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衙役商量好, 最先提议的那个赶往大德寺方向。等离了另一个衙役的视线, 这个衙役脸色瞬间阴沉, 脚步加快。
广安侯府的二公子和善亲王府小公子、镇国公世子竟然要跑过来探墓!真是有病!活人的地不呆, 偏往死人的地方钻!
衙役心里狠狠咒骂着。
这还是他今天早上和另一个衙役聊天才知道的,他之前根本没收到消息。
依着他现在的身份, 他就是有心阻拦,也拦不住。
他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送出去, 也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但愿主上能有办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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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唳他们到达大坑时, 就见一个身穿皂服的衙役在坑边上守着, 见了他们满脸陪笑:“几位可是云世子、世子夫人、凤公子, 苏公子?小的张三,见过几位公子。下面这墓坑小的一早探过, 可以给几位带路。”
苏沐诧异的打量张三一眼:“行啊, 爷几个私下里的事情你竟然都知道。”他过来探墓是私下里决定的, 根本没敢让家里人知道, 怕挨骂。
张三笑容不变:“昨天苏公子在酒楼里和凤公子提起这事, 小的凑巧听到了。”
苏沐这才不说什么。
凤域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行, 既然你下去过,那就由你带路吧。”
几个人早有准备, 随从身上带着结实的绳子。
绳子绑在树上,几个人依次攀着绳子下去,留下三个随从在上面守着。
祝祷暗暗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个大坑往里面走,露出来一条通道, 通道不长,走上一丈的距离就到了头,被一座石门挡住,石门上刻着先父石氏从鱼之墓,落款是不孝子石山甲戌年七月十三立。还有一篇墓志铭,简单的记载了墓主人的生平。大意就是石家原本是来京城经营瓷器皮货的豪商,不料想买卖出了岔子,家底陪进去大半,石从鱼受了打击,卖掉京城的产业,打算举家迁回原籍。熟料想在京城外又遭遇到了劫匪,家产被劫走大半,幸亏遇到官兵相救,石家人才保住了性命。
经此一事,石从鱼病故,其子石山也不敢再带人千里迢迢的返回老家,只能在京城附近选了一处风水宝地把石从鱼安葬。
墓志铭写的简单明了,怪不得京兆府的人肯定的说这是前朝豪商的墓呢。豪商是豪商,但从墓志铭上说的来看,估计墓里面也没什么好东西,摆明了告诉盗墓贼,别来偷啦,白费功夫。
张三知道苏沐就是为了进古墓里面,殷勤道:“大雨把这个墓泡坏了,这边裂开了一条通道,还没来得及填。”
果然,墓门另一边有一道足够一个人通过的空隙。
苏沐低声嘀咕:“这真的是一个落魄豪商的墓?这墓门和墓室修建起来可不便宜。”寻常人家葬人,哪个不是挖个坑把棺材放进去就行,顶多棺材做的考究一些。这要是个富足的豪商还能说的过去,钱多么,讲究一些也无可厚非,但这却是个落魄的……
凤域看他一眼:“没瞅出来,你竟然还会动脑子了。”
苏沐不满:“喂喂,你什么意思?你是骂我没脑子吗?”
凤域呵一声:“你以为呢?”
苏沐:“……”气死他了!
云唳嫌弃的看这俩家伙一眼,还是自家阿祷好,聪明又沉稳,哪像这俩,一个跳脱的跟二哈似的;另一个嘴巴又毒又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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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衙役没有去大德寺,而是绕弯到了半山腰王家的别苑。
确定身后没人跟着,衙役敲开角门,跟里面的人低语两句,闪身从角门钻进去。
“宋先生在吗?”衙役问。
小厮打扮的人在前面领路:“在呢,宋先生也刚回来。”
衙役愣一下:“先生今儿出去了?”
小厮淡淡的看他一眼,衙役顿觉失言,忙低下头不敢再问。
他们这些人只需要按着上面的吩咐做事就行,打探上峰的行踪是大忌。
一路无话,小厮把人领到一处清幽的园子,示意衙役等着,自己先进去禀报一声,这才叫衙役进去。
进了门,衙役极快的看宋先生一眼,就见宋先生穿着一身雪青色交领长袍,寡淡的五官平平无奇,明明是随意的坐着,偏有一种慑人的威势,令人不敢直视。
衙役垂头,声音微微发紧:“先生,镇国公世子,凤域,苏沐几人带着人去了墓坑那边,听张三说,似乎是想要探墓。”
宋先生眼睛微眯:“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想起来去探墓?”他还以为是云坤察觉了青阳郡主的不对劲才追过来,却原来是奔着墓穴来的!
宋先生的脸沉下来:“怎么现在才来禀报?他们什么时候到?”
衙役嘴里发苦:“属下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当下把张三如何得知消息的说了一遍。
“自从墓坑塌了,属下就主动请求过来守着,这些日子除了广安侯府派人过来做了一场法事外,再也没人过来,连京兆尹看过墓志铭后,都不在意这里。属下暗地里打听过,约么这两三天京兆尹就会派人把墓填上,实在没想到苏沐竟然会对墓穴感兴趣!”
就常理来说,除了盗墓贼,谁没事乐意往墓穴钻啊?偏苏沐爱好清奇,不按常理出牌!
他简直都要冤死了!
宋先生也知道这事怨不到衙役身上,谁能想到苏沐会这么奇葩呢?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了,宋先生只能尽量往好的地方想:“这个墓做的很讲究,他们应该发现不了什么。你赶紧过去守着,他们要是进去了,尽快把他们带出来!”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了。
衙役点头:“属下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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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返回来时,云唳他们已经下去了,衙役赶忙顺着绳子爬下去。走没两步,就听里面传来声音:“这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啊?”
“这好说,让人拿个火把下来。”苏沐得意的声音,“我早就料到这出,让人带着火把呢。”
“那还磨叽什么,赶紧去拿。”
说着话,几个人从通道里走出来,抬眼就看到衙役。
张三惊喜:“诶,六子,你不是去请护身符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六子道:“我走到半路才想起来忘了带银子,这不赶紧又回来了。”
张三随口道:“你这个人就是死板,大德寺的和尚都是高僧,你没带银子难道他们就不肯把护身符赠你?既回来了就别再跑了,有这几位贵人在,百邪不侵,比护身符管用。”
苏沐笑道:“你这个人说话就是中听,要不是你在衙门里任职,我都想把你讨了去随身带着。”
张三笑道:“那感情好,有苏公子提携,小的的前途再不用愁了。”
说话的功夫。上面的人扔了火把下来,一行人再次进入墓穴。
六子犹豫一下,没有阻拦,也跟了进入。
墓穴很简单,分为内室外室,随葬品少的可怜,黑黢黢的棺材在内室正中摆放着,阴森森的。瞧着就渗人。
别看苏沐吵吵的欢,他是典型的叶公好龙,一看到棺材就先怂了,悄咪咪靠近云唳,就要扯云唳的袖子。
云唳淡淡的看过去,苏沐头皮一紧,伸出去的手转个弯拉住了凤域。
凤域很是不屑的看他一眼,满脸的鄙夷:就这怂胆竟然还敢往墓穴里钻?到底没有甩开苏沐伸过来的手。
苏沐:“……”
鄙视就鄙视吧,等出了墓穴,他照样又是一条好汉!
相较于苏沐的鹌鹑样,祝祷就大胆的多了。
他走到棺材前仔细看了看,又伸手在棺材上敲两下。
“咚咚”的声音乍然响起,苏沐差点吓尿,没等他说话,另一边六子吓得手哆嗦一下,手里的火把掉在地上熄灭。
他们进来一共拿了两个火把,六子一个,张三一个。
现在灭掉一个,墓室内的光线瞬间暗下来。
黑暗本就容易滋生恐惧,偏六子还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哆嗦着声音道:“我,我刚才看到一个黑影闪了过去,不会真的有鬼吧?我,我,我想要出去。”听声音都要吓哭了。
疑心生暗鬼。
听六子这么说,张三心里也犯嘀咕。他是知道六子从来不说谎的,他说见到了黑影,应该就是真的见到了。
但墓室就这么大,不可能再有别人,所以说,六子见到的那个黑影,真的是那个玩意?
这么想着,张三浑身发毛,眼前恍惚一下,仿佛也看到了黑影似的,顿时吓得大叫一声,身体反射性的往后蹿,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咕噜噜……啪嚓……”一通响,在墓室内格外的清晰渗人。
苏沐也撑不住了:“这里太吓人了,咱们赶紧出去吧!”
凤域抿着唇,脸色微白。
六子慌乱的附和:“对,对,出去,赶紧出去。”脚步下意识的就要往外拐,又顾忌着里面这几位贵公子的身份,不敢撇下他们先逃,表情恐惧又纠结。
众人都想赶紧离开,除了云唳和祝祷。
祝祷俯身捡起火把,重新点燃,云唳也把张三手中的火把接过来,往张三身后一照:“原来是罐子打碎了。”
那边原来摆着两个酒罐子,被张三碰倒,滚到墙角摔碎了,里面的酒洒了出来,流了一地。
祝祷低头瞅一眼,笑道:“这酒挺放的住的啊,从前朝到现在得有两百多年了吧?这罐子里面的酒不但没干,反而还剩了这么多。”
云唳点头:“不错。要是密封的好的墓穴,罐子里的酒还有可能保存住。但是这个墓穴……”
云唳扯一下嘴角,嫌弃道:“这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坟墓,再怎么也不可能让里边的陪葬品保存二百多年不变。”
祝祷附和:“就是这个理!还有那口棺材,我刚才瞅了瞅,普普通通的杨木做的。杨木能保持二百多年不腐烂?我记得在庄子上时,村里的人好用杨木做檩和房梁。这样的房子只要五年不住人房顶就会烂掉。这口棺材在地下埋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和新的一样,也是够神奇的。”
夫夫俩一唱一和,分析的头头是道。
六子听的冷汗都下来了,这两口子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就真的半点都不怕?
苏沐还是怂,又怂又好奇这两口子说的内容,抓着凤域的衣服听的津津有味,也不急着走了。
没了六子刻着渲染出来的恐怖氛围,凤域胆子又大了起来,忍不住样前走两步,和祝祷他们一起研究起地上的酒。
“这酒的味道似乎有点熟悉啊。”凤域抽抽鼻子,反手把躲在他身后的苏沐拉过来,“你闻闻,像不像湘泉坊里的菊酒?”
苏沐下意识的吸吸鼻子,眼睛猛的一亮:“是诶!我记得他家的酒,取了个名叫什么四君子酒,分成梅兰菊竹四种。酒的味道一般,就是带着点独有的香气,这才出名。我记得这种酒是这几年才开始卖的吧?怎么两百多年前就有了?”
越说越不对劲,不恐惧后,苏沐吓跑的智商又回来了:“这个墓不对劲!很不对劲!”
六子脸色一白,怕被发现,赶忙低下头,脑子里一突一突的,愣是想不出办法阻止。
苏沐还要说,祝祷竖起一根手指:“听。”
“滴答滴答”,细微的水滴声传入耳膜,在安静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
瞬间苏沐背上的汗毛就炸了起来,刚回家的智商再次被吓走:“哪来的声音?”
祝祷踩踩脚下:“下面传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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