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9

    “嘚瑟个什么,我以后肯定能比你强。”

    工藤尚铮嘴里说出来的话依旧不饶人,然而他的话语已屡次被他频繁的吸气声打断。他一手死死拽着兜帽,另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哥哥……”

    “怎么了?”

    “太好了,你和爸妈都还活着。我没有失去你们,真的太好了……”

    “尚铮……?”

    “如果连你们也离开了我,我真的是孤单一个人了……”

    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怔了下,沉默着垂下眼看着弟弟沾满了雨水和泪水惨白的面庞。怀里的人好似哭累了一般,直接瘫/倒在他的肩膀上。

    有你这种白痴弟弟,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不管先走一步啊。

    男人抬手揉了揉工藤尚铮被雨水打得一片潮湿的发,脱下自己身上的雨衣披在了工藤尚铮的肩上。冰凉的雨水顷刻间浸湿他的黑色夹克,他不甚在意地仰头笑了下,背起陷入昏迷的工藤尚铮,冲进了雨帘。

    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的。

    哪怕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因为保护你而先你一步离去,你也不会是孤单一个人的。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一定会有人代替我,朝你伸出温暖的手,代替我陪伴在你身边,

    一定会有那个人的。

    “所以说你们兄弟俩到底怎么回事!我难得休个假躺在沙发上看个电影,正看到高//潮处呢,好家伙,被你一通电话叫出来。”

    “因为我没驾照啊,倒车入库太难了。”

    “明明汽车更好开吧喂!飞行执照都考到的人居然不会开车!”

    “诶嘿嘿,总之,谢谢你了,裕介哥。”

    “话说你把尚铮一个人丢在浴缸里不要紧吗?他睡着后不会滑下去然后淹死吧?”

    “喂喂,不要用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这么可怕的事情!”

    唔,好吵……

    工藤尚铮皱了下眉,下意识偏转了下头。他试着抬起手捂住耳朵隔绝那连房门都隔绝不了的谈笑声,却感受到一阵阻挡自己抬手的并不强大的力量和暖意,伴随着头顶明亮得过分的灯光。

    等等,我这是……在浴/缸里?

    飘着沐浴液泡泡的热水漫过他的肩膀,轻柔地荡涤着他身上的污/迹,也一并卷走了他全身的疲劳。工藤尚铮抬手捂住脸,在怒骂自己的亲哥哥居然擅自把自己全身衣服脱/光扔浴缸和感谢自家哥哥让自己久违地洗了个热水澡之间纠结片刻,不太情愿地选择了后者。他“啧”了一声,一边草草搓洗着身躯一边暗中庆幸着双胞胎哥哥的审美水平没有遗传母亲——摆放在他手边的是一件深蓝色苏格兰格子款而不是童年记忆里胸口有着幼稚的白鸽之类图案的粉蓝色的睡衣。

    “呦,你洗好了啊。——喝牛奶吗?”

    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手里端着盛着牛奶的纸盒,扭过头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牛奶盒,咧嘴一笑。

    “裕介哥?你怎么也在?”

    “智也喊我来的,他说暴雨天背着一个人跑看着就很可疑,所以找了个电话亭打电话喊我开车来接你俩,”米仓裕介饮了一口杯中的牛奶,伸了个懒腰,“谁叫某人车技那么菜,挂了好几把都没考合格。”

    “是是是,你车技超好,参加F1[*]都没问题。”厨房灶台上的一小口不锈钢锅“咕嘟”冒着泡,工藤智也站在灶台前,翻找出冰箱里的乌冬面,撕开包装袋一角后将乌冬面扔进煮开的沸水里,用筷子轻轻划动着面条防止粘黏。察觉到工藤尚铮朝厨房走的身影,他侧过头,扬起唇角望向自己的弟弟。

    “饿了?再忍一下,很快就好了。你跟裕介一起坐沙发上看电影等着吧。”

    “我不饿,我就是听到你的声音,过来看看。”

    “冰箱里有炸鱼薯条,能帮忙拿出来然后用微波炉加热下吗?”

    “哦,好。”工藤尚铮应了一声,弯下腰打开了冰箱冷藏层的门,冰箱内的灯映亮了他闪过一丝讶异的眼,他呆呆地看着冰箱内食材的摆放方式,“诶”了一声,“妈妈是不是来过?”

    “嗯,妈妈上个礼拜来过,她一边嫌弃我房间乱得不像人住的,一边又数落我蔬菜水果吃太少,冰箱里不能全是速冻食品。但是你看啊,”工藤智也揉了揉自己的发,叹了口气,看着工藤尚铮将炸鱼薯条放进微波炉内加热,“冰箱内那么多食材我一个人要吃到猴年马月去啊!”

    “所以这炸鱼薯条……?”

    “是妈妈做的,一如既往的糟糕。——从卖相和味道上都是。”

    “但是某种程度上,也是久违了的味道啊。”

    “可不是吗?”工藤智也附和弟弟的话一般,眯眼笑了下,“加多了盐、油和黑胡椒粒的炸鱼薯条,太久不吃也怪怀念这种味道的。”

    “既然妈妈来了,那……爸爸也来了吗?”

    “……没有,”工藤智也捞面条的手大幅度抖了下,卷在筷子尖的面条重又滑落进不锈钢小锅里,“爸爸和米仓叔叔在横滨。”

    “妈妈她还好吧?”

    “嗯,妈妈身体很健康,不过,”工藤智也朝弟弟的方向偏了下头,“她说她很想你,有些后悔同意你去美国读书了。她还抱怨说,”工藤智也佯装生气地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弟弟的鼻子,“某个小骗子撒谎越来越不打草稿了,明明在美国期间有一肚子委屈,也骗她说过得很好。”

    “……我没有。”

    “尚铮,妈妈她去英国留学过,她清楚你孤身一人在国外会遇到什么的,”工藤智也柔声道,“你瞒不过她的,更何况……她可是妈妈啊。”

    工藤智也弯下腰关上燃气灶的火,用漏勺捞出锅内的乌冬面放进碗里,侧目望向他身旁的双胞胎弟弟。

    工藤尚铮单手捂住眼,往嘴里大口塞着炸鱼薯条,被黑胡椒呛得满脸是泪。

    “慢点吃,别噎着,”工藤智也抬手拍了拍工藤尚铮瘦削的肩膀,肩胛骨硌得他的手,连带着心都微痛了起来,“吃完了歇会就去睡觉吧。”

    “你觉得……”工藤尚铮别过头苦涩地笑了一下,依旧没有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我还睡得着吗?”

    工藤尚铮像是询问着自己的亲哥哥,又像是质问着自己。他压抑了许久的冷静,在电视里女新闻主持人报道出几小时前发生在珀沙酒吧的那起“案/件”和屏幕上浮现出的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的面庞的刹那,倏尔分崩离析。

    “死去的那个人,”工藤智也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皱了下眉头——一个胸口被子/弹击穿,身材健硕的男人仰面瘫倒在天花板塌了一半的废弃车库中,雨水混杂着鲜/血致使男人的发缠成一团,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男人的唇角好似挂着一丝释然的笑容,“你……亲眼目睹了他被人杀/害?”

    “……杀了他的人,”工藤尚铮只觉得肺部最后一丝空气都被抽离,“是我。”

    “你说什么?!”米仓裕介震惊的嗓音从客厅传来;工藤智也蹙紧了眉头,挥了下手臂在厨房门口拦下面色发白的米仓裕介。

    “你就站在这里,裕介哥。”

    “你知道你做什么吗智也君?!”米仓裕介一把拽起工藤智也的黑色夹克衣领,“你这是在包/庇罪/犯!”

    “呵,所以你要把我也交给警/察吗?”工藤智也垂下眼望着米仓裕介迸出青筋的双手,神色平静地反问道,“尚铮会开/枪无非是两个理由:要不是正/当防/卫,要不就是……”他斟酌了一会用词,“让自己成为一根深深镶嵌入敌方的钢楔。”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尚铮?”

    “因为,”工藤智也的眼神里染上一丝冷意,他打开了米仓裕介拽着自己衣领的手,抚平衣领的褶皱一字一顿道。

    ——“我是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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