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侍郎没有久留, 只是寒暄了两句就走了。
这事两人也没放在心上,但没出几日, 忽然就来了人传话,让伏修谨去王侍郎府上走一趟。伏修谨虽觉得奇怪,但也不敢怠慢, 赶紧随着来人动身前往。
不料, 刚到了侍郎府,他就直接被领到了书房。
伏修谨看到王侍郎背着手站在书案后边,正准备行礼,王侍郎已先一步回了身,招呼道:“小伏啊, 不必多礼了, 进来坐吧。”
“王大人。”伏修谨猜不透王侍郎的目的, 所以只是恭顺坐下,等待下文。
“小伏啊,今日找你过来确实有事要说。”王侍郎抿了一口茶, “你说你定了亲,对吧?”
伏修谨心里“咯噔”一下,那日在城中偶遇时,他就觉得王侍郎看锦绣的眼神中带着些审视的意思, 当时还以为自己想多了。他赶紧回道:“是的, 我与锦绣不日即将完婚。”
王侍郎也不着急,反而像是家长一般问起了锦绣的情况。“婚姻可不是小事,她家里是做什么的?”
“锦绣之前是淮丰侯府的丫鬟, 现在已赎身出来。”伏修谨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王侍郎放下茶杯,眼角的褶子堆叠到了一起,道:“是个丫鬟啊,那便好办了。”
“好办?”伏修谨冲口而出。
王侍郎“呵呵”笑了两声,“不必着急,我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
伏修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心又提了起来,不是这个意思,那是?
“那日在大殿上一眼见着你我就挺喜欢的,年轻有为。”王侍郎缓缓说着,“我府上有个庶女,今年刚满十六岁,配上你正好,至于那个与你定了亲的姑娘嘛,娶做良妾倒也不错。”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从王侍郎开始提起锦绣开始,伏修谨就知道今日这一关不好过。不用多想,他也能料到拒绝了王侍郎会有什么后果,但娶她人为妻,委屈锦绣做妾,这事他就从未想过,也断然是做不到的。
王侍郎见伏修谨低头沉思,又再问了一声:“小伏,你觉得呢?”
伏修谨起身行了礼,“王大人,谢谢您的赏识,但我未高中前就与锦绣定了亲……”
“等等!”王侍郎显然没想到会遭到拒绝,一下没了方才的和颜悦色,蹙着眉直接打断了伏修谨,“这事不用你马上应下,先回去考虑清楚。”说完又挥手送客。
伏修谨从王府出来,心里并不舒坦,就想着去找锦绣说说话。结果一进院子,就听到了厨房里传来叮咚作响的声音,热闹之余又有条不紊。
他走过去,站在门口,目不斜视。
“你来了?”锦绣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着手里的活儿,将刚装进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放回桌上,“今天食肆生意好,我回来晚了些,正准备装好给你送过去呢。”
整理好之后,锦绣回头,看到伏修谨仍是站在门口寸步未移,打趣道:“怎么了?饿傻了?”
伏修谨笑而不答。
锦绣也不追问,待落座后又将手边的清蒸鲫鱼给轻轻地推了过去,“干娘说你喜欢吃,特意给你留的。”
伏修谨没有动筷,而是轻唤了一声:“锦绣。”
“怎么了?”
“待长辈们商量好,我们就早点成婚吧。”
锦绣微微顿住,虽然伏修谨只字未提,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反常,看了片刻,也放下了筷子,回答:“好。”
伏修谨一回去,伯父就告诉他已经请人算好了吉日,聘礼也在同时准备中。家里一片喜庆热闹,而王侍郎也没有其他动作,伏修谨心存侥幸以为王侍郎只是一时兴起,这事就这么了了。可谁知,就在过大礼的前两日,他的宅子里又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是伏修谨的一位远方亲戚,平日里几乎没什么来往,但这会儿来了倒是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你可别不识好歹,对于我们这样的家门来说,能被王侍郎看中,有意结亲,那是多大的荣幸啊!再说了,你中了二甲进士,若朝中有人做靠山,想往上走,不是轻松得多?”
“不过是一个侯府赎身出来的丫鬟,再怎么生得好看,能比得上侍郎府的小姐尊贵?”
“人王侍郎也不是冷漠的人,只是让你把正妻的位置留给他家女儿,至于那个丫鬟嘛,你要喜欢那纳为妾室不就行了?”
“多少人眼巴巴想攀上这关系,你把目光放长远点,不要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丫鬟自毁前程!”
……
那亲戚苦口婆心规劝着,但每一句都在贬低锦绣,且越说越难听。
伏修谨原本看在是亲戚的份上,以礼相待,但这会儿是一句都听不下去了,出声阻止:“你请回吧,我与锦绣的婚期已定,不会有变。至于王大人那边,若你要回去复命,就说我谢谢他的好意。”
那亲戚一听,直眉怒目留下一句“不知好歹”,就甩着袖子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而又因为来之前在王侍郎面前夸下了海口,此时没劝说成功,对伏修谨记恨在心,所以在复命的时候故意添油加醋说伏修谨如何如何傲慢,如何不把王大人放在眼里,如何瞧不上王府的庶女……
总之,全都是些十分得罪人的话。
王侍郎听后,自然是勃然大怒。他那日在大殿上瞧着伏修谨长相出众,且年纪轻轻就已高中,前途光明,后回去再一调查,发现伏修谨出身一般,就打算拉拢一下,挑一个庶女嫁过去,正好也可以借此扩一扩他在朝中的人脉关系。可谁知,竟连着碰壁了两次,还是因为一个丫鬟!况且,他已经提前表明了态度,只要自己的女儿是正妻,他并不介意未来女婿有美妾在旁。既然伏修谨如此口出狂言、不识抬举,那就等着为此付出代价吧!
除了一甲进士,其他人想入翰林院都需要考试,伏修谨没打算入翰林,而是申请了外放做官。按理说,二甲进士外放做官,那是十拿九稳的事,且伏修谨的排名还在前排,但现在惹了王侍郎,事情就不一样了。
王侍郎在朝为官多年,熟知官场规则,也累了一定的人脉关系。虽说还办不到直接驳了伏修谨的申请,但可以从中作梗拖着,一直拖着,拖个一二年,这个就算是去告御状,他也有理可说。他想着伏修谨再怎么年轻,也经不起这么耗着,耗个几年又处处碰壁,到时候意识消沉,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伏修谨满心欢喜地一边等着消息,一边准备着与锦绣的婚事,全然不知王侍郎已因此在暗地里使了手段。直到几日后,他看到同期其他进士逐渐开始奔赴前程,而自己却毫无消息,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再一想,便猜到是那王侍郎给自己使了绊子。
这日辰时刚过,他就听得巷子里人欢马叫,走出门一看,正是与他同期高中的那位二甲进士,原来已获准外放做官,拖家带口即刻启程。
伏修谨望着巷子那头的欢闹场面,顿时黯然神伤,以至于锦绣隔着人群远远跟他招手他都没注意到,就转身闷头走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锦绣小声嘟囔,又加快步子紧随着伏修谨走了回来。
但入了院子又没见着他的身影,找了一圈,才发现他坐在书房的木椅上,正看着书案出神。
锦绣不知该不该打扰,就站在门外,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敲了门。
“你来了。”伏修谨回过神,“来很久了?”
“我刚到。”锦绣走近才发觉伏修谨脸色不太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伏修谨赶紧转过身,尽量敛起脸上的疲倦。
这些动作及变化虽细微,但锦绣却看得清楚,她又想到刚才在巷子里那一幕,就问:“那个就是你之前说的同巷子的二甲进士吧?你是不是看他举家出门,想到不久你也要外放去做官,不舍得这里了?”
伏修谨没想到锦绣会这么问,又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回答,就默默点了头。
“又不远嘛,到时候得空我们可以时常回来啊,再说了,去了那边稳定下来后,也可以把长辈们接过去小住的呀。”锦绣安慰道。
伏修谨听着锦绣的话,更是五味杂陈。
他知道王侍郎背地里使了阴招,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打算低头。但他又不想让锦绣为自己担心,不想让她失望,就低头揉了揉眉心,再抬起来时,扬起了如往常一般的笑脸,又指了指她手中的食盒,问:“今日带的什么好吃的?”
锦绣揭开食盒的动作蓦地就停了下来,神情微变,“昨天不是你自己说要吃如意糕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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