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阿瑞斯奋力吼了一声，实际上发出的声音和猫崽子也没什么区别，浑身骨头仿佛都被碾了一遍，实在太疼了。
眩晕、耳鸣轮番上阵，好像有只大手在死命拧他的脑袋。
想到被捆过来时的所见所闻，阿瑞斯用力咬了一口舌尖，嘴里溢出血腥味儿的同时，整个人一激灵清醒过来。
他得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搞清楚是谁暗算了他。
阿瑞斯生长在一个用来处理机械废弃物的垃圾星。
生存环境恶劣，他却没受什么苦。
收养他的老师手底下有整个垃圾星最大的拾荒组织，靠着拆卸零件、拼装倒卖物资，把阿瑞斯养的同宜居星的富家小公子没什么区别。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他阿瑞斯差不多就是整个星球的小王子了。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过了二十年，今年新年后的一天，老师外出归来突然旧伤复发去世。
阿瑞斯悲伤了两个月，才在组织里几个叔叔的帮助下，收拾起心情，扛起组织的重担。
他下了决心，要像老师那样，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
想的容易，做起来有点难了，老师走的太急，遗言都没来及交代，最重要的出货途径组织里谁都不知道。
不过阿瑞斯很乐观，他有整个星球最好的技术，不愁装配的东西没人要。
组织里的其他人却很丧气，发愁了几天后，似乎对老师一直把持这些信息也有了怨气。
“竟然连你都不知道吗？”
听了几十遍这样的质问后，阿瑞斯忍不住发了一回火，“没有老师我们就活不下去吗？就不能自己努力找路子吗？要不是你们这些懒成这样，老师会累的旧伤复发吗？”
那之后就没人在他面前试探着念叨了。
阿瑞斯过了一段清净日子，等他把仓库里的储存的零件都装配完，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装到配件不够了，他就跟往常一样驾驶着维生仓去垃圾山拆了。
再一睁眼，就从星球小王子变成了星际海盗牢房里的奴隶，好像还被人进行了生化改造。
不仅肢体有异样，大脑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混乱的不断回闪不属于他的记忆。
阿瑞斯记得，他在垃圾山拆东西时，天空中有两艘小舰艇打起来，光束武器的余波扫过堆叠松散的垃圾山。
他被一块滚落装甲外板残骸砸中，昏过去之前看到了赫柏和几个叔叔互相撕扯的身影，再一睁眼，就出现在这里。
几个叔叔不是记忆中和蔼的样子，反倒表情狰狞，赫柏鼻青脸肿、衣服上都是血污。
而他目前呆的地方，是某个星盗组织的奴隶监狱，据说刚发生了一场械斗，死伤无数。
他本人，浑身剧痛，伤势严重，有人将他送给新任狱霸当奴隶。
从被砸晕到现在这个境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瑞斯一思考就头痛，又冻的瑟瑟发抖，只能蜷缩着用力拽住身上的一块织物，试图把自己裹紧一点。
没想到麻布片脆的不禁扯，刺啦一声裂开。
旁边忽然传来带着恶意的哄笑。
“呦，这小子识相，自己就脱了。”
“看起来是知道自己被送来做什么的。”
“皮肤真白，金发？欧罗巴的纯种吗？我还没试过这种。”
“嗨，着什么急，等老大用过之后，嘿嘿……”
那人说着，忍不住就伸手过去想摸小奴隶挺翘的屁股。
阿瑞斯浑身恶寒，用力前扑躲开，整个人灰头土脸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他好像明白自己被送来是做什么种类的奴隶了，比身上的寒冷剧痛更可怕的冷从心底透出来。
垃圾星上也有各种团伙的，那些大佬身边，总带着这样的人。
人形宠物，作用……
不用想就知道很可怕。
周围至少围着七八个人，打不过，没办法逃走。
阿瑞斯再次深吸一口气，先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哇，这小身条，看起来又软又韧。”
“肯定经验丰富的很，据说是北区最漂亮的一个。”
“最漂亮的当然留着卖出去，干净的价格才高。要不然老大也不收呀。”
“噫~干净的雏儿，你信吗？”
“谁知道呢，啊哈哈哈哈哈！”
……
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忽然结束，轰然齐声道，“老大！”
阿瑞斯眯着眼睛，看到一双靴子走到自己脑袋附近。
靴子的主人俯身捏住他的手腕，像拎一只小动物一样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肩胛骨的牵拉带着他浑身剧痛，阿瑞斯发出一声幼猫般的痛叫。
那人身上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眩晕、想吐，他咬紧牙关忍住，不知道这人什么性格，先乖一点。
厉北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贡品，甚至掐住他的下颌抬起来看了看脸，看完挑眉露出一个冷笑，“这破烂娃娃一样的家伙，北区有脸送？卖不出去的吧？”
阿瑞斯心口一缩，不好，他看不上我。
老大不要的，就会被丢给刚才那一群嘻嘻哈哈的东西，打不过，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在一个人手里逃生，显然比对付一群容易。
怎么办？
阿瑞斯又在自己嘴唇上咬了一口，勉力睁开眼睛，踮着脚尖站稳，借着手腕还被掐在人家虎口中，乖巧地顺势靠过去，气若游丝道，“求、求求你……”
厉北辰本来已经要把人丢开，闻言皱眉嗤一声，“求我什么？”
旁边的人又是一阵心照不宣地大笑，“哇，还挺会邀宠的。”
求你接收我，求你不要把我扔给旁边那群人……
阿瑞斯心里翻个白眼，还能求什么？
小爷得活下去！
当然表面上不能这样，阿瑞斯回忆曾经见过的“宠物”，用脸颊去贴那狱霸的手腕，乖巧地蹭蹭，从嗓子眼里挤出九曲十八弯的呐喊，“要我……”
两个字，嗯，两个字就够了，这两个字也是他的极限了！
他缓缓吸气，肋骨好像断了几根、内脏应该也有挫伤，呼吸都是剧痛，还要装成这幅鬼样子求人，这辈子最惨的一天了。
厉北辰神情莫测起来。
围在旁边的人神经质一般地大声哄笑，“呦，不愧是老大，一眼就被看上了。”
“辰哥辰哥，你没看上的话，赏给我吧。”
“滚，老子资历比你早，要给也是给我。”
……
啊呸！一群渣滓！
阿瑞斯咽一口口水，痛的浑身颤抖，不得不继续邀宠，“我只跟最厉害的人！求你，我想活下去……”
最厉害的吗？
厉北辰表情更加微妙，抬眼四看，周围那群人接触到他的眼神，一个个仿佛被割了舌头，瞬间鸦雀无声。
他满意了，拎起那个软面条一般的小东西拖回自己的舱房，“满足你。”
刚才还肆无忌惮开玩笑的人群噤若寒蝉，互相对视。
——我们是不是得罪老大了。
——显然。
——我做了什么？
——老大不要的东西，也不是你能觊觎的。
舱房门一关，厉北辰丢垃圾一样把手里的人扔下。
阿瑞斯扑倒在一块硬硬的板子上，一点点撞击就让他痛的趴伏着浑身痉挛抽搐。
卧槽，这个狗东西，这样对小爷，等我缓过来……
厉北辰在房间里唯一的床铺上坐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缓慢地擦，偶尔抬眼看一下对面地上的小可怜，眼眸里闪过一丝懊恼。
又心软了，现在救了他也未必能活下去，有了希望再失望，还不如刚才给他个痛快。
在星盗的势力范围内，这样的孩子太多了。
比他更惨更可怜的不计其数，根本救不过来。看多了，同情心就磨没了，力所不及，同情无用，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眼前这一个，看伤势熬不过今晚。
等明天早晨，把他的尸体丢到外太空，免他死前被外边那些人折磨、免他死后被某些组织利用。
这是厉北辰能给出的最大仁慈。
阿瑞斯不知道对面的人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理自己的尸体。
剧痛过后，身体的感知能力恢复了一些，他抠了抠指尖，碰到一点柔软酥脆的织物，不知道是什么，比冰冷的合成金属地面舒服得多。
努力眨眨充血的眼睛，他眯着眼睛把视线转向个拎回自己的人，混沌的大脑拼命思考，这个人喜欢被恭维，刚才应该是那个“最厉害的人”让他做了决定。
有偏好就能用，反正眼前也只有这个人可以选了。
他挣扎着换个姿势，努力表现的恭敬服帖些，张嘴时嗓子眼里还含着血腥气，“……大人？”
厉北辰目光仍旧定在匕首上，余光都没给他一个。
“大人，谢谢您救我。我愿意成为您最忠心的奴仆，”阿瑞斯喘口气，观察着他的神色，回忆那些宠物的做派，“我是您的了。”
厉北辰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态度漫不经心，“嗤——”
求生欲倒是强，可惜星盗纵横的区域，智慧生物命如草芥，漂亮乖巧的小跟班毫无用处。
熬过今天晚上没变成尸体再说吧。
久久得不到回应，阿瑞斯胸口发凉
身上的伤口需要救治，否则活下去就成了空话了。
积攒了一点力气，他把自己滚到那人脚边，努力把额头贴到他的膝盖上做出臣服的姿势，“我知道您是这座监狱里最厉害的人，只要您想……”
厉北辰任由这软绵绵凉飕飕的小东西贴在自己小腿上，仍旧兢兢业业地擦自己的匕首。
但是这对阿瑞斯来说已经足够了，这个人没有踢开自己，看来确实是喜欢被人奉承恭维，那么求救治可能有用。
心神一松之下，他又晕过去了。
看吧，熬不过去……
厉北辰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把匕首插回靴筒，俯身把软绵绵的小东西扔回对面的板子上，自己躺回床上，飞快睡了过去。
舱房里的光源灭掉，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响起一声模糊的呓语。
“小爷弄死你！”
厉北辰睁开眼，是那尸体预备役，四小时了，竟然还活着呢。
就算伤好了，这小东西也活不了多久。
说梦话可不是个好习惯，不是泄露自己的秘密，就是泄露别人的秘密的癖好，割了舌头都不保险吧。
这念头掠过脑海的瞬间，小东西又哼唧了两声。
“……不，我不嫁，要嫁你自己嫁。”
嗬，是个有故事的孩子。
厉北辰盘腿坐起来，抱臂想了一秒钟，拎起自己铺上的毯子，粗暴地扔到对面，在那尸体预备役上堆成一坨。
长日无聊，如果这小东西明早还活着，可以听个故事。
权当解闷儿。
阿瑞斯胸口憋闷且剧痛，好像有人在身上堆了千斤巨石压得他不能呼吸。
一夜乱梦，醒来后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徐徐伸手到眼前，用力眨了眨眼睛。
这不是我的手！
原来不是身体被改造了，这分明是别人的身体。
头已经不疼了，睡梦中涌入脑海的那些记忆是真的！
这个身体名叫莫斯，出生于星际联邦的一个小国，家族经商，十分富有。
自治附属小国拥有自己的法律，莫斯所在的国家，一直因为人口过少实行半强制婚姻匹配制度。
所以他一成年就被户籍管理系统安排了婚事，对方是与他阶层差不多的一个男青年。
这个对象具体情况莫斯不太了解，从仅有的信息判断，他的家庭掌握国家一条重要的矿脉，巨富，常年卧病在联邦中央星休养兼学习。
背景条件如此之好，一定能帮助家族企业更上一层楼，莫斯的父母兴高采烈地同意了匹配结果。
原身莫斯却不愿意。
什么身体不好在中央星休养学习，鬼才信呢。
应该是在中央星花天酒地完全不学习才对吧，他们学校里这样的有钱人多了去了。
“我们家穷到需要出卖孩子的婚姻求发展了吗？”在这样质问毫无结果之后，莫斯果断逃婚了。
然后就是落到了现在这个境地。
没什么生活经验的小少爷，在太空港遇上了声称可以一站式服务的旅行社，被骗上星盗船伪装的货船，上船就被打晕，变成了奴隶监狱里待出售的商品。
这一次被丢给新狱霸，也是看原身伤重活不了了。
阿瑞斯反复打量着骨节修长秀美的手指、皮肤白皙的手臂，这不是我。
那我呢？在垃圾山上被砸死了吗？
厉北辰躺在他对面，看似在熟睡，实际上在他睁眼的瞬间就醒了。
精神力放开，嚯，那会说梦话的小东西，还没死呢。
而且醒来后的反应，很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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