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4.灵感梦

小说:[JOJO]乌托邦 作者:Delaney
    黛雅没对艾莉娜正式说起过这件事,她只是在某天晚上和对方互道晚安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上将裙子也细心地整理好,然后闭上了双眼,就那样沉沉睡了过去。艾莉娜第二天将要出门时和黛雅打了招呼,没能得到应答便悄悄推开门来看,她本以为黛雅只是一时赖床,笑笑就又悄悄离开,但当她傍晚从医院回到家中发现黛雅仍然维持着双手交叠在小腹上的平躺姿势熟睡时,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寻常。

    她试着叫醒黛雅,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看上去陷入深眠的黛雅在她第一次呼唤后便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姑娘朝着艾莉娜的方向微笑起来,然后轻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艾莉娜看着她平静的样子一时有些说不出来话,慌乱在心底油然而生,她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人扼住一般,让她甚至无法吐出一个字节。

    黛雅支撑着柔软的床坐起身子,然后向左前方伸出双臂揽住艾莉娜的脖颈,她像是一只凭借气味寻找方向的小兽,小心又缓慢的靠了过去,将艾莉娜的头轻轻揽在怀中。黛雅转而跪在床上,拥抱着艾莉娜,轻轻捋顺着她的长发。她说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在呼唤我,我都会立即醒来、到达你身边的。”

    她察觉到艾莉娜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艾莉娜是那样聪慧,她一定明白了黛雅的意思,所以她哭了起来。乔纳森的死让她的神经一直绷的紧紧的,凡是看见黛雅还在她身边,她就会产生某种责任感、想尽办法去多做些兼职赚来外快,但如果黛雅陷入沉睡的话,说不定她反而会更加轻松一些。

    她似乎认为这种想法是非常自私的,但黛雅完全不这样想。

    “我不想给你增加负担,你得知道,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她在艾莉娜的头顶落下一个轻吻,“谢谢你,艾莉娜。”

    艾莉娜环住她的腰,在她怀里闷声哭泣起来。她们终于撕开了乔纳森和迪奥决战后一直淤积在心中腐朽的伤口,两个人此时才将一切伪装与勉强丢去,尽管她们的本心和表现方式本就是都以善意为出发点,但两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她们之间的什么东西已经变得更加亲密了。

    黛雅就又在艾莉娜退出房间后睡去。

    史比特瓦根再来到这里时发现,似乎甚至还没用他开口,艾莉娜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啊,艾莉娜夫人已经知道了吗。”史比特瓦根摸了摸后颈,他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蔬果放在餐桌上,“黛雅小姐确实和我提到过这件事,但是……”

    但是他也没想到黛雅会这么果断就是了。

    “关于这件事,我真的非常愧疚。”艾莉娜无奈的笑了笑,她垂下眉眼,神色间都显出有些细微的难过,“我如果能做得更好些,说不定我们就不会产生这种困扰。”

    “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艾莉娜夫人,请你千万不要想些没用的事情了。”史比特瓦根长叹一口气,他洗净了手便挽起袖子走进厨房,让艾莉娜去休息一会儿,他手脚麻利的将两个人的晚饭收拾上了餐桌。

    艾莉娜笑道:“黛雅也和我说了这句话——在你们心中,我还真是有着不错的形象呢。”听见这话,史比特瓦根只是勾了勾嘴角算作默认。

    而此时,黛雅完全消失在了外人的视线里。

    在邻居眼中,那个姑娘说不定早已经重病缠身。原先史比特瓦根与另一个男人来到她家时她还总是会到门口迎接,夜晚也能听见她与兄嫂的交谈声,此时此刻,她像是突然蒸发在了清晨的阳光下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认知里。

    黛雅在卧室里睡着,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一片深海,像是脚上坠着沉重的锁链,她连动弹的机会都没有。黛雅就那样慢慢沉下去,沉下去,直到有人托住了她的背,将她揽进怀里,她才从那种不可控的状态中被解救出来。她眼底依然是一片黑暗,但莫名的察觉到那人皮肤苍白,生命特征虚弱,却还要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黛雅抬起手去抚摸他呼吸微弱的脖颈,只觉得手下的触感有些不平。她一时想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的痕迹,却觉得眼眶发热,忍不住让泪水融入海洋之中。

    令她迟钝的感到惊讶的是,她在梦境中的海洋里也可以顺畅的呼吸,除了流下眼泪让她感到胸口闷痛以外,她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甚至对面前的男人升起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热情。她只想拥抱他,揽住他的脖颈,让他就这样与自己困在这方深海下的阴暗世界之中,以逃避现实生活的苦难。

    她在梦里似乎忘了很多事情,她忘记了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忘记了心中突然想到的所谓现实究竟是怎样的,忘记了揽着她的本该熟悉、却格外陌生的男人。

    黛雅想到“灵感”一词,却同样一时无法回忆起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她忍不住走神之时,她感到身子猛然一沉,男人放开了手,然后任由黛雅继续向下沉去。与此同时,她感到腹部像是被人猛地擂了一拳,不得已吐出口中的空气,黛雅在那瞬间呛进肺部几口水,那种在水下呼吸的能力似乎已经消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在梦境之中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是那么热烈的、诚挚的爱着你,黛雅。”

    他语调温和,却像是沸腾的岩浆上覆盖的那层黑色物质,仅仅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黛雅从未听过那声音,却觉得窒息感在他发出声音的一瞬间消失,然后她不由自主的回答道:“你并不爱我。”

    “为什么你至今还不愿相信呢,”男人耐心的问道,“我爱着您,像是教徒对神明顶礼膜拜,虔诚而狂热。”

    “如果我叫你放弃,”黛雅听见自己问道,“你是否愿意呢?”

    那男人却回避了这个问题,他说道:“你的灵魂对这世间的‘大恶’的吸引力,绝不是这个宇宙内提供的方法可以抹除的。我们可以前往新世界,然后安稳的生活下去,绝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黛雅,你在感到不平,在谴责唯独可以在事件中幸存下来的自己,但你是否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到与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结局呢。有两个命运的奴隶从觉悟的牢房里向外看去,一个凝视着漆黑的土,一个仰望着黄金的星,你会怎么做?”

    黛雅尚且在犹豫,那男人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正是因为你不会向牢房之外看去,所以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啊——你便是命运最驯服的奴隶,而命运注定,你将与我一起重启宇宙。”

    一双手抚上她的脸颊,拂去她的泪水,接道:“就在这世界终结之日再次睁开眼睛吧,他的方法,一直都可以以一举成就两人,你又怎么忍心让他功亏一篑呢。”

    黛雅猛地睁开双眼,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她急促的大口呼吸着,手紧紧抓住床单,只觉得头脑发晕。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而就在这愣神的几秒内,她突然发觉脑内的记忆正在缓慢退去。

    她猛地坐起身子,跌跌撞撞的走到书桌前,拿起笔想要将梦境的内容记录下来,但也就是在这时,或许是那异常使得她做了这样的噩梦,她听见了艾莉娜痛苦的□□与微弱的呼唤声。毫不犹豫的,黛雅扔下笔,飞快的跑向艾莉娜的房间,直接推开了门。

    “黛雅……”她听见艾莉娜强忍着疼痛的声音,她似乎还惊讶于黛雅真的敏锐的从深眠中察觉到了她的呼唤,但很快求助的本能压过了其他一切情绪,艾莉娜勉强撑起身子,对黛雅简要的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此时已经入秋,而艾莉娜与乔纳森的孩子即将降生。

    黛雅一时间觉得手脚僵硬,但她没有犹豫,飞快的拨通了医院的电话,然后又给史比特瓦根送去了消息,她先将手伸到门外,发觉仅仅只有一点灼烧感后便大概确定了此时应该已经是傍晚时分,于是黛雅就扯起门口衣架上的、大概是艾莉娜怀孕后买的宽大大衣套在身上走了出去,站在街边、用再生能力尽量掩饰着被略微晒至发焦的皮肤,拦下了一辆马车。

    史比特瓦根赶到医院时,艾莉娜已经被推进了产房,黛雅疲惫的坐在产房外的长椅上,脸色苍白,察觉到他的到来,那姑娘抬起眉眼,微微点头致意,然后便又有些虚弱的低下了头。

    “你怎么样,黛雅小姐?”史比特瓦根进入医院前夜晚还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到来,他便知道黛雅一定是冒着阳光将艾莉娜带来这里的。

    黛雅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灵感’……不见了。”

    “灵感?”史比特瓦根显得有些疑惑。

    “全部忘记了……”黛雅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思,“梦中的男人提到了‘天国’。”

    事实上,史比特瓦根在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黛雅口中的内容将会涉及到日后显得相当重要的事情,因此他很快就又将注意力放在了从产房匆忙走出的护士身上,黛雅沉默着,低着头回忆着那时的事情。

    那是她非常在意的事情,此时却只能回忆起相当模糊的东西。

    梦境中的海洋,两个陌生的男人。

    其中一人,脖颈处的皮肤就像是被针缝起的两块布料般凹凸不平。

    突然,产房里传出婴儿嘹亮的哭嚎声,黛雅缠成一团的思绪也像是猛然被拉直。

    史比特瓦根激动地握住拳头。

    黛雅脑内一震,只觉得茅塞顿开。

    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个答案让她内心冰凉,如同浸泡在冷水之中。

    黛雅无法开口,无法对艾莉娜与史比特瓦根解释她的猜想。

    她和那个男人——他们之间的羁绊,从大西洋的中心延伸到日不落的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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