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青云派。
云崕仙尊刚出后山,这一次完美的压制住了妖蛟,这条上古的妖蛟虽强悍,但被压制的时间太长,经过这一次竭力突破封印无果之后,往后大概会慢慢虚弱到再无反抗之力,他终于完成了与青云派老祖的约定,也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青云派了。
在这里苦等了万年,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也完成了约定。
清冽冷漠如他,也掩饰不住满心的欢喜之意,如数九寒天的眼底,终于爬上一丝丝暖意,如春光乍泄。
可是出了后山,云崕仙尊才发现说好会乖乖等他的苏子言不在琉璃幻境,他心口一紧,将神识覆盖整个青云派,却仍旧感应不到丝毫苏子言的气息。
他蓦地有些不安,闭眼试图联系上黑鳞,才发现黑鳞竟也不在苏子言身上,只孤零零的躺在一处水沟里。
离开的三天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告而别,还是又出了什么事。
云崕仙尊气息瞬间凌乱,他抿起了唇,刚刚还算柔和的唇角弧度,又变成了一如既往的凌厉。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甚,他冷漠阴沉的背后掩藏着一丝恐慌,仿佛终于见到光的人,又将沦入黑暗。
去哪儿了他去哪了
简长州一直在外面等,掌门从后山出来便看到了他,见他一脸急色,而身旁的师祖也是瞬间脸色大变,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
不由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简长州低着头,诚惶诚恐的将那日的事发经过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这些话落到云崕仙尊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三十二派和天穹派合力将自己的徒弟逼出了青云派。
他压下眼帘,眸里漆黑,清冷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听到苏子言被迫捏碎了身份玉牌后,一向冷漠的眼里暗火跳跃,终于有压抑不住的杀气在翻腾。
简长州一边说,一边发现周身寒风凛冽,而认真听着的云崕仙尊脸色越变越难看,最后干脆一言不发,乘风径直去了青云派的山门前。
掌门也立即御剑跟了上去。
见他俩都走了,吓得简长州声音都忍不住抖了抖,最后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是弟子的错,是弟子
没用,没能保护住小师叔祖。”
大长老挥了挥手,“不干你的事,你先起来。”
山门前的一切没人敢动,于是那碎了一地的弟子玉牌仍旧在那里。
碧绿色的碎玉在暖阳下折射出温暖的色泽,清光跳跃在云崕仙尊的眼睫毛上,可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郁色,光影交错间,反而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阴翳与晦涩。
云崕仙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会,他轻眯起眼,眼如一弯寒月,里面乌云密布像藏了暗雷,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脸色明明灭灭,情绪沉下又浮起,最后皆化成一缕狠戾之色,凛冽肃杀之气挥之不去,冷的人挫骨三分。
掌门站在他身边,额间不知不觉中被浸出了一层冷汗。
他知道,这一次师祖是真怒了。
沉默良久,云崕仙尊才恢复以往的模样,轻掀眼帘,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掌门,拢了拢袖子不紧不慢道“我答应过他,他去那我去哪,我现在要去寻他,但此去必定会给青云派招惹是非”
掌门懂他这句会给青云派招惹是非的意思,云崕仙尊看似不染凡尘,实际上护短得厉害,小师叔祖被三十二派和天穹派的人逼迫着退出了青云派,那师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当年那个得罪了苏子言的鬼修,最后被灭掉整个夺魂宗,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云崕仙尊继续道“你若不喜,便昭告天下,说我已退出青云派,可免是非”
他说完也不等掌门开口回答,黑袍一挥,一直笼罩在云雾中的琉璃幻境快速变小,被他随手丢入了尾戒中,转身毫不留恋的朝西北方向御风而去。
大长老来得迟,等云崕仙尊走了,他才到。
“师祖呢”他问。
掌门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轻声道“走了。”
大长老一怔,回头看了一眼曾经琉璃幻境在的地方,不自觉的长叹了一声,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心中空荡荡的。
沉默半晌才道“师祖一直在等的那个人不会是小师叔吧”
掌门睨了他一眼,嫌弃道“你居然还有疑问,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真好。
”
“是啊”掌门感叹了一声,看着头顶变幻莫测的云,幽幽道“他完成了与老祖的万年约定,往后不会有任何的约束和阻碍,他会过上最想要的人生。”
“小师叔也真是厉害,轻易就将仙人拉入俗世。”
掌门笑了笑,点头道“他本就是师祖的凡尘,也是他的喜怒哀乐。”
“值得吗”稳重如大长老,这会儿也露出些许迷茫“小师叔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除了性格还不错外,修为不算高,智力平平,容貌也不是上上品,有什么地方值得师祖念念不忘。”
“你懂什么感情哪里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你在小师叔身上看不见优点,只是你没看到,你不够了解他,可师祖全部看到了。在他眼里,世间万物都比不上小师叔的一根手指。还有”
“还有什么”
“没什么。”
掌门没说的是,不管什么生物,人也好蛇也罢,总会执着于第一眼看到的。
第一眼惊艳,第二眼深陷,第三眼执念
苏子言的情况不太妙,但是也没有云崕仙尊想的那么惨,黑鳞不在身边,是因为四处逃窜给弄丢了。
苏子言不确定是被挂在树枝上还掉在水坑里,但是又不敢回去捡,只希望自己运气好能被师尊找到。
他们三人一路逃亡,被天穹派和三十二派的人追得如同丧家之犬,但好歹有顾未寒在。
他真的是被天道眷顾之人,遇到绝境也能逢凶化吉。
几人像无头苍蝇一般没有头绪的乱窜,被人一路追一路逃之下,不小心落入沉羽渊底。
沉羽渊上连羽毛都飞不起来,修士御剑也同样,所以仨人落入渊底也没人追,也不知道是运气差还是运气好,但好歹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苏子言醒的时候全身都疼,特别是左手一阵锥心刺骨的疼,连抬都抬不起来,整只手以诡异的弧度外瘫着,完全感觉感觉不到指尖,他用右手掐了掐,才发现是摔断了。
他低头看了看,小手臂擦得血肉模糊,殷红的鲜血低在他原本就脏了衣袍上,让他显得格外狼狈不堪。
苏子言苦笑,从前他们几人在古昆仑上也经常坠崖,但从来都不曾受伤过,因为有苏傲天在。
每次坠崖时,苏傲天都会紧紧的搂着他,然后在落下之际,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身体垫在他身下,不让他受一点伤。
现在苏傲天不在,刚刚情况又太突然,再加上他不愿与裴寄和顾未寒有太过亲密的身体接触,所以摔下沉羽渊时,顾未寒只来得用秋水剑拦在他后背,降缓他下坠的速度。
不过摔了手不要紧,好歹还活着,命保住了就是最最幸运的事情。
裴寄蹲在一旁摆弄伤药,而顾未寒则扯下干净的布条准备给他包扎,沉默半晌才问“苏傲天呢,他去哪儿了”
“他受伤了,所以”
顾未寒听完,悄悄垂下眸,掩盖住眼里蓦地升腾起的某种希望。
“受伤了,然后就走了,他不管你了吗”
“不是,”苏子言摇头,无意间瞄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亮光,犹豫了一会,突然岔开话题道“你回青云派去吧别跟着我了,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们要杀的是我,你跟在我身边简直是活受罪,回去吧。”
一旁的裴寄倒是有眼色,觉得他们聊的这个话题有点不对,立马将伤药放在顾未寒脚边,转身悄悄走了。
顾未寒却是充耳未闻,细心的处理好他手上的擦伤,弯腰轻轻吹了吹,小声问“疼不疼”
苏子言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他避开眼,白着脸狠心道“跟你说件事,其实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未寒给他包扎的手一抖,放在身旁的伤药都撒了一地,半晌才淡淡道“我知道,是苏傲天对吧”
他蹲在那儿低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手明明在抖,可是语气很平静。
“相处这么久,我多少还是能看出一点的,可是我不明白,他究竟哪里好他有的我也有,他能做的我也可以”
苏子言听不下去,急急的打断了他的话。
“天天他哪里都不好,可我就是喜欢。”
“为什么”顾未寒苦笑,明明他们认识的更早,明明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更多。
而且相处了那么久,他发现苏傲天没有一点能比得上他,不会做吃的,不会照顾人,还爱哭,根本没有一点优点,也没有一点值得人喜欢的地方。
他不相
信这世上真有无脑的、无缘无故的感情,更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
苏子言没看他,只自顾自道“因为我喜欢的人是另外一个他。”
“什么”
苏子言不准备再瞒他,他咽下口水,湿润了一下干涩生疼的喉咙,一字一句道“我喜欢的是我师尊,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他。而天天,是我师尊的一个分身,他们俩是同一个人。”
袖下的双手蓦地攥紧,指甲深陷掌心,顾未寒脸上一片惨白,眼里刚刚的那点亮光缓缓的落下,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灰。
苏傲天他还有一争的机会,可如果是云崕仙尊
顾未寒苦笑着闭上了眼,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仙人,自己拿什么跟他比
天黑了,沉羽渊下死一般的安静,渊顶上出现一轮明月,可是渊中仿佛有看不见的阻隔物,那月光一丁点也透不下来,太过浓郁的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苏子言不敢说话,觉得亏欠了他很多。
当初故意破了顾未寒的机缘,后来又利用了他,到现在明明是害怕拖累了他,才让他走,可话说出来总觉得像是用完就抛弃的那种态度。
顾未寒也沉默了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像无事发生般,抬头继续帮苏子言包扎,漆黑的眸子里像淌着一条金属河,黑沉沉的,没有半点起伏。
他淡淡道“我知道了。”
见苏子言一直盯着他,表情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未寒低低笑了一声,突然自嘲道“我这人虽然没有自知之明了一点,但是我不贱,我不会缠着你,你别担心。”
他将干净的布条一圈一圈不松不紧的绕在他的手臂上,包扎好了,才道“我会走,等师祖来了,我便走。”
苏子言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垂着眸子带着歉意道“顾未寒对不起。”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不用想其他的,就算只是普通朋友,这些也是朋友应该做的。”
顾未寒顿了顿,将那些不甘心全部囫囵入腹,深埋心底,扬起头,露出一如既往欠揍的笑,道“而且我以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苏子言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本来就是,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顾未寒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像咽下了所有的苦涩。看着苏子言带着闪躲且歉疚的眼神,露出一抹像是释怀又像解脱的神情,低低笑出了声。
他缓缓道“你也不要觉得有负担,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感情这种事情又不是交易,不需要平等。你继续喜欢你喜欢的人,继续做你喜欢做的事,不要对我抱有丝毫的歉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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