开口,小心翼翼观察着工藤尚铮的反应,旋即侧头看着低垂下眼沉默的工藤智也,戳了戳他的腰,“喂,你也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啊!”
“没什么好解释的,”工藤智也抬起眼,望向背对着他的工藤尚铮,“我的确做了对不起尚铮的事。我……如果你真的生我的气,不想见我也没关系。不过看在相泽学长的份上,别走了,行吗?留下来参加聚会吧。”
“……”工藤尚铮微微侧头瞄了他一眼,再度目不斜视地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
“还是说,虽然你想留下来,但是你害怕被父亲发现和我见面了?”
“我当然怕,”工藤尚铮双肩轻轻颤了下,“你知不知道你离家出走后爸爸气疯了,我和妈妈到现在都不敢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何况……”他顿了顿,转过身直视着工藤智也的眼,“没有人再帮我收拾烂摊子了,所以会惹父亲生气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敢做。”
“没事的,”米仓裕介用力拍了拍工藤尚铮的手,“我们绝对不会让你爸知道你们兄弟俩见面了的。”
“怕什么,爸要是真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硬要跟你见面的,与你无关,”工藤智也缓缓迈开步伐,走到工藤尚铮身边,“反正我都气了咱们老爸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
“行,既然你们这么说,”工藤尚铮叹了口气,松开紧抱的双臂,“那我就不走了。——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看在相泽学长的份上,才不是原谅了你那天的行为。”瞅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笑得眉眼弯弯的工藤智也,工藤尚铮皱了皱眉,提醒着他。
“那个……我们……可以开始聚会了吗?”米仓裕介不确定地望了望工藤兄弟俩,又望望相泽秀树,“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还有些吃的没有弄好,不过我自己能行的,谢谢了,”相泽秀树扬起嘴角笑了笑,微微踮起脚尖从头顶的柜子里取出干净的碗碟和餐具,“尚铮君前阵子发烧还没好,所以我也没做太多吃的……”
“尚铮发烧了?” 工藤智也愣了下,收敛面庞上的笑容,“什么时候的事?”
“只是感冒而已,”工藤尚铮咳了几声,“最近突然降温,我穿得少了,就……”
“是发烧了还仅仅是感冒而已,我很快就知道了。”工藤智也说着一把拽过工藤尚铮,撩起他的刘海,掌心覆上他滚烫的额头,“你额头烫成这样还敢说自己仅是感冒?当别人是傻子吗?——话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尚铮发烧了?”
“尚铮君让我不要告诉你,”相泽秀树被工藤智也猛地一瞪,呆了半晌后方才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他说不想让你担心。”
“你是笨蛋吗?隐瞒着不说我会更担心的啊!”工藤智也埋怨般望向虚弱地笑了笑的工藤尚铮,“现在相泽学长还在国内,能稍微照顾下你。等他去了美国,你自己说说,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我不是一个人,我和咱们爸妈住一起。”工藤尚铮短促地咳嗽几声,纠正道。
“得了,爸妈有多忙我又不是不知道,”工藤智也叹了口气,略带嘲讽地勾起唇角,“你敢说你这次发烧,爸妈一点都不知道。”
“是啊,”工藤尚铮苦笑一声,“他们都……将近一个礼拜没回家了。你还有米仓叔叔和阿姨偷偷帮着照顾着饮食起居,我呢?我倒像离家出走了的那个了。”
“对不起,”工藤智也喃喃着,用力抱住了面前的他,“对不起,尚铮。”怀里的人轻微挣扎了下,但没有露出反感的表情,亦没有一脸嫌弃地将他一把推开,仅是攥紧拳发泄般狠狠捶了下他的肩。工藤智也肩膀冷不丁吃痛,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松开了抱着工藤尚铮的手,顺势再度覆上他的额头。
“你感觉怎么样,还有胃口吗?”
“不太想吃,”工藤尚铮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其实今早起来就不太舒服,不过既然是庆祝相泽学长考上哈佛的庆祝会,不参加太过意不去,所以我还是来了。”
“可是你这状态……”工藤智也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求助般地转向相泽秀树,“相泽学长,请问能让尚铮去房间床上躺着休息会吗?”
“当然,”相泽秀树说着,拧开一间卧室的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们晚上住在我家都行。”
“谢谢。”
“呼——”工藤尚铮大口喘息了下,仰面躺倒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像是个棉花做的玩偶,全身都使不上劲。
“睡一会吧,我们会把你的那份留着的,”相泽秀树坐在床沿,将浸了冷水的毛巾叠成几叠,盖在他发烫的额头上后轻声道,“等你睡醒了觉得身体舒服些再吃。”垂眼看着床上的人嗓音含混地应了一声,阖上眼帘。他简单地笑了笑,蹑手蹑脚地退出卧室。
“尚铮睡了吗?”工藤智也压低了嗓音,怀抱着盛满曲奇饼的小盘子,抬眼看着他。
“是啊,几乎是头一挨着枕头就睡过去了。”相泽秀树从工藤智也怀抱着的盘子里取出一块曲奇,“咔嚓”咬了一口,浓郁的黄油香在唇齿间弥漫开,“先不去打扰他吧,过会我再进去把覆在他额头上的毛巾换了,顺便找找有没有退烧药。”
“我去吧,”工藤智也将手中的最后一口饼干扔进嘴里,搁下盘子站起身来,“我进去陪着他。”
“也好,”相泽秀树停止咀嚼饼干,思索片刻后温和地笑了笑,“你是他哥哥,的确你进去比我和裕介君更合适。再说,你们兄弟俩很久都没见面了吧?”
“是啊……”工藤智也惆怅地拉长了音,“要不是我们是双胞胎,我可能都快忘记他的脸了。”
“我已经用脸盆装了些凉水放在书桌上,你不用一直跑洗手间打湿毛巾了。”
“非常感谢。”工藤智也扭过头,对着相泽秀树露出微笑,脚步轻缓地走到卧室门旁,凝眸床上工藤尚铮的睡颜。尽管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但不知怎的,工藤智也总觉得他依旧是那个晚上爱闹腾不想睡觉、害怕雷雨天、总是习惯性依赖自己的小男孩。想着,工藤智也的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的浅笑,手背轻柔地拭去对方面颊上滚落的冷汗,眼神安静而又温和。
“智也……”榻上的人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梦呓,隐约在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逃……快逃啊……”
“尚铮?”瞅见工藤尚铮倏尔紊乱的呼吸和苍白的面颊,工藤智也攥紧了他的手,“醒醒,你没事吧?”
“智也,我……”惊醒后的工藤尚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撞见哥哥担忧的眼神,喉头微动,“抱歉,让你担心了。”
“做噩梦了?”
“嗯,”工藤尚铮喘息了下,眼珠微转,望向坐在床沿的工藤智也,“我梦到……一场能把一切都吞噬的大火将我俩困住,你把我从唯一的逃生口推出去,自己却没能逃出来。”
“没事的,”工藤智也揉了揉工藤尚铮的头发,安慰着,“你啊,从小就喜欢胡思乱想的,一直会做奇奇怪怪的梦。这次肯定是因为你发烧了,所以才会梦到火的。”
“哥哥……”
“只是噩梦而已,别想太多了。”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当然,”工藤智也撩起工藤尚铮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刘海,取下被对方的体温弄得发烫的毛巾,温热的掌心覆上弟弟依旧略微发烫的额头,“我就在这里,我不走了。——好了,再睡会吧,我陪着你。”
“嗯。”工藤尚铮应了一声,握紧了他的手,再度沉沉睡去。唇角浮现起的淡淡笑容刺得工藤智也眼眶微疼。别过头狠狠地挤了下眼角,工藤智也在心底厉声呵斥自己不许在此刻哭出声。
我何尝不想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但是事已至此,还有挽回的局面吗?
我真的不愿,也不敢去想,此次一别,你我再度相见会是何时,亦不愿去想,下次见面时,你是不是依旧不会照顾自己,依旧还在生我的气。
说起来挺可笑的,我表面上装着对你毫不在意,甚至喜欢看到你被我欺负了后,气呼呼地叉腰瞪着我的样子,但实际上,有关你的一切,是我用尽一生的力气,都无法忘记的记忆。
不管过去多久,你永远都是那个我曾经发了誓要用生命去保护的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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