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温家的私人飞机,于晚九点降落在非洲广袤的大地上。天地阔远,星子明亮,机身所在的这方空间的气氛却格外沉闷,这般沉闷的气氛在飞机的主人现身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从得到消息起,温黎东已经二十四小时未曾合过眼,过度的劳累并未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疲态。他的神情仍旧冷峻,身姿依旧挺拔,只有眼底的淡淡血丝暗示着这个男人的精神状态即将触底。
温黎东走下台阶,机身附近的一位女士立即走上前,这是温黎东的秘书之一,半年前为了配合一个项目的完成来到这个国家。
两人见面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温黎东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他情况怎样?”
李秘书欲言又止,“有些复杂。”
接下来,温黎东沉默了,他只点点头,眼神晦暗不明。
在去医院的路上,温黎东与李秘书同乘一辆车,他目光落在手中的一叠资料上,他看得很慢,像是要将每一行字熟记于心。
李秘书说:“大使馆那边给了确切消息,苏先生在紧急联系人上只填了您的信息,而他醒来后也一直在找您。”
耳边是李秘书的声音,温黎东不禁有些晃神,不自觉的便想起了一天前来自大使馆的那通电话,以及接到那通电话时的感觉。
苏岁安是温黎东分手四年的前男友,是国际上小有名气的钢琴家,这座城市是他所在乐团公益巡演的最后一站,没想在离开的前一天,乐团成员居住的酒店遭遇了恐怖袭击。
苏岁安被救了回来,却忘了大部分事情。
晚十二点,医院八楼的一间病房中仍旧亮着灯,床上是一个漂亮的青年,他拥着被子,正乖乖地抬起头让医生检查。
病房中除去医生还有两个中年男人,待做完检查后,苏岁安的视线投向了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他眨着眼睛,似乎有些委屈,问:“郑领事,我哥哥什么时候才来啊?”
郑领事是一位长相很温和的男人,他指了指手机,笑道:“温先生已经在路上,大概半小时就会到医院。”
苏岁安心情突然就很不好了,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只留下一个乌黑的发顶,头发丝儿都透着委屈和难过。
他已经等了很久,一天又一天,实在是很想念温黎东了。
闹脾气的小朋友不好哄,郑领事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带着秘书讪讪离开了病房,然而一推开病房的门便迎上了一个英俊的男人。
所有人都被拦在了门外,温黎东独自进了病房。
与所有的病房一样,这儿的空气也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温黎东的脚步踩在门前一米左右的地方,深沉的视线落在床上的那个鼓包上。
时隔四年的再次见面,饶是温黎东这般强大的男人也需要做很多心理准备。
可是失去许多记忆的苏岁安不用,他听到了动静,立即钻出了被子,在看见门口站着的男人时,他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欣喜。
未等温黎东反应过来,一团温热就已经扑进他的怀中,干燥的唇触及到了一点湿润,耳边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委屈与抱怨,“哥哥,你怎么才过来啊。”
是活生生的苏岁安,温黎东的心陡然安定下来。
然而下一秒,温黎东就冷着脸把人推开,他看着茫然无措的苏岁安,冷漠地吐出几个字,“谁是你哥哥?喊温先生。”
苏岁安懵了,但手指还是捏着温黎东大衣的一角,他更委屈了,眼眶立即红了一圈,声音却很大,“就是我哥哥!温黎东就是我哥哥!”
苏岁安根本就不想听温黎东的话,死里逃生不久,他还处于一种十分没有安全感的状态,哪怕不记得许多事情,却依旧凭借着本能去依赖温黎东,那个从小同他一起长大,不让他受半分委屈的温黎东。
可温黎东的表情实在太冷漠,苏岁安根本受不了,不多会儿就开始哭,情绪逐渐失控,抱着温黎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只可怜的猫崽儿。
温黎东没想会这样,行动先于意识,他立即横抱起苏岁安,将人妥善放在床上后又开始细致的哄人,也不是真的哄,就是板着一张脸不许苏岁安哭。
于是苏岁安哭得更厉害,隐约有些脱力,温黎东知道苏岁安有哮喘,不敢大意立即抬手按了呼叫器,这回是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了。
医生进来后给苏岁安注射了镇定剂。
安安静静的苏岁安看上去很乖,温黎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握着苏岁安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是华国人,双方人员交流起来并无障碍,他小声交代着苏岁安的情况。
医生说到一半时,温黎东打断了他,“智力受损是什么意思?”
这一点在前一天的通话中并没有提到,温黎东也就是这时才明白李秘书所说的情况复杂是什么意思,以及刚刚苏岁安身上传来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医生道:“苏先生头部受到伤害,血块压住了一部分记忆神经,这导致了苏先生暂时性失忆,至于智力为何受损……我们初步猜测应该是心理因素导致的。”
温黎东沉默良久后再次开口,“好,我知道了。”过了几秒,他又问:“有机会恢复正常吗”
医生迅速点头,“有的,有很大机会。”医生不敢把话得太绝对,其实苏岁安这样的情况,智力和记忆恢复只是时间的问题。
苏岁安在次日清晨醒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温黎东,然而病房里只有李秘书没有温黎东。
苏岁安的情绪波动很明显,他已经二十七岁,但记忆停在十八岁,心智还要更加年幼,配上那张完全看不出年龄的漂亮面容,着实具有杀伤力。
李秘书自诩铁石心肠,但在对上苏岁安那双湿漉漉无声卖着惨的眼睛时,心头还是忍不住一软,怎么就有种欺负小孩儿的感觉呢?
苏岁安昨天被温黎东甩了脸色,现在老实了不少,乖乖吃完早饭才管李秘书要人,“哥哥去哪里了?”
李秘书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温黎东离开时告诉她,如果苏岁安起来找人了,就跟对方说他哥不要他了。可问题是,温黎东在医院守了一宿,早上六点才去酒店换衣服,这会儿她得到的消息是温黎东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医院了。
这让李秘书该怎么说?
思忖片刻,李秘书温声道:“马上就来。”
她跟在温黎东身边将近四年,老板的心思还是猜得到几分,到时候把眼前这青年惹哭,头疼的估计还是温黎东。
得到一个还算满意的答案后,苏岁安立即喜笑颜开,又多喝了半碗粥,简直不要太好哄。
李秘书悄悄松了口气。
苏岁安无事可做就望着窗外的鸟儿发呆,一边发呆一边想着温黎东,他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可醒来什么都变了,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温黎东变得有些凶,可他还是好想温黎东啊。
距离那次恐怖袭击已经过去半个月,苏岁安其实才醒来不到一周,他精神头不怎么好,看着鸟儿也能睡着,手指还捏着星黛露的一只耳朵。
这只星黛露是在那场袭击中,苏岁安行李的唯一幸存物,紫色的公仔被放在一个制作精良的铁盒中,这才幸免于难。
温黎东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他从苏岁安怀里拽出这只紫色的兔子,看见了底下歪歪扭扭的刺绣,那时两个字——岁岁。
温黎东很嫌弃,又拎起苏岁安的手臂,把公仔塞到了他怀里。
这样一来一回,苏岁安很快就醒了。他记吃不记打,一睁眼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就又眉眼弯弯地缠了上去,他抱着温黎东,好像察觉不到男人身体的僵硬,很是亲昵地喊:“哥哥!我好想你啊。”
温黎东又想把人从身上扯下来,但一低头就对上了苏岁安清澈的眼。惹哭一个小朋友是很难哄的,到时候又要打镇定剂,很麻烦。
所以温黎东选择了闭嘴,苏岁安喜欢抱着他就抱着他,反正也就这几天了,等苏岁安的男朋友过来,苏岁安就会去抱别人了。
然而事与愿违,温黎东在A国外待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时间中,他发动了所有关系去维也纳找苏岁安那所谓的男朋友,找了半个月,最后一无所获。
又一次传来消息时,温黎东正在处理公事,苏岁安则趴在床单上玩平板。
“没有?”温黎东皱着眉,“你们再仔细找找。”
李秘书神情为难,“温总,我们可以继续找,但是国内……您已经在这里待了半个月,如果还是没有找到,该怎么办?”
闻言,温黎东瞥了眼苏岁安,然后从他手中抽走了平板。
苏岁安瘪瘪嘴,抬手就去抢,“哥哥,你给我,好不好?”
温黎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可以给你,回答我的问题,答对了给你。”
苏岁安立即乖乖坐好,很急切地摇着温黎东的手臂,“你说,你快说!”
李秘书不太明白温黎东这是要做什么,然而下一刻她听见温黎东问:“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在温黎东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苏岁安的脸蛋便泛起了淡淡的粉色,他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害羞但也好好的回答了温黎东的问题,“就、就是你啊,叫温黎东。”
温黎东呼吸猛然一窒,将平板塞到苏岁安怀里,转身对李秘书说:“再待两天,如果还找不到,我会带着他回国,你把手续办好,把这边后续事情处理好之后马上回国,公司会派人来跟你交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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