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不愉快

小说:[JOJO]乌托邦 作者:Delaney
    “那你一定就是乔纳森乔斯达了。”迪奥勾了勾嘴角,姑且友善的回答。

    黛雅敏锐的察觉到少年转而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时间也因为这种令她感到有点陌生的情况而感到有点害羞,她不自在的垂下眸子,轻声说道:“你好。”

    乔纳森笑起来,他自我介绍道:“大家都叫我JOJO,以后请多多指教。”

    黛雅没有接话的念头,她从没和陌生人进行过这样友好的、交换名字的仪式,跟着迪奥打了一声招呼已经是她此刻的极限。目不能视加剧了她的紧张,她下意识的抬手去寻找迪奥的衣角,然后抓住了他西装的下摆,悄悄攥在了手里。

    乔纳森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他摸了摸后颈,反思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吓到了这个姑娘,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几声狗吠吸引,他扭过头去,兴高采烈的呼唤着爱犬的名字,甚至蹲下身子准备迎接爱犬入怀。

    而黛雅——这个可怜的贫民窟姑娘,她从小见识那里的恶人恶犬,这使她对狗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买回面包的途中会紧跟着她,然后朝她呲牙咧嘴夺食、毛发脏乱又凶恶粗暴的小怪物上。

    她生来便娇小怯懦,甚至不敢和那群瘦骨嶙峋的流浪狗对峙,这种令她胆怯的行程直到迪奥发觉才画上句号,而那时的经历必定在她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她听见逐渐靠近的有力犬吠便觉得心惊胆战,她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给你介绍,这是丹尼,我的爱犬。”乔纳森背对着兄妹二人,并没有发觉黛雅的异常,他心中充满了为自己的新家人介绍老朋友的期待之感,“不用担心,它是绝对不会咬人的。”

    但迪奥在第一时间就反握住了黛雅牵住她衣角的手,他目光一凛,在那条狗奔着本是陌生人的他们绕着圈子冲过来之时,毫不犹豫的抬起膝盖,一脚将丹尼整个身子都掀翻在地。

    在这个过程中,黛雅的心中冒出很多问题:这条狗的叫声如此响亮,它会不会比贫民窟的那些流浪的家伙要大的多得多?她是否应该为了乔斯达家公子的欢心装出喜欢这条狗的样子?如果迪奥同样因为初来乍到而没有保护她该怎么办?万一她的害怕被乔纳森发觉,兄妹二人是否还能与如此喜欢丹尼的他友善相处?第一次见面就给乔纳森留下不好的印象的话,他们还能得到乔斯达爵士的资助吗?

    一系列念头划过脑海不过是在电光石火之间,但随之而来的恐惧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下意识的,她因为保持习惯而睁开的双眼便有些泛红,水光在其中流转了一圈,眼看就要化作眼泪滴落下来。

    然后在迪奥毫不犹豫的踢走了那条狗时,如同洪水一般席卷心头的心安与依赖反而使泪腺的闸门又一次松动,黛雅只是眨了眨眼睛,泪水便如同嫩叶上滚动的露珠般不断地从两颊滑落。

    她从自己刚才的无数想法中察觉到了兄长对她无条件的疼爱、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和从对新的未来的憧憬抽身出来后、对现实依然残酷的认知。

    “你在干什么!不可原……”乔纳森愤怒的转过身,还没和迪奥对上目光,便先看见了不知何时退到了迪奥斜后方、正借着兄长臂膀的庇护委屈的哭泣的黛雅,每一滴眼泪都像是浇在他的怒火上,让他的气势很快便弱了下来,表情也变成了有些手足无措的惊慌,“……那、那个……黛雅蒙德……”

    本该是迪奥最有力的下马威的举动,在此时此刻的乔纳森眼中看来,反倒是他应得的教训。

    毋庸置疑,他的丹尼完全把新妹妹吓坏了,他刚才忘记了父亲曾提到过的她的情况,这个体弱多病的姑娘肯定没有和小狗一起玩过,乔纳森非常懊悔,他应该在丹尼朝他们跑过去前就把它抱远,然后趁它冷静时再让他们认识才对。

    他慌张的想要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她擦擦眼泪,却在上下都摸索了一遍后意识到自己一定是把它弄丢了,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的叹了一口气,他为自己和兄妹俩的初遇感到了羞愧——这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绅士应该行的见面礼。

    就在这时,乔斯达爵士的到来为此时尴尬的场面解了围。

    “这是怎么了?”平稳而不怒自威的男声响起,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乔纳森和迪奥立刻转向乔斯达爵士的方向,黛雅也被惊得噎了一下,连忙松开扯着迪奥衣角的手,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站好,双手驯服的叠在身前,虽然双目失明、但垂下视线的动作足以说明她的尊敬、顺从与胆怯。

    迪奥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乔纳森,他身周的气势一改刚才的锐利,像是刚还泛起巨浪的大海突然沉寂了下去,他甚至还恭敬的向乔斯达爵士鞠了一躬,解释道:“十分抱歉,刚才那条狗突然向我们扑过来,我的妹妹太害怕了,所以……”

    他故意留了一个尾音,然后露出为难的样子,捏了捏双拳,他看向依旧瘫软在地上无力起身的丹尼,又看向像是愧疚到快要蜷缩成一团贴在地面的乔纳森,心中冷笑两声,却显得有些惶恐的重复道:“我、我真的很抱歉,乔纳森,乔斯达爵士。”

    “你不必道歉!”乔纳森大声的打断了他的话,他抿紧了嘴唇,却像是已经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一般坚定,他语气坚决的说道,“迪奥,黛雅蒙德,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是我没看好丹尼,这才让它吓到了黛雅蒙德,而如今它只不过是得到了莽撞的冲上去的教训!”

    他强忍着对丹尼的心痛,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补充道:“真正的绅士绝对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说完这番话,乔纳森还是悄悄看了一眼丹尼,看着它跌跌撞撞的爬起来逃向狗窝的方向,心中暗暗决定要给它拿一些好吃的补偿它。

    黛雅的眼泪看起来实在让人心疼,导致他将迪奥在那瞬间散发出来的强大恶意全部归结为对妹妹的保护欲,也忽略了心底那点“还是想要让迪奥道个歉”的想法。

    乔斯达爵士看起来对儿子勇于承担责任的优秀品质相当满意,他先是向布兰度兄妹、尤其是依旧眼眶通红的黛雅表示了歉意,然后又赞扬了乔纳森的做法,他象征性的让爱子和仆人对丹尼加强约束,然后带着众人走进了大厅。

    在完成了对仆人的介绍和对孩子之间的进一步调解后,乔斯达爵士便提出要先带迪奥和黛雅看看他们的房间。他没有忘记特意关照仍显怯懦的黛雅不要见外,然后将一位四十岁出头、据说是乔斯达家最优秀的女仆专门分配去照顾她的日常起居,这让黛雅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点真正的来自他人的温暖,尽管她在应答和感谢时也显得小心翼翼。

    留在一楼的三个孩子沉默了一瞬。

    黛雅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的呼唤了一声:“……乔纳森。”

    “啊……!是!”少年一个激灵,似乎是第一次被这样的女生叫起名字。

    “丹尼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黛雅在适应了一会儿后,说话便流利了不少,她根据刚才乔纳森发出声音的位置调整了一下自己说话的方向,视线却并不准确的落在了他胸口的领结处,“我……我只是有点害怕。”

    “不,”他笑了两声,“丹尼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乔纳森露出一个友好的笑脸,尽管他知道面前的少女是看不见的,但他听说兄弟姐妹之间都会有奇妙心灵感应,加上迪奥那么疼爱黛雅,他的善意一定会传达到小姑娘那里的,他是如此坚信着的。

    这么想着,他便将手伸向放在地上的、并不大的两个黑色箱子,想要帮兄妹俩把行李拿到楼上。但就在即将触碰到把手的时候,他的手腕猛地被迪奥用大力钳住,举在了面前。

    他发出了惨叫般的声音,实在是因为对方的动作过于令他意想不到。黛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感觉到兄长突然离开了自己身边的位置,这使她感到无比惊慌,似乎事件又进入了她无法掌控的阶段。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不敢靠自己迈出任何一步,只能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你在干什么!”回应她的是兄长针对乔纳森的话语,“别随随便便的碰别人的包!”发现乔纳森正不断用力企图挣脱他的钳制,他咬牙接道,“别用你那脏……”

    黛雅察觉到不妥,她惊呼一声:“哥哥!”

    迪奥猛地从对于乔纳森的厌恶中回过神来,他松开了束缚,一瞬间又恢复了冷静,面色如常,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抿了抿薄唇,解释道:“我会让佣人帮忙提上去,至于乔纳森你……不如帮我和黛雅去慰问一下丹尼。”

    他的话依然很不客气,并且充斥着敌意与违和感,而且刚才的转折生硬而刻意,让黛雅与乔纳森一时都有些失语——前者绝不会想到自己的兄长从一开始便对乔纳森抱有如此深刻的敌意,而后者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像是“大人”一样的同龄人。

    迪奥在心底暗暗唾弃着没有耐住性子的自己,他不动声色的看向黛雅,果然发现妹妹已经愣在了原地,刚才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活力又被他压了下去。他暗骂一句,心道自己应该更加耐心才对,无论是利用乔斯达家还是夺取他家的财产,这绝不是一时的功夫,而在他的计划里,在他成年之前,黛雅应该无忧无虑的度过她与“新家人”的时光才对。

    他带着心神不宁的黛雅慢慢走上楼,在黛雅踏上楼梯的第一步前,迪奥便已经为她数好了阶数,她在小心翼翼地走了一阶掌握了大概高度后,就可以自己扶着扶手慢慢走上二楼了。迪奥借口让她独立适应这里的环境、自己在后面照顾她,实则故意落后,等黛雅走出几步远后扯住了在原地捂着手腕的乔纳森的耳朵,以一种嚣张而饱含恶意的语气作出了“No.1”发言。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相处而已!”乔纳森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新兄弟。

    迪奥冷笑一声,他不屑道:“你大可以摆出宽容大度的样子,但我迪奥是不需要那种兄弟情的——不过只有一点,我绝不允许你让黛雅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是个敏感的孩子,如果她因为你的某种不正常的行为向我询问我们之间是否产生了什么矛盾……”

    他咧出一个甚至令乔纳森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

    “JOJO,我会让你后悔的。”

    乔纳森望着迪奥迅速赶上黛雅、正低下头和她说话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黛雅虽然与他可以维持着疏远的距离,但直觉告诉他,那只是出于她的本性,她展现出的善意像是乌云缝隙中露出的阳光,虽然极少、却足以让人一窥光芒;可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乔纳森却无法从迪奥身上感受到任何一点黛雅拥有的温和,那种像是冬天寒风般的凛冽从初遇时便席卷了他,让他感到不适与本能的退缩。

    乔纳森的感觉确实没有出错,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兄妹俩对这个新家的态度的话……

    黛雅是包容者,而迪奥是侵略者。

    虽然与迪奥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不愉快,乔纳森却还是和黛雅相处的很好。不是因为迪奥当天的警告,乔纳森是真心想要和这个姑娘成为朋友。

    迪奥向乔斯达爵士提出请求,以“怕生、不愿意与外界接触、失明后行动不便”三个理由几乎不怎么让黛雅独自走出她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甚至连吃饭都不和他们一起,但乔纳森依然会去拜访那个姑娘——当然是在迪奥不在的时候。

    尽管她的兄长给出了那样的警告,可他丝毫不给乔纳森和黛雅相处的时间,黛雅甚至还会每天在晚饭后到父亲的书房去聊一会儿天,乔纳森却只能在走廊里相遇时简单的打个招呼,这未免太不公平了!而且,黛雅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一定感觉很无聊!乔纳森在心中列举着自己要去找黛雅聊天的理由。

    ——从他们来到家里的那一天开始,她明明也是他的妹妹了!

    事实上,他没什么真正要好的同龄朋友,他不想放弃和黛雅成为朋友的机会。

    于是就在兄妹俩到达乔斯达家的第五天,趁着迪奥出门的时候,乔纳森小心翼翼地跑到了走廊尽头,轻轻地敲了敲黛雅的房门。

    他非常紧张,但试图令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正常。

    “黛雅蒙德,我是乔纳森,我来找你聊一会儿天,你现在有时间吗?”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了黛雅的声音。

    “是的,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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