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言被鲜血糊住了眼睛, 他看不见,可是别人能看见,万钧剑出, 一剑化万剑,天空中仿佛下了一阵剑雨,直射而下穿透修士的躯体后,残存的剑气削平了半座山, 扬起的粉尘遮天蔽日。
那清脆的金石之声, 犹如巨龙出海仰天长啸,震得人耳膜发聋,眼冒金星。
这是万钧剑第一次露面, 深埋土壤中上万年的宝物, 终于让人看到了它耀眼的光芒, 如此强悍恐怖,如此惊世骇俗。
天地一片静寞,只剩残留的剑鸣声。
那一剑抽光了苏子言所有的力气, 他眼前一黑,直直地朝后倒了。
苏傲天和顾未寒却趁着众人未回神,且被扬起的灰尘遮住双睛之际,带着苏子言匆忙跳下了身后的万丈断崖。
……
过了好久,苏子言才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睁眼四处打量了一眼,身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断壁,他们掉在深潭里, 被水冲到了岸上。
此刻天已经黑了,头顶的苍穹隐隐约约露出几颗暗淡的星子。
深渊下却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种奇异的生物缓缓飞了起来,尾部一闪一闪发着淡淡的白绿光,接着越聚越多,忽明忽暗的白光照得深渊下如梦似幻。
恍惚中苏子言感觉到有什么爬过他的后颈,冰冰凉凉的蠕动着,触感诡异至极。
他惊了一下,条件反射的伸手抓过,那生物在他手中虚弱的扑腾,尾部的白光一闪一闪。
着眼细细看了看,发现是萤火虫,苏子言这才松手放了它,萤火虫慢悠悠地从他的掌心飞走。
“夫君,你没事吧?”
听到动静,一旁的苏傲天立马凑了上来,眼眶有些发红,显然刚刚哭过。
他可怜兮兮的环住苏子言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像只幼猫仔般好一阵磨蹭。
“吓死我了,呜呜呜……”
“没事了,天天乖。”苏子言挣扎着坐直身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想起苏傲天身上还有伤,不由担心道:“天天,你的伤重不重?让我看看。”
“身上那些小伤都包扎过了,没什么大碍。”
苏傲天擦了擦眼睛,随口将其他的伤轻描淡写带过,只举着手指上的小刀口抽噎道:“就是这里疼,夫君你帮我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苏子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有些无奈,却仍旧握过他的手,撅起嘴在他手指处轻轻吹吹了。
他一边吹,一边抽空侧头瞄了一眼,寻着在一旁生火的顾未寒,顿时心中一松。
还好!大家都没事,这次虽然运气差了点,但好歹也算是死里逃生了。
……
苏子言帮苏傲天吹了好大一会,苏傲天才收回手,在他脸上重重嘬了一口,装乖巧的拍了个彩虹屁。
“夫君真厉害!呼呼就不疼了。”
这马屁吹得苏子言老脸一红,心道:他家天天真是个绝世小可爱,撒娇都如此别具一格。
俩人打闹片刻,苏傲天才试图扶着他站起来,“夫君,你站起来走两步,看看有没有哪不舒服。”
苏子言起身转了一圈,“还好。”
只是左手中的沉重冰凉感还在,他低头诧异地发现,那把该死的剑还握在他手里,死沉沉的。
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万钧剑轻轻嗡鸣了一声。
苏子言有些烦躁的甩了甩:“艹!搞什么?”
“你是神剑还是搅屎棍?赖在我手上不想下来了是吧?”
明明是冰冷冷的死物,这会儿却仿佛能听懂他的话,剑身嗡鸣片刻,下一秒,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剑身顺着手臂一直传遍苏子言的全身,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一秒呼出的气息竟带上了白雾,连眉毛上都开始结霜。
“夫君,怎么了?”苏傲天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立马冲过来抱住他。
此刻的苏子言却已经说不出话了。
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强横的冲向脑海,太过巨大的信息量炸得他脑仁生疼,仿佛有人拿着个大铁锤在他脑中翻江倒海,疼得他泪水簌簌流下,顺着他的下颚打湿了衣裳。
苏傲天试图抱住他,可苏子言的力气竟是出乎意料的大,一把推开他,用力抱着脑袋在地上痛得打滚,惨叫连连。
鲜血从五窍缓缓流出,渐渐糊了满脸,睁大的瞳孔里都满是血色,压抑痛苦的声音从他嘴中溢出,让他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事情发生的太快,苏傲天和顾未寒完全帮不上忙,只能惊慌失措的看着苏子言在地上痛得打滚。
苏子言的痛苦还在持续,脑袋里面似万针齐扎一般的疼,那感觉像极了有人撬开了他的天灵盖,然后往他的脑髓里浇了一罐热油。
那疼苦的呻/吟声变成了绝望的嘶吼,像野兽一般低沉沙哑的“嗬嗬”声,从他喉管中溢出,仿佛钝刀割肉,听在人耳里难受的厉害。
苏傲天毫不犹豫的按住满地翻滚的苏子言,将他死死的抱在怀中,见他口腔中溢出来的鲜血,害怕他咬到舌头,于是用力扳开嘴,将自己的手臂塞了进去。
苏子言疼到脑中已经混乱了,根本不知道口中的是什么,上下颚用力咬合,将苏傲天的手臂咬到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那喷涌而出的鲜血,让苏傲天粉色的纱裙,染成了鲜红色。
苏傲天那么怕疼爱哭的一个人,这会却仿佛感觉不到手臂上的疼痛,只抱苏子言心慌到不行,恨不得感同身受,分担他一半的痛。
恍惚中,苏傲天突然记起了当时随便瞄了一眼的共生契。
他记得共生契某个地方写了人与兽签订契后,能承担对方一半的痛苦。
用力箍住怀中挣扎抽/搐的人,从他随身包里掏出了那副古旧的竹简,认真的看了看。
竹简上的共生契有两种,一种为普通的长生契,人为主,兽为仆,签订契约后,主人以至高无上的、不平等的方式,获得灵兽类的生命值,灵兽不但要付出一半的生命,还要供主人驱使,为奴为仆。
第二种长生契相对平等,人与兽无主无仆,但结契条件却更加的苛刻,须灵兽方主动结契。
结契后,双方是平等对生的关系,但若有一方受伤,另一方要承担对方一半的痛苦,一方死了,另一方也会死。
苏傲天细细看完,立马抛弃了第一种,把视线移向了第二种,认真地看着结契需要的流程。
……
一旁的顾未寒也反应了过来,强行搬开苏子言的嘴,将苏傲天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臂从他的嘴中抢下,顺手撕下自己身上干净的衣服折成粗布条,塞在苏子言嘴里。
苏傲天将共生契细细的看完,一咬牙对顾未寒道:“我要与他结起,你帮我护法。”
对于他是妖这件事情,顾未寒倒是一点也不惊讶,相处这么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他接过共生契默默的看了看,犹豫问:“第一种?”
“不,第二种。”苏傲天的眼中是浓郁到近乎惨烈的爱意与决绝。
他咬破食指,将精血涂在苏子言的额头,按照古竹简上的要求,画下了一个个繁复的符咒。
“从今往后我与他共命,两人一体,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
苏子言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耀眼的阳光透过深渊上的雾气照射下来,可是丝毫感觉不到它的热度,只在深渊顶折射出一道绚丽的彩虹桥。
他的头还有些胀疼,可是比起昨晚却是好了一百倍不止。
“夫君,你醒了还有没有哪?不舒服的?”苏傲天的声音有些怪,沙哑且虚弱。
苏子言怔了一下,扭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窝在了苏傲天的怀中。
他有些奇怪,平常的日子大多都是苏傲天窝在他怀中,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抬头看了一眼,却诧异地发现苏傲天的脸色竟然苍白的厉害,平日里脸颊上泛着淡淡的桃粉色不复存在,这会儿像染了漂白/粉的宣纸,仿佛一戳就破,在耀眼的晨阳下,都能看到皮下细细跳动的青色血管。
他眼眶通红,眼白上都泛着细细的红血丝,粉色的纱裙上衣也沾染了血色,像是白牡丹被泼上了污血,带着一种凄凉的美感。
苏子言吓了一跳,紧张失措道:“天天,你这是怎么了?”
苏傲天:“没什么,就是……就是昨晚没睡好而已。”
“夫君,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疼不疼?”
“没有,头不疼了。”
苏傲天轻轻呼了一口气,眼底深处尽是庆幸,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的顾未寒眼下也是青黑一片,但这会儿竟然罕见的没有打扰苏傲天缠着苏子言。
沉默好半天才道:“昨晚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这把剑的问题?”
“是。”苏子言点头,他抬起手,果然万钧剑还粘在他手上。
“这是……裴寄的剑。”
昨晚一刹那间疯狂涌入脑海的回忆,苏子言试图回忆了一下,可这会儿脑中一片空白。
当初太多的记忆一下纷涌入他的脑海中,让他头痛欲裂,到这会儿却什么都记不住了,只隐隐约约记得最后站在山头的黑衣少年,那人回过头来,被风吹乱的黑发下明显是裴寄的脸。
“裴前辈的剑?”顾未寒若有所思道:“古剑有灵,它一定是感应到了裴前辈破镜而出,重获自由,所以也出世了。”
“可惜裴前辈走的匆忙,万钧剑没来得及赶上,但是你与他相处的时间最长,你身上沾染了裴前辈的气息,所以万钧剑缠上了你?”
“嗯。”苏子言点头,甩了甩沾在手上纹丝不动的万钧剑,道:“我只要找到裴寄就能解决它,可是他去了哪儿?”
万钧剑仿佛能听懂他说话,在他手上轻轻/颤了颤,然后拖着他猛地冲天而起。
苏子言一时不察,被狂风灌了满嘴,再低头看才发觉已离地面百尺有余,他惊恐道:“卧槽!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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