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猎围场出了行刺这等大事,所有人都想撇清关系,若木磊也以此事为由顺便推了齐岳和漠楚的联姻。
经过昨日一番排查,排除齐岳、漠楚和南武的嫌疑后,南武和齐岳的贵客们今日一早就离开了京都,唯独楚朝瑜一行人还留着京都的驿馆,身正不怕影子歪,多留几日也未必不可,楚朝琰很听楚朝瑜的话,楚朝瑜要留他便留。
楚朝瑜得知顾轻舟醒来了,便毫不避嫌地赶来北仁宫看望顾轻舟,不仅亲切地称呼顾轻舟为“驸马哥哥”,还一个劲地嘘寒问暖,桀骜不羁的楚朝瑜撒起娇来真的是要人命,惹得顾轻舟浑身不自在,尴尬得捂着被子倒头就睡。
楚朝瑜这一来,闹得整个北仁宫都以为楚朝瑜是不是看上了自家的驸马,这让若木惜颜情何以堪?
楚朝瑜对别人的解释是她对顾轻舟只是一种强者对强者的喜欢,比她强的人就是她的目标,喜欢强者能让她进步。
她马上就要回漠楚了,这一回可能永远再也见不到顾轻舟,所以在回去之前,她还想再来见一面让她输得心服口服的“驸马哥哥”,毕竟能让她输的人真的寥寥无几,她很想向顾轻舟请教箭术,只怕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暗自下决心,如果真的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下一次,她一定要赢顾轻舟。
待了好一会楚朝瑜才舍得走,走之前还特地去嘱咐若木惜颜好好照顾顾轻舟,若木惜颜虽然有些恼楚朝瑜这么关心顾轻舟,但她不会表露出来,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本宫的驸马本宫自会照顾,不劳朝瑜公主费心”。
这一句话就让楚朝瑜明了了一切。
楚朝瑜前脚刚走,若木仟尘就带人提着各种珍贵的补品赶来了北仁宫。
他一是来看望顾轻舟,向顾轻舟道谢,二是来征求顾轻舟的同意。
从百猎围场回来后,他就把顾桐带回了东宫,并任命顾桐为他的贴身侍卫。
顾桐因为肩负着保护顾轻舟的重任,所以想拒绝若木仟尘,但又不得不屈于若木仟尘的威慑下,他这个贴身侍卫不受任何人管束,只归若木仟尘管,他同样也管不了别人,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若木仟尘。
在东宫,可以说比在景熙宫自由得多。
顾桐受太子殿下赏识得了这么好的差事,顾轻舟自是替顾桐开心,顾桐武艺高强,又是一个身怀满腔热血的少年,一直待在景熙宫的后厨只会埋没了他的一身本领,去东宫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于是顾轻舟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顾桐见顾轻舟同意了,他便安了心,只是保护太子殿下而已,这一点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反正太子殿下对他也不错,太子殿下要他跟着,那他便跟着吧。
若木仟尘把顾桐带到东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在顾桐身上找到了飞鱼的影子,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他在顾桐身上看到了希望,他这次连累顾轻舟,害得顾轻舟替他受了伤,深感自责,华新未来的主人是他,他不能这样软弱无能。
他想克服心理障碍从痛苦的过去走出来,他想要顾桐教他,想要顾桐帮他重新拿起兵刃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对于飞鱼的死,他一直都在忏悔。
那夜,飞鱼为了保护他与刺客一直僵持不下,他为了帮飞鱼,举起剑用尽全力朝刺客刺了过去,却不料剑穿过了刺客的胸膛,也穿过了飞鱼的胸膛。
至此以后,他就再也不敢碰任何兵刃,对他最重要的飞鱼死在了他手上,他的双手沾满了飞鱼的鲜血,他曾一度崩溃得想要用自杀来弥补自己对飞鱼所犯下的罪孽,却往往因为自己肩负天下人的期望而放弃自杀的想法。
公孙尚和若木惜颜花了两年的时间把他从黑暗中拯救出来,那两年是他最难熬的两年,他知道飞鱼不会怪他,因为飞鱼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太子殿下,飞鱼不怪你”,可他永远也无法抹去自己亲手杀了飞鱼的痛苦。
他真的很想再听飞鱼唤他一声——“太子殿下”。
如今,他身边空缺很久的那个位置,终于是让顾桐填补上了。
养心殿。
若木磊整整一天都在追查若木仟尘遇刺一案,从昨夜到今日都没睡个安稳觉,他一闭眼脑海中就闪现若木仟尘被残忍杀害的画面,导致他想睡不敢睡,如若找不出幕后真凶,这对若木仟尘来说必定是个极度危险的隐患。
若木磊放下手中的奏折,面容疲惫且严肃道:“楚何,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楚何道:“回皇上,微臣将驻守百猎围场的骑兵营彻查了一遍,发现一共有十六位守卫不知所踪,并从百猎围场带回了十五具刺客的尸体,微臣认为应该还有一个刺客,而那个刺客就是顾桐所说的灭口潜逃的刺客。这些刺客早已代替十六位失踪的守卫潜入了百猎围场,那些失踪的守卫应该早已死于非命,恐怕也无法在百猎围场找到那些守卫的尸体。”
楚何是大理寺卿,若木磊把若木仟尘遇刺一案全权交给楚何处理,并且不用与刑部交集,直接上报于若木磊。
若木磊眸光一暗,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刺杀太子一事早就蓄谋已久。”
“正是,只是……”楚何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让他非常难以启齿,不知该如何才能让若木磊不动怒。
楚何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若木磊生疑,楚何是一个秉直公正的人,究竟是什么事让有话直说的他露出迟疑的态度?
楚何拱手鞠躬,继续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木磊心中略感不妙,眯眼看着楚何,楚何的言行举止实在太过反常。他道:“讲。”
楚何咽了口唾沫,把难以启齿的话说出了口,“皇上,微臣把所有刺客的尸体都检查了一遍,发现那些刺客右胸口都刻了一个红色的‘结’字,并且那些刺客的舌头……都被割了。依臣之见,那些刺客都是亡命之徒,都是……被豢养的死士。”
“什么?死士?!”若木磊不可置信地瞪着楚何,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亲耳听到的事实。
死士是残忍暴殄之徒,是一群不惜一切代价,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以前只有王公贵族才会豢养死士,可在很多年前皇家就严令禁止不许豢养死士,然而现在出现了死士,这就意味着有人无视圣令,偷偷豢养了死士。
楚何头低得很深,说道:“正是。”
“岂有此理!”若木磊一掌拍在桌案上,震翻茶杯,茶水洒满整张桌案,放在桌案上的奏折也被震得散落一地。
楚何颤颤巍巍道:“请皇上息怒,微臣定当全力以赴追查此案。”
若木磊怒道:“豢养死士,刺杀太子,其心可诛!”
他握紧双拳,双眸燃烧着可怕的气焰,竟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豢养死士,让死士来刺杀太子是在故意挑衅他吗?
这华新国的天,看来要变了。
若木磊冷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楚何道:“回皇上,此事只有微臣和少卿大人知道。”
若木磊道:“这个人敢光明正大让死士来刺杀太子,就一定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了。楚何,记住,不可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有关死士的事绝对不能透露半点风声,你下去吧。”
楚何行礼道:“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若木磊沉下脸,思绪万千。
三日后。
三月底的春风带来了温暖的阳光,天空像是重新清洗过一样,湛蓝得令人心怡,云彩不是一片弥漫,而是一朵一朵点缀在碧空上。
北仁宫的庭院很幽静,清香弥漫,郁郁葱葱,到处盛开着艳丽缤纷的茶花。
若木惜颜如往常一样独自在北仁宫的庭院作画,微风扑在她身上,纱裙迎风而起,阳光洒在她身上,纤长的睫毛倒映在白皙的脸上,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高贵冷艳的气质。
不知从何时起,冷若冰霜的她开始让人觉得亲切,至少龙莺是这么认为的。
公孙尚带着龙莺来到若木惜颜身边,公孙尚眉间轻蹙,看起来心事重重,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若木惜颜说。
若木惜颜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公孙尚,她能看出公孙尚眼中的焦虑,公孙尚平时不会轻易打扰她作画,这次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找她,于是问道:“尚姐姐,你怎么了?”
公孙尚坐在若木惜颜身边的石凳上,说道:“颜儿,有件事我一定跟你说。”
若木惜颜道:“什么事?”
公孙尚语重心长道:“这几日,驸马的伤势不仅不见好转,反而还越来越严重。我早就察觉到不对劲,却又没从驸马身体中查出什么异样。可是我刚才为驸马针灸,发现驸马中了一种名叫千丝草的慢性剧毒,之前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毒性太弱,现在发现了就证明有人一直在给驸马下毒,而这千丝草的毒性正在慢慢增强。”
若木惜颜诧异道:“什么?有人给他下毒?”
公孙尚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若木惜颜忍不住担心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尚姐姐,这千丝草的毒会不会伤到他的性命?他会不会……”
公孙尚握住若木惜颜的手,安抚道:“颜儿,你放心,现在驸马身体里的毒性还不是很强,不会危急到性命,既然这个人选择用千丝草,那这个人一定还会继续下毒。这件事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会先想办法抑制住驸马体内的毒性,我想这个下毒之人过不了多久就会露出马脚。”
顾轻舟的药一直都是莲君在北仁宫亲手熬制,她对顾轻舟忠心耿耿,绝不可能是她下的毒,这个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给顾轻舟下药,那就一定是个非常熟悉北仁宫的人。
若木惜颜眼神骤冷,说道:“北仁宫有鬼?”
公孙尚点点头,起身道:“我先去太医院做一些能够抑制千丝草毒性的药,在我回来之前,驸马就交给你看管了。”
她走了两步又转回身,牵起若木惜颜的手往庭院外走,“颜儿,你真的应该去看看驸马了,驸马一直在等你。”
若木惜颜神色微动,胸口隐隐作痛,心道:等本宫?你不需要本宫又为何等本宫?
这几日她虽然不曾看过顾轻舟一眼,但她却一直挂念着顾轻舟,现在又得知顾轻舟中了毒,更是担心。
她耳边一直有两种声音不断在折磨她,一种声音是那是你的驸马,去看看他有何不可?另一种声音是,驸马不需要你,不喜欢你,你去看他做什么?
后来她仔细想想,也是,她早就警告过顾轻舟不准爱上她,她便以这个来安慰自己,驸马不喜欢她是对的,可这个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太大作用,明明只有那个人不喜欢她不爱她,她才会早日得到解脱,可现在,她却一点也不开心。
公孙尚牵着若木惜颜来到顾轻舟的客房门前,然后带着龙莺一起离开了北仁宫。
若木惜颜咬着下唇,双手紧紧攥着衣袖,怎么也跨不出那一步,两种声音还在脑海里打架,心里越来越难受。
两分钟过后,她实在受不了两种声音的折磨,铁了心似地转身就走,心道:本宫说了不会再管他,有尚姐姐在,他肯定不会有事。
刚走几步,她身后就传来莲君哭天喊地的声音,“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啊?少爷你怎么吐血了?少爷!”
若木惜颜心弦一颤,二话不说扭头就跑进了屋子,顾轻舟惨白的脸全都是血,鲜血染红了衣襟和被褥,滴落在地上的血形成了一朵妖艳的红花,触目惊心。
顾轻舟抬起疲惫的眼皮看着若木惜颜,那双温情的笑眼似乎在说:公主,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莲君扶着顾轻舟,用手帕捂着顾轻舟满是鲜血的嘴,不知所措地嚎啕大哭。
惨不忍睹的一幕刺痛若木惜颜整个心房,鼻尖一酸,眼眶泛红,奔过来一把抱住奄奄一息的顾轻舟,“顾靖舟……”
她知道顾轻舟是中了千丝草的毒才会吐血。
顾轻舟靠在若木惜颜怀里蹭了蹭,想从若木惜颜身上获取更多温暖,仰头看着若木惜颜的脸,伸手想要触碰却又无力垂落,有气无力道:“公主,你终于来看我了……”
她的手搭在若木惜颜的肩上,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小,“公主……我是不是……要死了……”
若木惜颜紧紧抱着昏睡过去的顾轻舟,一滴泪悄无声息从眼角滑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怀中的人伤成这副惨不忍睹的样子而感到难过,低喃道:“本宫不会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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