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5
浓郁的夜色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墨色的丝线渗透缠绕进城市的各个角落。闪烁的霓虹灯随着愈发厚重的夜幕而隐退,仅有街道豆大的路灯灯光在窗帘的遮挡下,忽明忽暗地闪烁。
酒店房间的床头柜上搁着一杯盛满柠檬味苏打水的玻璃杯，懒懒地翻涌着细小的气泡。玻璃杯旁是一只宝蓝色的随身听,银色“ONY”字样的品牌标志被磨得失去了往日闪亮的光泽感,耳圌机线一路蜿蜒,攀爬到随身听的主人轮廓标致的双耳。
黑羽亚彬穿着外出时穿的一身运圌动休闲装坐在床圌上，听着耳圌机里哀伤婉转的旋律,啜饮一口手边口感微涩的苏打水。幽幽的床头灯光被他的身影遮挡得恰到好处，只能微微映亮对床少年的轮廓，却断然不会打扰到他的睡眠。听着工藤优作平稳而均匀的呼吸，黑羽亚彬眼神安静地落在他的身影上，笑容温柔又带着寂寞。
“爸爸..... ”
优作轻声的梦呓飘到在弥漫着柠檬味苏打水的空气里，蹙拢的眉尖道出心底纷乱的思绪。黑羽亚彬闭了闭眼，探出手欲触圌碰他的额头以示安慰，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帮他掖好弄乱的被角后无力地垂下手臂。大口饮着融入床头橘色灯光的柠檬苏打水,二氧化碳一股脑冲上来，刺得鼻子一阵发酸。指尖伴随着耳圌机里飘忽的法语歌词轻轻叩击着自己蜷曲起的膝盖，思绪也一并飞回到6年圌前法国的夏夜。
“糟糕了，下一班回家的车是几点来着 要赶不上了!”廣术秀散场后，人潮向着出口处涌着。方才12岁的优作被身后的成年人推搡着，艰难地抬手看了眼手表，另一只手死死拉着黑羽盗一，防止对方被汹涌的人潮冲得不知去向。
“我记得是.......”盗一登时觉得自己像是沙丁鱼罐头中可怜的沙丁鱼，若不是有优作拉着，他随时都会被身后的人挤得倒在地上踩圌踏受伤，“10 点20,10 点40各有一班，然后就是11点半的末班车了。”
“现在已经10点15分了，20的那班怕是赶不上了。真头疼啊，爸爸今圌晚有应酬，妈妈也跟着去了，没法过来接我们。一一除非我们走小巷，那是通往车站的近路。”
“可是妈妈说过，晚上8点后走小巷很危险的，”黑羽盗一迟疑地抬眼看着他，“会遇到流浪狗或者流浪猫。”
“猫和狗怕什么,只要你不打扰它们，它们没有察觉到你对它们的威胁,是不会咬你的。一一走吧。”
等等，这哪里是流浪狗或者流浪猫啊! 这分明是一群喝醉了专门找圌人挑事的流氓地圌痞吧
优作仰起头看着面前吹着口哨，手里把圌玩着刀走向他们的笑声粗野的男人们,冷汗划过面颊。
“你们想干什么”优作单手护住身后的盗一，大声质问着眼前满身酒气的男人，“我会叫警圌察来的!”\"
“哦呀，小圌鬼，你们的妈妈没有告诉过你们，晚上走小巷很危险的吗”男人甩了甩手上的刀子，刀尖对准优作，勾了勾手，“一一好了，赶紧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我们只是小孩子，身上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样的话，就把你们绑了作为人质，让你们的爸爸妈妈拿钱来救你们吧。”冰冷的刀面贴着说话的优作的面颊，冷得他打了个寒颤，男人哼了一声，弯下腰看着他们胸口别着的WIP专席徽章，勾起嘴角露圌出狞笑，“你们真是今天送上圌门来的最好的猎物啊。”
“我一个就足够把我爸妈叫来了吧能不能放过我弟圌弟”
“咖呦呦，真是兄弟情深，”男人的手重重地落在他的肩膀上，疼得肩膀处的骨头都好似炸裂开，“行吧，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圌鬼，能玩什么花样。”
“优作....盗一紧张地拽着优作的手臂,叫了他一声，即便隔着衣服面料,优作也能察觉到盗一的手渗着冰凉的冷汗。
“别担心，你快去报警，给爸妈打电圌话。快去,不要回头!”优作扭过头，用男人们听不懂的日语对盗一大声命令道; 盗一死死咬了咬后槽牙，转身向巷口奔驰而去。他不敢回头，亦因为优作的命令无法回头，唯有使出全身的力气拔腿向着宽敞的街道狂奔着。在他的身后，传来拳头落在身上的闷响，和压抑的惨叫圌声。
“什么你圌妈妈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要走小巷走的吗 !\"
“可是，不走小巷的话我们就赶不上那班车了。”盗一委屈地解释着，电圌话那头传来黑羽亚彬无奈的叹气声。
“For god\' s sake,你俩能不能不给我惹出那么多麻烦”
“对不起。”
“这话你留着待会对优作说吧。”电圌话那段传来寒寒宰率的布料摩擦的声响，伴随着黑羽亚彬“失陪一下”的低声道歉，“我很快就到; 等我。”
“嘁; 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兔崽子，也敢跟我们打架”男人蹲在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优作身边，一把抓起他的头发，高举着刀，瞄准着他的心脏，“本来还想留你一条命的，现在....看我怎么弄死你小子。”
好圌痛，全身的骨头都碎了般，完全无法动。
优作吃力地喘息着，嘴里满是血的腥咸味。透过眼睫瞄一眼车来车往的街道，眼珠微转，看着随时都会刺进自己身圌体的刀刃，半是自嘲半是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罢了，只要盗一没事就好。
盗一他.....应该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吧
“命还挺硬啊，这个小兔崽子。”
“是啊大哥,我看不如.--畦啊!”
一张不知和从何处射圌出的扑克牌冷飕飕地擦着他的颈动脉飞过,直直地扎进身后的水泥地里惊得他跌坐在地上，一把拽过瘫倒在地上的优作当自己的挡箭牌，朝着巷子深处吼了起来，慌乱地都破了音，“谁 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就杀了这小子。一一哇啊!”
鬼魅般的黑影突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旋即便觉得有人朝自己脸上死命踹了一脚。力气打到根本站不直身圌子，连连后退，最后半个身圌子栽进小巷深处的垃圌圾箱里。
“别想再伤害我的儿子们，你这混圌蛋!”黑羽亚彬攥紧了拳，手持扑克枪，眼神森冷而又愤怒,像一匹因幼崽受了伤而准备复仇的狼，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大、大哥，怎么办”
“撤。算他小子走运。”老远处便响起警车的呜笛声，领头的男人朝着地面啐了口痰，骂骂咧咧的走开。
“优作 优作，振作点，能听到我说话吗”
“呃嗯.....爸爸”隐约察觉到有人在耳畔轻轻唤着他,优作勉强撑起眼帘，对上黑羽亚彬无比担忧的眼神，“我......那些人......”
“没事了，”黑羽亚彬温柔地笑了笑，抱紧了怀里的他，“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家。”
“不是跟你们说了晚上不要走小巷的吗! 为什么不听 !”
“行了行了亲爱的,我已经说过他们了。吡起责骂,他们更需要的是你的安慰。特别是优作。”黑羽亚彬安抚着又急又气的妻子，后者叉着腰看着倒在沙发上的优作; 和坐在单人沙发上抵着头乖乖等着挨训的盗一，打开手边的医药箱，取出棉签和碘伏，眼里闪过一丝疲惫又无奈的神色。
“还好你赶到了，谢谢你。不然我真的很难想象优作会出什么事。一一好了优作，让妈妈帮你包扎下。”
“我没事。”
“你全身疼得都动不能动，还敢说你没事 别逞能了行不行”
“好啦，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像他爸爸一样，是个爱逞能的。”黑羽亚彬半开玩笑地说着，雅弥的脸色突然一变，险些打翻手里装着碘伏的药瓶。
“亚彬!”\"
“完了....自知失言的黑羽亚彬慌忙捂住嘴，小心翼翼地扭头去看优作的脸色。原本低着头任凭母亲给自己上药的男孩突然间抬起头，震圌惊又茫然地望向自己。
“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一直像我爸爸一样爱逞能”
“我,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一样爱逞能啊。”
“不，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优作摇了摇头，闭上眼咬了咬唇，“我知道你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他看着黑羽亚彬,勾起被打得破了皮的嘴角，“你并不是一个爱逞强的人。”
“优作，我.....
“所以，”优作全身颤圌抖着，望向雅弥，又望向沉默不语的黑羽亚彬，“我真正的父亲，到底是谁.....”
“...抱歉，优作。”黑亚彬缄默良久; 哑着嗓子开了口，“我的确不是你的父亲。你真正
的父亲，他姓工藤。”
“工藤”
“对，‘工作’的‘工’，‘藤条’的‘藤’。”
“所、所以说...我其实是叫‘工藤优作’，是这样么”
“是的。对不起，优作....瞒了你那么久......
“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我那么多年都没见过他”
“你爸爸他...在你出生前就离开了你和你圌妈妈,到现在都生死不明。”
“那..-爸爸他在哪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找我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
“够了，”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双手里的雅弥低吼一声，“够了，都不要再说了!”\"
“ 妈妈......”
“对不起，优作,”雅弥拭去眼角的泪水,搂紧了面前因为过圌度震圌惊,面色苍白的优作，“对不起。”
原来，我的父亲不姓黑羽; 原来，我是个还未出生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狠心抛弃的人....
原来我...从来都没真正得到过父亲的爱啊....
优作突然间觉得很累，不只是身圌体，而是心脏深处，传达到四肢百骸的一种绝望的疲惫。
“我真的很抱歉,优作。”
“我没事的，”优作静静地看着满脸歉意的黑羽亚彬,缓缓扬起嘴角，“黑羽叔叔。一一我要去睡觉了; 晚安。”
黑羽......叔叔吗
这也是你活该了不是吗谁叫你这笨圌蛋说漏嘴了呢
“优作,你.....恨我吗”黑羽亚彬迟疑地开口; 工藤优作仰起头看了他一眼，扭圌动门把手
的动作微微停滞，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那.....你恨你爸爸吗”
优作死命咬了咬牙，似在强忍着内心复杂的情绪,点了点头。
“但是，我想，”黑羽亚林蹲下圌身，看着优作泛红的眼眶，“他一定有不得不离开你和你圌妈妈圌的原因的，他并不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所以，拜托了......他的嗓音突然低了下去，双扶着优作的肩，“不要恨他,好吗你恨我对你一直以来的隐瞒都可以，但是真的,对你的亲生父亲,不要心怀恨意。”
“...好。\" 优作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卧室内走去。
黑羽亚彬怔怔地看着优作被卧室内的黑圌暗吞噬的背影，自嘲地扬起嘴角，房门严丝合缝合上的同时，他听见了房间里传来的蒙在被子里的哭泣声。
黑羽亚彬背部抵靠在紧锁的卧室门上，几度想开口，最终还是选择沉默无言。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撬开了卧室房门的金属锁，也解不开男孩此时此刻心里的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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