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天黑了

小说:[JOJO]乌托邦 作者:Delaney
    黛雅感到有些拘束、并且十分难过。此时此刻她沉默着正坐在驶往风之骑士岭的马车上,侧耳倾听史比特瓦根耐心的为他们介绍的关于目的地的基本情况,她不一会儿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车外的声音中,他们驶过闹市和林间,叫卖声与孩子的嬉笑似乎还停留在脑海里,黛雅努力想让这些事物令自己感到开心,但只要一想到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讨伐她死里逃生的兄长,她便总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还好吗,黛雅?”乔纳森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但好在因为黛雅一个人静坐时总是垂着眸子、她出神也不算过于明显,于是她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点点头,示意对方不用担心自己。

    黛雅不明白齐贝林临走前非要带上她的用意,脑中有很多设想、却都因为对此人的不熟悉而无法确认,问题久久无法寻找到答案,黛雅的头脑反而因为马车的颠簸与有节奏的蹄声昏昏欲睡,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勉强打起精神坚持到这里已经算是极限,她犹豫一瞬,还是没有选择靠在身边的乔纳森的肩膀上,转而向背后座位发硬的靠垫倚去、几乎将上半身蜷缩了起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人在极度不清醒时都容易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黛雅突然记起了贫民窟时的生活。她已经没有多少意识,却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兄妹二人刚得知母亲生病那时的事情,因为贫穷,母亲卑微的请求着医生将医疗费退还给他们,而迪奥只能靠打点那位老人才能强迫母亲留在医馆。迪奥在夜色中流泪,她抱着迪奥,十年过去,黛雅已经记不清当时月亮的位置,也记不清当时迪奥的表情,甚至连兄长的长相都隐隐约约有些模糊,但她分明还记得映着月光莹白色的、黏在迪奥脸上不肯彻底滑下去的那一滴泪水。

    就算是闭着眼睛,她眼眶也有些发酸,泪水从眼角滑落,黛雅微微偏头就将泪痕蹭进了在肩膀处堆起的长发中,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唇,表情也因为难过变的委屈起来,尽管她收敛的很快,但还是有人发现了她的异常。

    史比特瓦根的介绍微微一顿,他干巴巴的重复了两遍刚才说过的话,然后就像是工厂中被打断了一道程序的机器再也无法工作了一般,似乎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接下来的内容了。男人有些懊恼的垂下眸子,齐贝林和乔纳森都忍不住因为这个能干的家伙突然卡壳而微笑起来,但只有史比特瓦根知道,他并不是因为什么“劳累过度”而忘记台词。虽然想不出更确切的比喻,但他就像是一个在广袤森林中迷路的行人,摸进空地时被一头舔舐着自己伤口的雏鹿那纯善的眸子惊到了、从而连脚都无法抬起、只能远远地注视着它。

    “……总而言之,重要的部分也就是这些。”在目光捕捉到一块巨石雕刻的隧道洞口时,史比特瓦根像是看到了提词板,终于找回了刚才的感觉,他接道,“那就是风之骑士岭的入口,和计划中一样,现在太阳还没有下山。”

    黛雅进入了浅浅的睡眠状态,她对男人们慢慢警惕起来的状态一无所知,宁静的面容与睡在贫民窟被破布笼罩的硬板床、或是乔斯达家柔软的公主床时一模一样,从见到她的第一天开始、乔纳森就明白,黛雅一直是个包容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无论是人还是事物,黛雅都会平静地将它们纳入自己的怀抱,以一种温和的姿态去学着接受并适应。

    但越是这样,她便越显得令人怜惜。乔纳森看着她,目光忍不住变的又轻又柔、其中还夹杂了些无奈的意味。比起现在的状态,他更希望黛雅能在他面前大哭一场,或是发点脾气,表露出她对他与迪奥为敌的不满,或者就算她也觉得迪奥做得不对,至少她能坦然地表现出对迪奥的思念之情。与她接触过的每个人都曾向他反应黛雅人前与人后的不同,尽管乔纳森想做些什么,但似乎总是无法触及黛雅心底最深处的那块地方。艾莉娜尽可能地陪伴黛雅,却也留给她适当的独处时间,那位姑娘怕黛雅没时间思考清楚心中藏着的事、额外占用夜晚的睡眠时间。

    乔纳森将目光转向齐贝林,他压低了声音询问道:“齐贝林先生,我还是想要问一问,你将黛雅也带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呢?”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齐贝林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他挑了挑眉反问道。

    “其实我构想了很多种理由——或许你是想要用黛雅来诱惑迪奥现身,又或许是在面临大危机时在黛雅的帮助下脱身,但我总觉得以齐贝林先生的为人,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而已。”乔纳森若有所思的说道。

    齐贝林噗噗的笑起来,他因为弟子这番变相提醒他不要这样做的有趣话语逗笑,望了望车厢中另外三个人,他无奈的摊开了手:“虽然我确实有一部分想要利用黛雅蒙德小姐牵制迪奥的想法,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护她啊。”他话锋一转,“一旦我们前往风之骑士岭,留在医院的黛雅就会立刻被迪奥带走,虽然现在已经没有机会证实,但在这件事上,我甚至能用十美元做赌注。”

    “黛雅跟在我们身边反而能得到更好的保护,等我们打败了迪奥,这姑娘以后的生活可还要靠JOJO——和史比特瓦根两个人一同操劳了。”齐贝林在一句话里故意拐了几个弯,随后揶揄的目光直直投向史比特瓦根,被提到名字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愣神,他回避着齐贝林的视线,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望向窗外向后滑去的风景。好在乔纳森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他只当这句话是齐贝林给他的保证,一时间劲头满满,他应声道:“当然了!虽然可能不会像之前在乔斯达家一样,但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照顾好黛雅的!”

    而就在这时,马车猛然停了下来,黛雅摇晃一下,有些迷茫的睁开了双眼。她清醒的很快,在史比特瓦根大声询问车夫时就已经坐直了身体,察觉到马车不再向前行进,她心头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让她忍不住皱起细眉,右手也有些不安的攥紧了胸前披风的开口。

    史比特瓦根跳下车去查看,他刚绕到马车前面,就被两匹马的惨状惊呆了。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马匹的头在他的注视下掉落,他强行忍住从胃部涌上的不适与想要大叫的惊慌,移开定在被无数把利刃贯穿的骏马的目光,跑回马车车厢的车门处,史比特瓦根以难以置信的目光和用力摇头的动作向两个男人传达着此时不妙的状况。他不愿意为目不能视的黛雅造成恐慌,两个人很快接收到了他的信号,乔纳森用几句话安抚了黛雅,然后同样跳下车去检查。

    黛雅被一个人留在车厢里,乔纳森在离开前还将车门死死关上,她此时此刻更是听不清他们的悄悄话,她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因为男人们的刻意回避,她知道这不是自己可以解决的状况,于是便压制住心底的不安继续等待。

    而此时车厢外,战斗已经触发,从马匹的身体内冒出的那男人、或者说是僵尸,他居然也在这种情况下只是以普通音调和他们发布宣战宣言,狂气的话语和低沉的声音格外不搭调,这种不协调感让三个男人明白,不仅是他们的行动路线,迪奥甚至已经完全掌握了他们的一举一动,或者朝更坏的方面想,迪奥仅仅只是推测便能得知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分明是已经知道了他们会将黛雅带来、面对战斗时还会将她放在马车里。

    “JOJO,站在敌人的立场上进行换位思考,这是很重要的。”齐贝林目光凌厉的对上僵尸的视线,他接道,“看来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敌人已经超过你了!”

    “如果我是那家伙的话,首先要塞住逃往有太阳的地方的道路——也就是隧道的出口。”齐贝林的话音刚落,那僵尸便借着有利位置直接拔起了身前的马车,猛地朝隧道的出口扔去。乔纳森和史比特瓦根不约而同的惊叫一声,他们颤抖着回过头去,却发现那马车甚至都在巨大的冲击之下粉身碎骨、又被埋在了隧道入口的巨石之下。

    “黛雅……”乔纳森难以置信的喃喃道,“黛雅还在马车里!”

    “黛雅蒙德小姐!!”史比特瓦根终于无法忍受般大叫起来。

    “冷静!”齐贝林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僵尸,他制止了两个年轻人不理智的行为,说道,“失策了,迪奥一定早在我们的目光聚焦于这家伙时将黛雅带走,他不可能因为这种低级错误葬送黛雅的生命的!这点你们必须清楚——就算黛雅蒙德不在我们身边,她也不会遇到危险,因为迪奥不仅仅是个恶人、还是她的亲生兄弟!因此绝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心神紊乱!”

    而就在乔纳森进行第一次实战时,黛雅已经坐在了一个空旷的房间之中。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呼唤着她的名字,随之而来的是突然出现的血腥气味与冰冷气息,黛雅不适的抽了抽鼻子,她伸出手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然后咬了咬下唇,用又细又小的声音回应道:“……哥哥。”

    “黛雅,好久不见。”迪奥从她身后环住她,两人差别越来越大的体型让她看起来简直像迪奥怀里的娃娃,迪奥收紧双臂,几乎是贪婪的嗅着黛雅身上的气息、感受着这姑娘从血液中泛到皮肤上的暖意,大概是同源的血液与重逢的欣喜激起了吸血的欲望,他忍不住将双唇贴上黛雅暴露在外的白皙脖颈,这让黛雅下意识的颤抖起来,她将身体朝迪奥的身体靠近,尽管对方的体温冰冷,但她还是感到了一丝安心。

    然后她问道:“哥哥想要吸我的血吗?”

    迪奥轻笑几声,他抬起头,用脸颊磨蹭着黛雅柔软的金发,他问道:“我怎么会忍心令利物刺进你娇嫩的皮肤呢——就算是我的牙齿也不行。”

    “但是……”黛雅犹豫着,她终于伸出手抱住迪奥有力的手臂,这个姑娘眼眶通红,她颤抖着声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她落下泪来,哽咽着说道,“哥哥,我有好多话想说,却觉得一句也无法出口。”

    迪奥勾了勾嘴角,他显然察觉到了黛雅的情感,他从小时候开始就明白一件事,到此刻也没有改变。即使黛雅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兄长将会成为一个怎样的恶人,她也会毫无条件的包容着他,甚至不会将他的所作所为定义为“错事”或“恶事”。她同样深刻明白自己与兄长的关系,二人相互依偎、缺一不可。这个认知在经过了十几年后依然没有丝毫改变,黛雅在此时此刻,甚至无法说出一句埋怨或责怪的话。

    因此他安抚道:“无论是什么都可以,你知道我有多爱你,黛雅,我可以包容你的一切……”他笑着说道,“就像是你正在包容我的一切一样。”

    黛雅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似有所觉,她难过的哭泣起来,然后问道:“哥哥,天黑了吗?”

    迪奥抬眸望了一眼摆钟,他应道,“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样子。”

    眼泪更加汹涌的从她的眼眶中流出,黛雅哭泣着、拉住他的衣袖恳切的哀求着,她用最可怜、最无望的语气诉说着。

    “……天黑了的话、就该……休息了……”

    “不要走……不要走……就在这里……就像以前一样……”

    “一直陪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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