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的上等客房很大,装饰华贵富丽,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
进房的右室放着一张挂着丝绒幔帐的舒适床榻,从窗棂射进来的阳光印在锦被上,照成朵朵鲜花。
中间摆了一张红木桌,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往左看是一个靠着墙的博古架,架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瓷器,再往里走,进入内室,内室摆了一个画着花鸟的屏风,屏风后围绕着几圈纱帘,透过纱帘依稀能看到里面的浴桶。
若木惜颜坐在床边,眉目舒展,微抬起下巴望着窗外藏进西方海平线的一半残阳,整个人看起来很淡漠。
她刚才很生气,气她的驸马把她当妹妹,后来想想她就没那么生气了,兄妹又如何?谅驸马也不敢拈花惹草,驸马若真有那个胆子,她定折了驸马的花,也斩了驸马的草。
虽然她曾明确告诉过驸马不准爱上她,但是她现在想起那些话就觉得讽刺,她希望驸马不要听她的话,甚至还想知道驸马对自己的心意。
她喜欢驸马,却不愿放下骄傲的身段告诉驸马。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承认是自己先动心,反正驸马是她的人,她可以等,两年和离又如何?和离协议是她定的,她大可以作废,就算被驸马嘲笑,她也要把驸马拴在身边。
如果驸马真的对她有情,那她一定会等到驸马亲口说出那句话,时间还很长,她不着急,她就不信驸马会对除她以外的女子动心,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得而得不到的人。
论美貌,除了公孙尚还有谁能与她相提并论?她就是性格高傲了点,脾气暴躁了点,态度差了点,一般这么评价她的人都是不被她放在眼里的人。
如果是她所爱之人,她定会掏心窝子对那个人好。
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顾轻舟的声音传来,“阿妤,热水准备好了,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可是一听到顾轻舟的声音,若木惜颜就莫名生气!
她望着窗外眸光流盼,敛了愉色,淡淡道:“进来吧。”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顾轻舟提着两桶热水走进屋子,这毕竟是公主殿下住的房间,岂能让其他人随便进,于是顾轻舟便跟晟小二说有什么事通通找她就好,不准打扰若木惜颜,也不准擅自进若木惜颜的房间。
她看了眼坐在床边的若木惜颜,直觉告诉她若木惜颜还在生气,于是径自走入内室,没有多说一句话,来回几趟倒好水后,拉上窗帘,点上熏香,在浴桶里铺满了玫瑰花瓣。
她提着还残留几瓣玫瑰花的花篮走出内室,望着若木惜颜单薄纤细,似乎还有些孤独的背影,说道:“阿妤,准备好了,可以沐浴了。”
若木惜颜坐在榻上不为所动,冷冷道:“知道了。”
顾轻舟走了几步然后停下,回头望着若木惜颜,虽然不知道若木惜颜为什么生气,但她觉得不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至少要从若木惜颜那了解生气的原因吧?
于是她把花篮放在桌上,走到若木惜颜跟前,单膝蹲下来看着她,语气温柔又小心,“阿妤,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生气?能告诉我吗?”
对于顾轻舟这个举动,若木惜颜显得有些意外。
这算是在哄她吗?
这个蹲在她面前的人,眼中只映着她的影,那双纯净的眼眸没有任何杂质,仿佛吸纳了天地间最为明净的灵气,从那无辜的眼神就能看出是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若木惜颜差点沉浸在顾轻舟温柔深邃的眸光里,她岂会说出事实,于是别开眼,语气很平静,“我没有生气。”
顾轻舟双眼睁得又大又圆,试探道:“是因为晟小二吗?阿妤如果不喜欢晟小二,我可以叫掌柜的把晟小二换了。”
话一出,周遭似乎都安静了。
若木惜颜沉默片刻,视线落回顾轻舟身上,凝视顾轻舟的眼睛,眼底潋滟着让人无法参透的情绪,缓缓道:“如果我说我不喜欢阿淮兄长,是不是也可以把阿淮兄长换了?”
顾轻舟哑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木惜颜,若木惜颜居然在出宫第一天就嫌弃她嫌弃到想把她给换了的地步了?那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可怎么办?
她心里苦:公主,这一个月只能委屈你了。
若木惜颜继续道:“阿淮兄长既尽心尽责,又亲力亲为,就算不喜欢,也舍不得换。”
这是在夸顾轻舟吗?
顾轻舟一本正经道:“那我努力做到让阿妤喜欢可好?出游在外,照顾阿妤是应该的,阿妤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去做,只要我能办到,我都会去做。”
即便知道顾轻舟的意思是介于照顾之上,可若木惜颜还是忍不住心动,尤其是那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模样,一下就撞进她心里,“阿淮兄长是不是也是这样对待轻舟的?”
听到“轻舟”两个字,顾轻舟心神一颤,荡漾起阵阵涟漪,连呼吸都悄然缓慢了,她定定的看着若木惜颜,哑口无言。
说来也是,公主殿下怎么可能不知道顾轻舟这个人,“轻舟”两个字从公主殿下口中念出来甚是好听,好听到顾轻舟想听公主殿下唤她顾轻舟,而不是顾靖舟。
这个要命的想法,也仅仅是那一瞬间产生的罢了。
“有这么一个好兄长,轻舟一定很幸福吧?听说轻舟身子不好,送去了芊芸山,本来还想见见轻舟,既是双生胎,与阿淮兄长应该长得很相像吧?只可惜,此程无缘相见,”若木惜颜说完仔细端详着顾轻舟如精雕细刻般的五官,驸马的双生胎妹妹一定生得很美,“芊芸山路途遥远,等轻舟身子好些了,把轻舟接回来吧?请傅掌院医治也未必不可。”
双生胎……很相像……接回来请傅掌院医治……
苦涩如泉水般涌上心头,从脚底萌发的罪恶感逐渐蔓延至全身,顾轻舟心虚得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若木惜颜。
公主,你想见的轻舟,正好端端的待在你面前……
顾轻舟内疚得想要快点消失,随即站起身,嗓音有些沙哑,“阿妤,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轻舟她现在很好,不用担心。我先出去了,你沐浴完后好生歇息,晚点我再来唤你。”
若木惜颜起身唤住即将走出屋子的顾轻舟,“阿淮,你对我跟轻舟,是不一样的吧?”
她怕顾轻舟真把她当成妹妹,声音乍一听很冷静,仔细听能听出里头的迫切与担心。
顾轻舟定在原地,愣了几秒,缓缓回头,恍惚间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公主殿下的时候,惊貌绝艳,公主殿下依旧那么美,可她却无法再说出不会喜欢上公主殿下这句话。
顾轻舟挤出灿烂的笑容,说道:“阿妤是阿妤,轻舟是轻舟,当然不一样。”
语罢,她退出屋子,轻轻关上门,在关上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全被难以言喻的悲伤覆盖。
整颗心似乎都沉入了海底。
如果公主知道我骗了她,一定恨不得杀了我吧。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若木惜颜并不满意,她说的不一样不是人不一样,而是用的感情不一样。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茉莉香,她不再多想,褪掉身上的外衣,挂在衣架上,取下头上的发簪放在梳妆台上,散落的三千青丝如瀑而泄,柔如丝绸。
她踩着轻盈的步伐走向内室,清香弥漫,烟云缭绕。
夜幕降临,玄月如钩。
当顾轻舟再次敲响若木惜颜房门时,已经到了戌时。
花满楼一到晚上就热闹非凡,红台的周围已经围满了客人,吵得闹哄哄的,待在房里都能听到从红台那发出的震耳欲聋的杠铃般笑声。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若木惜颜穿着一袭墨蓝纱裙走了出来,墨蓝为若木惜颜高贵的气质笼罩上一层清冷,肤白如雪,略施粉黛,美艳的红唇惹眼得让人移不开目。
顾轻舟站在门口,一袭白衣胜雪,腰间挂着传家美玉,身形修长,腰杆笔直,棱角分明的五官阴柔俊美,举手投足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好似谪仙下凡,飘逸出尘。
门开的那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对视那一刻,各生欢喜。
片刻后,顾轻舟轻轻唤了声:“阿妤。”
若木惜颜眼底欣愉,却故意不理顾轻舟,绕过顾轻舟走到围栏边,望着楼下哄闹的客人们,一言不发。
此时,晟小二走了过来,说道:“顾公子,顾姑娘,今晚花满楼有表演,不知顾公子和顾姑娘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顾轻舟走到若木惜颜身边,问道:“一起去看看吧?”
若木惜颜思衬片刻,说道:“如此也好。”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体会体会民间小调也不为过。
若木惜颜也想看看这花满楼到底有何表演,竟会有这么多客人来观看。
晟小二领着她俩一起下楼,赵简正在二楼楼梯旁候着,见她俩来了,恭恭敬敬唤了声:“公子,小姐。”
刚才晟小二来找他加一间上等客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蒙了,他听说过驸马和公主殿下关系不好,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不仅不好,还差到分房睡的地步,既然关系这么差,为何还一同出游呢?故意装恩爱吗?
男女之间的事,他不懂。
晟小二带着她们来到正堂,引着她俩在第一排的座位入座,因为她俩是上等客房的客人,所以位置靠前,其他上等客房的人同样也坐在第一排。
赵简站在一旁的人群里,靠在圆柱上,默默注视她俩,保护她俩。
这一入座就吸引了一票人的目光,周围吵得更加哄乱,那位蓝衣姑娘和白衣公子是何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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