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七年后的幻灭

小说:[JOJO]乌托邦 作者:Delaney
    “……多么让人震撼的毅力!简直就像是一辆重型火车头!”

    “……那华丽的、一如既往如此华丽的跑法!达阵!”

    乔斯达爵士重病在身,黛雅这段时间便长时间的在他的病榻前陪伴着这位似乎已经提前步入老年时期的、身份尊贵却连下床都很难做到的养父。此时此刻,他们正在一起微笑着倾听从比赛现场赶回家中的佣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她两位兄长激烈而又精彩的橄榄球比赛。

    听到最关键的时候,黛雅忍不住抓紧了乔斯达爵士身上的被单,在佣人模仿着解说员的语气大喊出迪奥的胜利后,她也有些激动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转向乔斯达爵士的方向。

    “爸爸!”她的红眸中闪着兴奋的光,“他们果然赢了!”

    乔斯达爵士满是疼爱的轻轻抚摸着黛雅的手背,他欣慰的点头,刚想说话便被一阵激烈的咳嗽声打断。他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又痛苦,早已经熟悉了这种情况的黛雅便从一旁的椅子上直接转坐到床上,她伸出手确认了位置后、轻轻在乔斯达爵士的后背上抚摸着,希望能快点帮他捋顺这口气。

    ——她来到乔斯达家已经有七年了。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此事的黛雅手上的动作也微微停顿了一下,她有些出神,耳边依然是父亲的咳嗽声,她却仿佛已经穿越时空,思绪莫名飘回了几年前。或许是迪奥和乔纳森获胜的消息让她感到非常高兴,而两人默契的配合却让她忍不住想到七年前几乎可以被称作闹剧的一系列事件,尽管走了很多弯路,但自己与兄长能如此和谐的融入这个家庭,还是令她有些感慨万千。

    这七年中实在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乔斯达爵士严厉的教导下,乔纳森和迪奥顺利的考入休哈德森学院、甚至此时已经快要成功毕业,两人分别进入了考古和法律专业,并在各自的领域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黛雅拒绝了皇家盲人学院看在乔斯达爵士的面子上发来的邀请,在迪奥与乔纳森的支持下,她专心研究起了早有功底的刺绣,虽然进步和取得的成绩令本国最著名的刺绣艺术家都感到惊奇,但这位姑娘更多时间都是在哈娜的帮助下捋好各色丝线,然后为自己亲爱的家人做些什么小玩意儿。

    她不常出门,乔斯达家的人经常打趣她为家养的金丝雀,黛雅对这个称号没什么太多的反感。因为目不能视,包括乔斯达爵士在内的所有人都默认她注定不可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别说像某家小姐一样在舞会上大放光彩,就是普通的嫁进一位门当户对的少爷家中都不太可能,但所有人都喜欢黛雅,他们从不在她面前提到这些或许会令她伤心的事情,并且都做好了一直照顾这位善良的小姐直到自己年老力竭为止。

    黛雅对此略有察觉,但没人和她聊聊这些,她也不会主动去提及自己未来的归属。性格中的些许软弱与自卑让她打心底里不愿意去和不认识的人交往,她不想抛头露面,因为她总觉得就算自己做的再好,在他人眼中也依然是一块瑕疵斑斑的玉石。好在迪奥一直在宽慰她,他无数次的承诺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黛雅,这才让这位姑娘能心情松快的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乔纳森和迪奥的手帕都曾被学校中的女孩子们借过去欣赏,她们祈求两位青年将家中的妹妹带出来和她们一起玩儿,两人不约而同的拒绝,然后都以略显强硬的态度拿回了自己的手帕。黛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习刺绣,加上她本就心灵手巧,即使看不见绣品,她也能将自己脑海中见过的事物绣的栩栩如生,她甚至能在摸索一个精巧的花瓶后将其绣在随便一块布料上,她天赋异禀、却不愿意让陌生人知晓,青年们理解她的心思,也就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

    没过多久,管家便恭敬地进入乔斯达爵士的卧室,向他通报两位青年已经兴高采烈的回到家中的事情,黛雅和养父都期待起来,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先敲一下、再连续敲两下的敲门声一定来自迪奥,等迪奥和乔纳森走进房间时,黛雅更是从他们的脚步声中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她为这点小小的事情高兴起来,但她知道兄长们一定有很多话想要说,因此只是静静地微笑着。

    在简单聊了几句关于比赛的事情后,两位青年看到了父亲的病容、心情显得沉重起来,他们沉默一瞬,然后由迪奥挑起了话题。

    他关切的问道:“父亲,您的病怎么样了?”

    “已经觉得好多了。”乔斯达爵士右手握拳遮在嘴边,显然是已经感受到了喉咙里传来的痒意,他轻咳几声,然后微笑起来,“多亏了黛雅一直在这里陪着我,我才能康复的这么快——只是还是咳得厉害。”

    黛雅见他们提起养父的病,不禁也觉得有些难过,她垂下眸子,说道:“今天,医生来劝父亲住院治疗,我想,是不是让父亲搬去医院比较好呢。”

    “住院?”迪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表现出痛恨的样子说道,“我觉得还是别去比较好,医院的设施明明就很差,劝人住院时也只是考虑着赚钱的事情。”

    “嗯,我也拒绝了。”乔斯达爵士低声应道。

    黛雅抿了抿唇,她试图改变乔斯达爵士和迪奥的观点,她轻声说道:“可是,医院中有护士和医生二十四小时照顾爸爸,他们的护理肯定比佣人们要专业的多,从我的角度来看,我觉得还是医院更适合爸爸的康复。”

    “其实我和黛雅的想法是一样的。”乔纳森附和道,“就算家庭医生们再怎么精心指导佣人,他们也一定做不到医护人员的那种程度,父亲,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必。”乔斯达爵士回绝了两人的提议,“果然还是在自己家里更让我安心。”

    几人又随意聊了两句,乔斯达爵士便让迪奥和乔纳森带着黛雅出去、留他一人小睡一会儿。迪奥揽着黛雅回到房间,乔纳森则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就去了书房继续自己的研究,黛雅一直在照顾乔斯达爵士的过程中一直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此时也没剩下了多少精力,她感到非常疲惫,便也要自己休息一下。

    “啊……”迪奥在为她掖好被子时轻呼了一声。

    黛雅有些迷茫,她努力运转着迟钝的大脑,问道:“哥哥,怎么了吗?”

    “我只是突然想起,乔斯达爵士还没有吃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我得去叫他起来才行,不然等他睡熟再起来时,恐怕更难吞下那些药片了。”

    “哥哥还真是辛苦呢。”黛雅忍不住笑了起来,“明明是乔纳森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迪奥也轻笑起来,他俯下身子在黛雅额头上印下一吻,带着笑意说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我要像你做的一样好。”

    黛雅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平时对待乔斯达爵士的态度,她有些羞涩起来,毕竟、当她自己的亲生父亲病重之时,她连一步都不愿意靠近那个病榻之上已经散发出一种从内到外的腐臭味的家伙,而只是在壁炉前静静地坐着。但黛雅明白,对达里奥拥有彻骨恨意的迪奥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从小到大,那个人渣只不过是给了他们兄妹俩出生的机会和一个充满耻辱的姓氏,十几年的相处甚至比不过乔斯达爵士七年的陪伴,他们都尊敬着自己的养父,并将养父当做亲生父亲一般对待,正如乔斯达爵士也将他们兄妹二人视为己出一样。

    “那么祝你好梦。”迪奥看出黛雅不希望他在这方面多说,于是向她告别,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门。

    精神放松下来的黛雅慢慢入睡,而距离这间走廊深处的卧室有一段距离的楼梯处,同时上演着又一场闹剧。

    “迪奥!刚才,你把那药怎么了?!”乔纳森手中攥着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信纸,几乎是慌乱的冲出了书房,将正端着药和温水的迪奥截在了楼梯拐角处。

    “什么怎么了?”迪奥面色如常,他微笑着走到二楼的平台上,问道,“你为什么是这副表情?小声点,黛雅才刚刚睡着。”他故意说出这话来转移乔纳森的注意力,果然看见他愤怒、震惊而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略微凝固了一瞬。

    早在两三年前,乔纳森就已经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己对艾莉娜随时间推移而加倍增长的思念,在迪奥的反复暗示之下,他也隐约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对方。

    ——但是,他居然还会因为黛雅露出如此动摇的表情。迪奥心中有些恼怒,他恨不得直接从大洋的彼岸将艾莉娜拉到乔纳森的卧室里,乔纳森对黛雅的懵懂憧憬就像是一颗生机勃勃、但被巨石压住的小芽,让他产生了一种“只要条件充分、它就会连石头都一起顶开”的危机感。

    很快,乔纳森便又一次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他此时冷静了些许,语气也平缓起来,但其中的内容难免透露出试探的意味:“我会小心。”他问道,“迪奥,一直以来,都是你把药端给父亲的吗?”

    “是啊,怎么了?”迪奥摊开手应道,“如你所见,我现在也要去给父亲送药。”

    乔纳森面色凝重,他举起了手中的信纸,说道:“我无意中发现了七年前你的父亲寄过来的信。”他垂下眸子,紧盯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我来念一念——我现在病了,大概会死吧……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心脏疼痛,手指肿胀,咳个不停……”在念到这里时,他再难以压制自己的怒火,乔纳森愤怒的看向莫名转过了身去的迪奥,握拳道,“这样的症状,和我父亲的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迪奥!”

    “你到底想说什么?”迪奥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乔纳森伸手便向那托盘上的纸包抓去:“那药让我检查一下!”

    迪奥猛地握住他的手腕,他锐利的目光直插乔纳森,这位气势不凡的青年以一种压倒性的气魄、用一个眼神就让乔纳森感到了些许退缩,他说:“如果你要调查这份药,就说明你真的在怀疑我,那么,你会失去这份友情的。JOJO,你做好觉悟了吗,失去这份友情的觉悟!”

    乔纳森犹豫一瞬,但一个念头从他脑中划过,他向后猛退一步挣脱开迪奥的束缚,他说道:“那么迪奥,作为一名绅士,请以你的生父布兰度氏的名誉起誓——如果你能向你父亲发誓自己是清白的,我就把这份药放回托盘上,再也不说这样的话!”

    他心中想着迪奥重视荣誉的性格,咬牙逼迫道:“迪奥,来吧!发誓吧!”

    “发、发誓吗……”迪奥重重的喘了两口气,他咬着牙,一瞬间便落入了不利的位置。脑中达里奥粗俗的举动反复闪过,他越发感到愤怒而羞耻,有力的拳头在身侧缓慢握紧,他喃喃道,“用他的名誉发誓……别开玩……”

    “哥哥?是你在那里吗?”他身后突然传来了黛雅轻飘飘的声音。

    两位青年皆是动作一顿,他们将目光转向她,那姑娘光着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正朝他们有些羞涩的笑着:“乔纳森,我听见了你们的声音,但我找不到我的鞋子了。”

    她脸上的表情转为疑惑,天真的金丝雀问道:“发生了什么吗?刚才这里好像有些吵。”

    黛雅的出现像是一盆冷水直浇在迪奥头顶,他几乎快要把自己的舌头咬破,才强行压抑下了因为生父而产生的怒火。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黛雅的问题,而是转过身子重新看向乔纳森,他冷冷的勾起嘴角,咬牙说道:

    “啊,我以我的生父——达里奥  布兰度——以他的名誉起誓。”

    “我没有做出任何错事。”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黛雅的未来。”

    尽管迪奥已经起誓,但乔纳森望着他阴森的表情,开口说道:

    “现在,我已经由怀疑转变为确信了。”

    “我知道你和黛雅曾经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情,但那并不是你杀害我父亲的理由,我要守护我的父亲,守护乔斯达家!”

    他望了一眼露出震惊表情的黛雅,坚定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此时也可以同样确定——这些邪恶的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做出来的吧!黛雅同样被你肮脏的心思蒙在鼓里!作为一名绅士,我就以我父亲的名誉,来向你诚挚的起誓吧——我乔纳森  乔斯达,会代替你永远守护黛雅,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了!”

    他向前一步扯住迪奥的手腕,将那包药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中,还没等他们再做出什么动作,便听见一声落地的闷响。

    ——黛雅倒在了她的房间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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