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朝着成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成国公府是当朝皇后母家,也是受了皇后的示意,才在每年花朝节举办百花会。
说起成国公府,几乎就是荣宠的代名词,老国公是当朝苏皇后之父,现任国公是苏皇后同胞兄长。先帝时国公府就简在帝心,恩宠不断,苏皇后与今上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老来伴,一直颇得皇宠,哪怕这些年宫中多了无数美女妃嫔,也一直稳坐皇后之位不动摇。
只可惜皇后多年来只生了一个公主,封号怡安,虽然怡安公主被盛德帝捧在手心疼爱,但身为皇后没有儿子傍身终归是一件憾事。也正因为没有嫡子,盛德帝一直没有立太子,这才养大了诸位皇子的野心。
大约是为了让皇后宽心,老国公过世后,盛德帝对现在的成国公府也相当厚爱。在苏皇后示意下,每年花朝节,国公夫人都要办一场百花会,邀请适龄的公子小姐们观赏国公府精心搜罗和培育的奇花异卉,展示才艺的同时,也方便加深各自的认识,京城人都以参加国公府花会为荣,可见其花团锦簇的风光。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见外男还要避嫌的闺阁小姐们,在百花会上可以光明正大的欣赏京城男儿们的风姿,儿郎们也能近距离接触思慕的贵女,可以说是一场古代大型相亲现场。
林潇对相亲的兴趣不大,左右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也没有在这里代替原主与人成亲生子的打算。不过对于古代娇羞的公子小姐们会如何相处,她倒是暗搓搓地有些好奇。
一路迷迷糊糊地乱想着,马车停在了成国公府门前。刚下马车,世子夫人罗氏领着几位嬷嬷亲自在门前迎接,可见对这场花会是极其重视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对林潇身份的重视。世子夫人还要迎人不得闲,向林潇道了罪,指派身边的嬷嬷带林潇入内。
成国公府很大,林潇跟随嬷嬷穿过几道垂花门,走过几道抄手游廊,差点辨不出方向时,总算来到了举办百花会的百花苑。
园内姹紫嫣红开遍,大都是林潇认不出的奇花异草,比起繁花,林潇更关注的还是散布在园子里的比花朵更加娇媚的贵女小姐们。
此时百花苑中已经有不少人了,男客女客分开坐,当中隔着一道清浅小溪,不时娇羞地望望对岸,此时无声胜有声。
林潇按照原主的记忆,在几位相熟的贵女身边坐下。
原主性格虽高傲了些,但在京中也有几位好友,其中关系最为亲近的手帕交有了两个。
一个是兵部尚书赵全德之女赵如笙,名字听起来挺优雅的,实际上却是小辣椒一枚,一张嘴叭叭叭厉害得很,常常说得人抬不起头来。
一个是枢密使杨华延之女杨梦若,性子与名字一样温柔娴静,虽然她爹是个大胡子莽汉,举手投足之间却毫不逊色于书香世家的闺女。
然而在原主记忆中,自从与四皇子楚凌风相恋之后,她便不知不觉地和这两位手帕交疏远了,甚至不曾关注过她们日后的境况,只是模糊地知道,大约也是过得不如意的。
呵,重色轻友的女人。林潇在心底轻嗤了一声。
环顾四周,林潇很轻易地就找到了人群环绕的钟楚楚。身为丞相嫡女,钟楚楚的身份在贵女之中也算是顶尖的了,身旁的小跟班并不少。
对于被穿越之前的钟楚楚,林潇并没什么恶感,只见她安安静静地被几位小姑娘簇在当中,眼神有几分清澈灵动,身旁的小姑娘不知说了什么,她抬头飞快地朝小溪对岸望了望,捻起帕子捂着嘴,笑得羞涩无比。
是的,小姑娘。园子里这些少男少女们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对于灵魂年龄二十五岁的老阿姨林潇来说,可不就是小姑娘么。
赵如笙见林潇频频看向钟楚楚的方向,悄悄地对她使了个眼色,又朝溪对岸努了努嘴。
林潇随她看过去,只见一位清朗俊秀的男子手握白玉箫翩翩而来,身旁的年轻儿郎们仿佛都成了他的陪衬,端的是一副遗世独立的姿态。林潇还默默地加上了八个字,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来人正是楚凌风。
看到楚凌风步履款款地出现,林潇心底忽地生出一丝酸涩的情绪,身躯也止不住微微颤抖。
倒不是她有多在意,而是身体中属于原主的那部分微弱意识在作祟。她紧了紧右手,才慢慢放缓心神,目光不经意地滑过钟楚楚,发觉她也正牢牢望着楚凌风的方向,眉目楚楚皆含情。
花朝节里动了春心的,原来并非只有原主一人。林潇默然懂了。
也难怪现代的钟楚楚穿越过来之后,会选择攻略楚凌风,大约也有一部分替身体原主人达成心愿的意思吧。
对于男女之情林潇没多少经验,但见惯了现代人分分合合出轨被出轨,三观也算是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离奇挑战,倒不会因为楚凌风选择立钟楚楚为后、辜负原主一番情意就对她们怀有敌意,没有感情怎么都强求不来;但是过河拆桥还杀人全家,这就很过分了。
她微微眯起眼,挨着赵如笙打了个哈欠,赵如笙顺势扭头跟她咬耳朵,“看到了么,钟楚楚看着四皇子就没挪过眼,这是动凡心了呀。”
林潇莞尔一笑,“一个郎有才,一个女有貌,倒也是绝配。”论狠心更是绝配,当初为了让楚凌风下旨处置将军府,钟楚楚可没少在其中挑拨。
“都是装腔作势,虚伪。”赵如笙撇嘴轻嘲,她性子火爆,对诗词歌赋之类文绉绉的东西也没多大兴趣,倒是饶有兴致地瞟了瞟林潇,“你怎么穿成这样,前几天定做的裙子呢?”那套金丝暗花云锦裙还是她陪林潇去定做的。
林潇双手托腮,又说了那套菩萨托梦的说辞,赵如笙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你爱穿什么穿什么,哪里这么多讲究。”
一直坐在旁边笑看着两人的杨梦若倒是蹙起眉头,“菩萨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潇潇你最好留神点。”
林潇连连点头,揽着两个闺蜜笑盈盈地欣赏着满园春色。
百花会如林潇记忆中一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期间诸位少男少女们使出浑身解数,只想在同性中脱颖而出,同时在异性面前展示自己最完美无缺的一面。
吟诗作画、弹琴弄瑟,风格多元,玩法多样,也让来自现代的土包子林潇体味了一番纯正的古风古韵,大饱了眼福耳福,实在回味无穷。
原主原本是做好了展示才艺的准备的,在原来的剧情中,原主以一幅《花神图》惊艳了众人,林潇却没打算出这个风头。任务者守则第一条,初入任务世界时最好韬光养晦,就算要行动,也不能暴露自己。
她信手捻起桌上的糕点尝了尝,神情颇为自在惬意。这个时代的糕点制作工序虽简单,但胜在食材天然,不含任何添加剂,味道虽然单调些,但口感十分纯正,吃得也放心,林潇不小心啃了大半盘枣泥糕,看得一旁的赵如笙咋舌不已。
“你没吃早膳么,不怕撑?”
“糕点都进了另一个肚子,不撑,”林潇捏着糕点喂到她嘴边,“味道不错,吃么?”
“又想骗我长胖,”赵如笙悄声嘀咕,但还是张嘴吃下了糕点,顺便也给杨梦若喂了一块,“要长肉就一起长,你也吃。”
于是三人就开始你喂我一块,我喂你一口,亲亲热热地吃起糕点来,好在园子里贵女们的目光大都放在小溪对岸的男子们身上,倒是没人关注她们。
今朝五位皇子都还未有婚配,除开大皇子外,都出席了这次百花会。几兄弟哪怕是暗地里恨不得吃了其他人,面上还是一团兄友弟恭的和睦之相。
虽然皇家基因优良,几人长得都很不差,但论起气质来,还是温润如玉的楚凌风略胜一筹。再加上他擅长笼络人心,摆出一副谦逊待人礼贤下士的态度,轻易地就得到百花会上心思单纯的少年小姐们的好感。
楚凌风擅长吹箫,在众人呼应之下,吹奏了一曲《碧涧流泉》,箫声清雅悠远,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无不交口赞叹。林潇心里那股酸涩更浓。也许是带有偏见,林潇总觉得那箫声秀雅有余,风骨不足,就和楚凌风本人一样。
百花会上有人提议赛诗,写好诗笺后用纸舟传给对岸,男客女客分别当对方的裁判,各选出前三名来。众人对此都兴致勃勃,连平时只喜欢舞刀弄枪的赵如笙都感兴趣地站在溪边,等着对岸传来的诗笺,比起品诗,她看的其实是热闹。林潇却仍然端坐在亭中石椅上,吃吃看看,不时捂嘴打个哈欠。
杨梦若担心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有诗会你一定抢着参加的,可是身体不适?”
林潇不在意地轻晃着帕子:“春天来了,总觉得困乏。”
杨梦若当了真,没有继续追问,只微微移了移身子挡住林潇,不让其他人看到她的惫懒样子。
这个手帕交还真不赖,林潇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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