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夏耳趴在乌龟壳子上吭哧吭哧写第二封信的时候,有点迟钝的想起来,叔叔当时说信被烧的时候,表情不太对。
她反应慢却不傻,有些事情仔细想想,总能琢磨出问题。
九重殿那么大,又那么森严,想向外传信,肯定要经过什么奇怪的上级吧……?
不过夏耳也不会去责怪什么,毕竟大叔也是和她一样,都是在这里讨生活的人,能帮忙传信,她就已经十分感激了。
但她总不能坐以待毙,毕竟对她这个实打实的现代高一生来说,写一封絮絮叨叨的毛笔信,那是一件相当痛苦又手抽筋的事情。
而且,村子的实况,她也一定要知道的。
夏耳拿着毛笔,从放在一边的八角桌上拿起一个小苹果,一边咬着一边翻开了咒言。
看了几眼后,她把苹果啃完,把储物袋里一堆苹果橘子香蕉拿出来,以八角桌和乌龟……壳为圆心,水果为材料,认真的摆了一个和荷包纹路一摸一样的封灵阵。
婶子说,帝王血石魔气太重,如果不设封灵阵,魔气会泄露的。
夏耳即将摆好,却发现水果不够,差了一个阵眼。
夏耳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苹果核:“……”
她给乌龟壳最高的地方垫了张宣纸,然后把果核放到了上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这么做的时候,总觉得乌龟壳抖了一下……
夏耳:“……”
错觉吧?
夏耳小声说:“对不起呀龟龟,就一下下,血石魔气太旺盛啦,不这么做,漏了就不好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有没有用处,反正就说了。
等准备停当,她拿出了荷包里的帝王血石,放到墨水里泡了一会儿,感觉时辰差不多了,把血石擦干放回荷包里。
咒言上说,某些咒术想要生效,除了主人自己的精神力之外,还要借助一些气力。
魔气,灵气,或者神力。
夏耳没有灵石,她只有这块帝王血石,所以也只能借它的魔气了。
泡好了带魔气的墨水,她抿唇闭眼,把墨水里的魔气排列成咒符,随后毛笔沾染,借着魔墨,重新写了一封信。
咒术【窃言】。
被它诅咒的东西听到的一切,将会传达到施咒人耳中。
而夏耳用这个咒术,咒了她写信的墨水,这样,拿到信的人说了什么话,都能通过信纸上的墨水,传到她的耳中。
而她没有察觉,在她将血石放入墨水时,有细微的魔气散发渗透了墨水,直直浸入了龟壳之下。
夏耳把信写好,便郑重的放到信封里,去给刘先送过去了。
*
而这边,刘先拿到了夏耳重写的信,便去了荒村那边。
村子里的景象,并不好。
这村子靠着血石矿山,男人都□□着膀子在挖矿,汗水淋漓,女人在一边做饭,表情都很艰苦。
刘先驻足了一会儿,又问了几个人,才找到了夏耳的婶子。
婶子知道他是夏耳过来传信的,愣了一下,拆信看了,随后苦笑,“那孩子……”
信上写的字有点不好看,却很诚挚,大概是自己在外面找了个靠山,过的很不错,让她不要担心,好好过日子。
后面问她,那个叫杨缓的有没有为难她。
婶子想到村子境况,叹了口气,对刘先说,“你就告诉她,村子还不错,让她别担心了。”
刘先眉头皱起来,“你们这边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婶子深深的叹气,“本来都挺好的,但杨家来了之后,每况愈下,他们让我们给他们挖矿,但是给的银钱也少,想搬村,他们推脱说找不到人,拘着我们……”
刘先道:“这也太过分了!”
婶子叹息道:“有什么办法呢?对方毕竟是杨氏,杨氏传承几千余年,家底深厚,盘踞一方,还有神明大人撑腰,谁敢违抗啊。”
刘先眉头微微皱起,问:“这边管事的叫什么?”
婶子提起杨缓,恨的咬牙,“是个叫杨缓的,三阶咒师。”
随后又解气一般的笑,“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头突然秃了,现在躲着不敢见人呢。他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我们都门儿清。”
“那个秃了他头的真该把他脑袋拧下来。”婶子恨声道,“那天下雨,杨家第二天非要我们上供矿石,杨缓半夜把我们喊起来,下着雨去挖矿,隔壁的二憨跟着他爹去了,流石下来砸了脑袋,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刘先大为讶异,“那倒真是恶有恶报了。”
“谁说不是呢。”婶子说完,又问了刘先夏耳一些境况,刘先便按之前夏耳交代的那般,如是说了。
婶子知道她吃好喝好,便稍微放下了心,随后又找了些衣服给刘先,道:“这是我之前她的裙子还有鞋子,你给她带着。”
刘先应了。
“我们这边的情况你也别跟那姑娘讲,她人看着笨,人却不傻,你细心不要说,她在那边身不由己的,也别想着管我们这些烂摊子了。”
婶子顿了顿,又叹息说,“那姑娘身怀缘法,必非池中之物,让她不要想太多,身在泥潭,保命为上。”
刘先微微一怔,看了一眼这荒村的妇人,明明只是一介妇女,却因为这话,莫名出了几分不凡。
*
黑衣人把夏耳的单子送给苏缝的时候,杨圆一直在外殿候着,等到夜深人静,她找了黑衣人。
“白日里,你送给殿下的信是什么?”杨圆问。
听黑衣人言,那信竟是一个单子,单子所列物品粗陋,殿下要将上面物品换成最好的也就罢了,竟还要黑衣人特地用幻术遮掩。
身为大陆万年的神明,没有人知道那位殿下财富几何。
杨圆嫉恨极了,“那信是从哪里拿到的?”
黑衣人沉吟几声,摇摇头,“是从厨房刘先那里拿到的信。”
刘先?一介厨子而已,殿下不可能这么上心。
杨圆道:“那你可知道送信的人是谁?”
黑衣人:“不知,但是我可以模拟一下她的字迹。”
黑衣人说完,便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毛笔字。
……也是黑衣人无心,只是这字丑的让人印象深刻。
杨圆本来还在猜是谁能让殿下如此上心,一看这字:“………………”
绝对是那个看乌龟的小贱人!!
黑衣人观她表情:“你认识?”
杨圆恨的牙痒痒:“我当然认识!”
黑衣人道:“既然殿下喜欢,她又是我们的人,不若……”
“哪有那么容易!”杨圆想到对方那句勿以恶小而为之,简直如鲠在喉,她一句话倒成了不要命的圣人,她们这些惜命的倒成了小人!!
有些人总是这样,自己得不到的,看到别人得到,就会万般憎恨,嫉妒的眼睛通红。
她深吸一口气,阴狠道,“等着看吧。”
她想要拿到弑神玉安全回到杨家,如今这小贱人惹得殿下上心,她倒不如抓住她的把柄,迫她做事。
只是那个油盐不进的小贱人,可有什么软肋……?
*
夏耳坐在池塘边,信上的窃言一声声把婶子的声音传了回来。
她的唇一下抿的死紧。
……二憨!!
那个杨缓!明明答应她的,却对村里人这样坏!
气的夏耳拍了一下乌龟壳。
龟龟:“……”
等到下班回了房间,她想把杨缓的咒娃娃翻出来,好好让他知道些什么叫倒霉催的,然而翻箱倒柜,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她“咦”了一声,她明明是把咒娃放到枕头下的呀。
还未等她细找,便见窗前,飞进来一只小小的千纸鹤。
千纸鹤做得小巧精致,纸叠的小翅膀轻轻敲了敲窗,见夏耳看过来,那千纸鹤便飞到了她的指尖,化作了一封信纸和储物袋。
却原来是刘先回来了,说带好的东西都在储物袋里,村子里的事情他在信里简单写了一些,说想知道详细些的,可以去厨房问他,又说无法路过凡市,因此在修市内买了一些衣服,借着九重殿的名义,有折扣价,五百两刚刚好,让她不要挂心。
信有两份,一份是刘先给她的,一份则是婶子的信。
夏耳没想到刘先会回来的那么快,但仔细想想,刘叔叔也是修者,一日千里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如婶子的所言,含糊的报些平安,说村子还不错,让她平日里注意吃穿。
看得夏耳鼻子一酸。
把信放好,她打开储物袋看了看,按单子上所写的,所有的东西都给她准备的非常齐全,她点了点,居然分毫不差,而且婶子给她的衣服,也齐齐整整的叠在了一边,还有她要的一些点心,只是看上去,那点心做的极其精致。
夏耳丢了咒娃,也没有心情吃点心,她把衣服鞋子拿出来收整好,婶子带给她的衣服有种温暖的太阳的味道,一看就是体贴晒了好久的,这让夏耳欢喜很多。
而托刘先带的鞋子衣服,夏耳拿出来的时候,居然恍了一下。
不因其他,只因为那厚厚叠起的几件衣服轻若无物,抱在怀里闭上眼,定然以为自己抱着一张宣纸。
夏耳想起刘先说的话,想来这应该是一些修士穿的衣服吧,灵器什么的,所以才会那么轻。
平白占了个大便宜,夏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想着一定要谢谢人家。
可是她身无长物……
夏耳左思右想,想到了叔叔有个女儿,灵机一动,要不,送她一点见面礼吧!
她看了看婶子给自己缝的荷包,想了想,照着给缝了一个差不多的黑色荷包,绣上了白色的莲叶。
刘先一直在九重殿工作,这个荷包给她女儿的话,就能让她知道爸爸工作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啦。
夏耳以前反应迟钝,她便跟母亲一起绣过一些东西,来练习耐心,是以绣个荷叶,还是得心应手的。
她把绣好的荷包放到了怀里,又收拾了储物袋的衣服鞋子,才拿出了刘先给她捎带的材料。
咒言的材料一般稀奇古怪,夏耳还专门挑了常见的便宜的材料,月牙草,星星花,还有人面石之类的东西,她要的最贵的材料,就是深海髓银。
金属材料的珍稀往往在于材质,而其中灵气蕴含,就在于它的年份了。
因为知道贵,所以她就要了一点点,年份低一点,多少杂质都没关系,只是咒法需要。
她把材料都拿出来,一股浓郁到可怕的灵气瞬间迸发!
夏耳最近看着咒言修练,也能感应到灵气了,不禁吓了一大跳,赶紧又把东西放回了储物袋,心虚的四处看,好在她收东西的动作很迅速,灵气没有泄露出去。
她有些懵,怎么最低阶的,随随便便的一些材料,会爆发出那么可怕的灵气呀。
她画了一个封灵阵,这才又把材料拿出来看了。
月牙草和星星花跟她要的,和书上描述的,一年期的长得一摸一样啊。
但是书上写,一年期的这些材料,灵气根本不会外泄,会外泄灵气的,那都是三千年以上的灵草。
星星花花瓣是那种深到黑的蓝色,散落着细细的白色点点,像深夜的星星,故而得名,年份越高,蓝色越深,最高等的星星花是黑色的花瓣,白色的点点。
可是她手里的花瓣颜色,明明是浅的几乎会错认成白色的蓝呀。
夏耳百思而不得其解,最后一敲手,一脸严肃的总结成是自己修为太浅,所以一点点【微薄】的灵气,也会觉得如同庞然大物那般超级厉害!
夏耳初入修行,哪里见过啥灵草灵花的,于是这个谜一样的误会,便持续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有了材料,夏耳就不担心丢了的咒娃娃了,她有一百万种方法,让杨缓那个坏蛋,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缝!!
夏耳摘了星星花和月牙草的一片花瓣和叶子,捣碎后倒水,搅拌好后,放了一张纸进去,随后把湿漉漉的纸单独放到了盒子里,收拾好去了厨房。
*
刘先见夏耳来了,也不意外,以为她会问些关于村子的问题,谁知道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唇角抿着甜甜的笑,“叔叔,我能借点火烘东西吗?”
夏耳不问,是因为她听到了婶子对刘先的交代……如果问了,叔叔应当会左右为难吧。
因此干脆就不问了。
刘先自然毫无意见。
夏耳便把东西放到了炉火边,这边没有太阳,浸湿的纸只能这样烘干。
刘先先是按捺不住,问:“你不问些村子的境况?”
夏耳笑了,“一封家书便够啦。”
刘先便顿了顿,又小心问道:“那……收到,咳,我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可还喜欢?”
夏耳怔了怔,随后笑了,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犬牙,“当然喜欢啦!您还专门给我带了灵器,摸起来料子好舒服的,肯定不止五百两吧?叔叔我刚要说,缺了多少银子我跟您补上,您可不要跟我垫钱呀。”
刘先连连摆手:“哪里有给人稍东西还垫钱的道理,若是垫钱了,定然会跟你要的,就是九重殿有些威望,在修市那买些东西,打折下来刚好也就三百银子罢了。”
夏耳便放了心,却根本想不到,人家修士的东西,买卖都是灵石,就是打一折,又哪里会用银子?
只言片语间,纸已经烘好,夏耳把纸放好了,她笑道,“叔叔今天折的千纸鹤也特别精巧,不知道怎么做的呀,好可爱。”
刘先:“……你喜欢就好。”
那哪里是他折的喂。
夏耳甜甜一笑,从怀里拿出了荷包,递给刘先,“刘叔叔……”
她话还未说完,这时厨房的帘子却被人拉开。
少女眉目平凡,眼瞳深黑,一袭青衣勾勒着单薄而玲珑的身躯,纤纤素手撩开帘子,无端惹了三分寒气。
刘先一看来人,脸色顿时煞白!!
夏耳猝不及防,正对上了少女的眼瞳,她怔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面熟,一时间竟然有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苏缝想到她说的那句千纸鹤可爱,心里稍微有点喜悦,但也只有一点点,她略有傲慢的想,不错,这小丫头片子,还有点眼光。
然而一进来,就看见小姑娘递荷包给刘先:“………………”
苏缝脸上却不见丝毫表情,深冷的目光缓缓的看了一眼刘先。
刘先一蹦三尺远!
夏耳拿着荷包,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声音卡了一下,“……这是我给您女儿缝的荷包。”
苏缝的目光缓缓落到了夏耳手里的荷包上。
刘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咳嗽了两声,“小丫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
他鲠了一下,半天才在苏缝冷冷的目光下艰难的说:“我……女儿。”
夭寿了!他不过四十七岁稚龄,哪里能来一万多岁的女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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