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简一直都觉得驸马很好说话,没有一点架子,关键是长得很好看,跟个花瓶似的,也只有驸马这样的容貌才能与公主相配吧。如果说公主冷如寒秋,那驸马就是暖如春阳,能把这样的驸马惹得动手,一定是触动了逆鳞。
赵简背靠楼梯的扶手,望着从楼梯上纷纷扶腰驼背爬起来的小厮们,吓唬道:“不是我说,你们这群人惹谁不好?惹我家公子做什么?我家公子心慈手软,只让你们受了点皮外伤,如果换做是我,呵,不断条腿也得卸条胳膊。”
小厮们扶着腰,疼得龇牙咧嘴。
他们跟着席阳在祁城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挨揍,领教了那位白衣公子的本事后,他们自是再也不想自讨苦吃,都不敢出言反驳赵简,以免又遭来一顿毒打。
赵简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若木惜颜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他立马收起痞样,站正身形。
他在看到若木惜颜的那一瞬间就嗅到了危险,让刚准备唤“小姐”的他识相的闭了嘴。
若木惜颜手中拿着一朵血色玫瑰,冷着脸从赵简面前经过,径直下楼,黯淡的眸光仿佛结了冰,那秀颀的背影看不出任何感情,除了完美得过分,再无过人之处。
紧接着席阳负手从赵简面前晃过,跟在若木惜颜身后,嘴角的笑都快扯到耳根了,看上去异常兴奋。
那群小厮纷纷让开一条道,恭恭敬敬唤了声:“少爷。”
小厮们都想让席阳帮他们出口气,可席阳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前面的美人儿身上,不曾看他们一眼,只怕就算看到面目狰狞的他们,也不会上心。
席阳边下楼边道:“你们现在赶紧去正堂给本少爷腾个好位置出来,本少爷今晚要请这位顾姑娘一同看万花艺伎会。”
“是,少爷。”
自家少爷发了话,小厮们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纷纷冲下楼,去张罗所谓的好位置。
赵简愣在原地,直到若木惜颜和席阳下楼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跟着公主殿下的人怎么会是席阳?驸马呢?
他回头去寻顾轻舟,顾轻舟背靠着围栏,愣愣地望着地板发呆,眼神空洞无物,整个人看起来特别落寞。
甚至可以用哀伤来形容。
赵简隐约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安慰驸马,楼下就传来那群小厮的声音。
“滚滚滚,这个位置我们少爷包了,你们去别的地方。”
“快滚,快滚,别逼我们动手啊!”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喂狗!”
……
席阳在祁城混迹这么多年,他身边那群小厮别人也都认识了。
坐在正堂正中间的那桌客人一看是席阳的小厮,就知道祁城恶少来了,不敢多说一句话,匆忙让出位置,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席阳带着美人儿下楼,茶室内的谢承宇眼睛都看直了。
“席大少爷可以啊,这么快就把美人儿搞定了?”
“我还以为美人儿有多矜持,这才多久就被席阳拿下了?不是都成亲了吗?这么看来,那对夫妻都不是省油的灯。”
“唉,又一位美人儿要被席阳那个畜生糟蹋了,我这心里啊,真是难受。”
身边一声接着一声哀怨叹起,谢承宇心里愈发郁闷,席阳除了家业大,一无是处,长得还算可以吧,怎么就是总得美人儿青睐呢?难道都是看中了他家的钱财?
肤浅!
庸俗!
再美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席阳带着若木惜颜在众目睽睽之下入座,周围的客人都静静的看着他们,摇摇头不敢叨唠一句,生怕惹祸上身,只得感叹席阳不愧是祁城风流第一人,这么快就勾搭上了蓝衣姑娘,也不知蓝衣姑娘身边的白衣公子去哪了,被席大少爷绑起来关在某间房里了也说不定呢。
入座后,席阳看着凛若寒霜的若木惜颜,暗叹顾姑娘就如血色玫瑰一般冷艳矜贵,可见不可近,让人忍不住接近。
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女子,无论从样貌和性格,还是气质,都让他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世间少有,实在独特,根本不像是一般人,也不知是何方顾氏,竟把女儿生养得如此多娇。
席阳轻咳了声,问道:“顾姑娘,你可有喜欢吃的糕点?”
若木惜颜原本不想回答,可毕竟利用了人家席大少爷,也不知这利用对那个人起到作用没,于是冷冷道:“没有。”
席阳道:“那水果呢?”
若木惜颜道:“没有。”
席阳道:“那茶呢?”
若木惜颜道:“没有。”
席阳道:“那顾姑娘可喜欢吃甜食?”
隔壁空无一人的桌上还留着两碗银耳莲子羹,若木惜颜睫毛微动,面不改色道:“不喜欢。”
席阳:“……”
他无奈,顾姑娘的话怎么这么少?问一句答一句,好像很不愿说话似的。这也没有,那也不喜欢,未免也太冷淡了点?不过……倒还真是与众不同,有意思!
询问无果,席阳只好招来身边小厮,在小厮耳边嘀咕了几句,小厮点了几下头就离开了正堂,然后他对若木惜颜说道:“顾姑娘,在下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叫下人去通知花满楼的掌柜把所有糕点都端来一份,希望顾姑娘会喜欢。”
若木惜颜道:“多谢。”
这两个字应付得毫无感情。
席阳笑了笑,说道:“顾姑娘,不用客气,顾姑娘若是不满意花满楼的糕点,在下可命人去城东的舍轩阁买糕点,舍轩阁的糕点可是数一数二的美味。”
现在已是亥时一刻,祁城的各个大小店铺早已关了门,如果席大少爷非要买舍轩阁的糕点,怕是舍轩阁的老板就算歇息了,也会从被窝里爬出来卖给席大少爷。
正在这时,琴声轻扬而起,宛若深山幽谷间的汨汨泉水,绿林繁枝头的吟唱黄莺,清灵悦耳。
众人目光再次被吸引而去,那八位舞女已经换了一身霓裳白裙,纨扇遮面,奔上红台,随着琴声翩翩起舞,舞姿惊艳无比,各个笑靥如花,动作流畅优美,仿佛出水白莲。
有些事来得太突然,以至于遗忘得也快。
刚才的小插曲被众人抛之脑后,皆为上红台表演的舞女们重新鼓掌欢呼起来,热闹再次席卷整座花满楼。
若木惜颜看着红台上的表演,不再与席阳搭话。
比起红台上的舞女,席阳只想看身边的美人儿,美人儿冷是冷淡了点,可好歹算是交上朋友了吧?
美人儿这张脸真是精致得无可挑剔,就算让他待在房里看一整天,他也愿意。
看一辈子?不,他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就算他想,那也得美人儿同意才行。
悠扬动听的旋律将陷入自我怀疑的顾轻舟拉回现实,她回过身倚在围栏边,望着楼下那桌人,目不转睛盯着若木惜颜的席阳,灼伤了她的眼。
她承认自己吃醋了,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吃醋呢?与谁在一起是公主殿下的自由,她又有什么资格阻止呢?
她一直都在告诉自己,公主殿下讨厌她是应该的,只有讨厌她,她才能安心,只有讨厌她,她才会觉得身上的罪孽没那么深重,可是真到这个时候,她心里却难过得要命。
甚至一度埋怨自己的身份,如果她是他,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告诉公主殿下,她喜欢公主殿下?就算公主殿下喜欢司马庭钰,她是不是也能堂堂正正竞争?
可惜她不是他,她不想欺骗公主殿下,那份喜欢她只能藏匿在心底,任由折磨吞噬。
这一切都被赵简看在眼里,暗自叹了口气,男女之情自古以来都无法让人参透,可他这个情感小白现下却是看清了公主殿下与驸马之间的矛盾。
他默默走到顾轻舟身边,缓缓道:“公子,小姐她……”
顾轻舟看着一叠又一叠摆放在若木惜颜面前的糕点,开口道:“赵简,你知不知道跟阿妤坐同一桌的那个人是谁?”
赵简点头道:“知道,那个人叫席阳,是祁城席家的大少爷,家底丰厚,家财万贯,虽是不如公子家,但在这祁城却是无人能比。”
钱财乃身外之物,顾轻舟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道:“他为人如何?心思如何?是好是歹还是恶?”
赵简正色道:“席阳在祁城横行霸道多年,被他欺负过的人不在少数,为人不如何,风评更不如何,是个经常混迹秦楼楚馆的风流鬼……”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轻舟暴躁打断。
“什么?!风流鬼?”
顾轻舟握紧拳头,合着这个叫席阳的家伙还真是盯上了公主殿下的美貌?公主殿下岂是随便就能觊觎的?
“公子……”
赵简还有话想跟顾轻舟说,可顾轻舟转眼就下楼去了,他看着顾轻舟怒气冲冲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顾轻舟出现在正堂,茶室内的一群人又兴奋了,纷纷凑到窗边,等着看好戏。
“啧啧啧,今晚真是一出好戏!你说他们会不会在花满楼打起来?”
“谁知道呢?席大少爷可不是个好惹的种,如果真动起手来,那个姓顾的能打得过?”
“反正看戏就对了!”
……
顾轻舟下楼没有去打扰若木惜颜,而是选择坐回原位。
她觉得如果直接去找若木惜颜,不仅会被若木惜颜冷言嘲讽,肯定又免不了与那群小厮大打出手,正堂这么多人,影响不好,她现在只需盯紧席阳那个家伙,席阳若敢轻举妄动,那可就不止松松筋骨那么简单了。
席阳一边喝酒,一边与若木惜颜交谈,就算若木惜颜不与他搭话,他也无所谓,美人儿坐着听,话他来说就好。
乐此不彼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后脑勺,已经快被身后某个怨气冲天的人给盯穿了。
若木惜颜眼角余晖刚好能看见那个白色身影,自是知道那个人来了,她能感受到那个人的目光,可她就是不愿去看那个人,她气那个人抱江宁,气那个人不知道她为何生气,更气自己做不到向那个人袒露心声。
事到如今,她堂堂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也沦落到利用别人来试探驸马的心意了么?
席阳喝了几杯酒后,也给若木惜颜斟了杯酒,然后举起酒杯诚恳道:“顾姑娘,在下能否请你小酌几杯?顾姑娘大可放心,在下绝无半点歹意,在下只是喜欢与漂亮姑娘交朋友,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虽然在下不是什么好人,但在下绝非人面兽心的小人!顾姑娘,请你相信我!”
若木惜颜垂下眼眸,毫不犹豫端起酒杯,对上席阳诚心诚意的眼眸,主动与席阳碰杯,面无表情道:“席公子,请。”
她不是相信席阳,而是相信隔壁桌的那个人。
语罢,她拂袖遮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席阳心底瞬间乐开了花,美人儿终于给他回应了,还是主动与他碰杯,刚才一顿话没白说,真是不容易!
隔壁桌的顾轻舟直直地盯着若木惜颜手中的酒杯,眉头拧成结,眼睛睁得老大,醋得脸都红了。
她还记得在若木仟尘的生辰晚宴上,若木惜颜是如何拒绝齐天奕的,而如今却与席阳一同饮酒,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读不懂。
特别是公主殿下这样的女人,宁愿生闷气也不告诉你为啥生气,是不是很奇怪?
顾轻舟一口喝掉凉了半截的银耳莲子羹,喝得太猛,是甜是涩也没尝明白,把碗重重磕在桌上发出“嘭”的声响。
她冷着脸,扯开嗓子喊道:“晟小二,拿坛酒来,要最浓、最烈、最猛的那种!”
第二杯酒停顿在嘴边,卷长的睫毛掩盖了若木惜颜眼中的情绪,杯中酒却倒映出了在那一瞬间产生的异动,听那个人的语气,好像是生气了?是这样吗?
此时的正堂欢呼雀跃,热情高涨到最巅峰,因为万众瞩目的万红花魁江宁出来了,江宁没有戴着白狐面具,而是将自己的容貌大大方方展现在众人面前。
江宁换了一身烟纱芙蓉红裳,绸面的红裙裹着她纤柔的身躯,如水波般从身上流淌及地,凹凸玲珑的身材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红台,一眼就看到了坐着喝闷酒的顾轻舟,喜形于色,脸上的笑容楚楚动人。
轻柔婉转的琴声从琴女指尖流泻而出,轻如绵风,潺如流水,江宁随着动听的旋律在红台中央起舞,其他八位舞女皆成了衬托江宁的角色,江宁忘我地舞动曼妙身姿,动人的眉眼似乎在诉说着美好的故事,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美得让人陶醉。
一曲过后,江宁深深鞠躬,以绝美舞姿收场。
整个过程江宁虽是完美演绎了这首曲子,可她却是心不在焉地一直关注着台下那位蓝衣姑娘,因为她发现她的救命恩人一直盯着那位蓝衣姑娘,不曾偏移过一刻视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台上的她吸引,唯独她的救命恩人未看她一眼。
整个正堂都被掌声和喝彩声包围,江宁鞠躬完毕,直起身子看向若木惜颜,四目相对,江宁的心微微颤了一下,是被蓝衣姑娘的美貌惊艳到了,更是被蓝衣姑娘的眼神惊吓到了,略感困惑,好强烈的敌意……
几秒之后,江宁收回目光,当着众人的面一步步走下红台,走向顾轻舟,这可能是最后与救命恩人相处的机会,她怎能放弃?
江宁下台后,其他八位舞女继续在红台上轻歌曼舞。
众人望着走向顾轻舟的江宁:“……???”
众人即便心存不满,心有不甘,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那位白衣公子救了江宁一命,他们没那个本事救江宁,自也没那资格得江宁青睐。
反正今晚不虚此行,有两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供他们尽情观看,何乐而不为呢?
不一会儿,两坛烈酒下腹,顾轻舟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喝醉,可自己偏偏无法醉酒,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看了公主殿下这么久,公主殿下却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公主殿下生起气来,还真是冷漠无情。
一阵芳香扑鼻而来,紧接着一个黑影挡住光线,倒映在桌上,顾轻舟停下举杯的动作,抬头看去,原来是江宁。
她道:“江姑娘,你怎么来了?”
江宁莞尔道:“江宁见公子独自一人醉酒,很是孤独,便想来陪公子一同饮酒,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顾轻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道:“当然愿意,江姑娘能来已经是在下的荣幸了,江姑娘请坐吧。”
救命恩人同意了,江宁便入了座。
顾轻舟将一个空酒杯放在江宁面前,为江宁斟满酒,举杯道:“江姑娘,在下敬你一杯,谢谢你来陪我。”
话音一落,她一饮而尽。
江宁嫣然一笑,饮完酒后放下酒杯,只见顾轻舟又连着喝了好几杯酒,像是拼命要把自己灌醉一样,察觉出顾轻舟不对劲,问道:“公子可是有心事?”
顾轻舟点了点头,没说话。
江宁道:“公子一直盯着那位蓝衣姑娘,可是认识那位蓝衣姑娘?”
顾轻舟道:“嗯,认识。”
饮尽杯中酒,她神色一沉,语气落寞得犹如跌进了深渊谷底,“刚才她是坐在我身边的,可是我惹她生气了,她不想理我,不愿认我,宁愿与别人坐在一起,也不愿看我一眼。”
可笑的是她不知道公主殿下为何生气。
听完这番话,江宁眸光一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半晌,她缓缓问出心中所想,“公子,请恕江宁冒昧,公子可是……喜欢那位蓝衣姑娘?”
顾轻舟沉默了好一会后,再缓缓抬头看向若木惜颜,眼底潋滟着绚烂烟花的光彩,仿佛是在欣赏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嘴角微微上扬,认真肯定道:“嗯,喜欢,很喜欢。”
“可是……我却不能告诉她。”
她扯开一抹苦涩的笑容,公主殿下明明近在眼前,却又是那么遥不可及,公主殿下在向前走,而她只能远远的看着,永远也无法追上去。
江宁已经猜到了答案,却还是不由失落且深感遗憾,柔声道:“公子既然喜欢她,为何不能告诉她?公子,喜欢一个人,应该勇敢一点,公子不说,她又怎会知道呢?公子不争取,又怎会知道她喜不喜欢公子呢?”
争取?
顾轻舟苦笑摇头,无奈道:“有些喜欢是不能说的秘密,我不能告诉她,也不能让她知道,更不能……争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江宁说这些话,也许是憋在心里太久了,想找个人诉说衷肠吧,她看得出来,江宁是个好姑娘,说出来也好,这样心里也好受一点。
既然是救命恩人的秘密,江宁也不再多问,默默看着顾轻舟喝闷酒,随着顾轻舟幽怨的视线看去,会心一笑道:“公子别担心,蓝衣姑娘身边的席公子虽然名声不好,但他是个正直的人,他不会对蓝衣姑娘如何的。”
顾轻舟没说话,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倒了半天酒又喝没了,于是又叫晟小二去拿坛酒。
她的视线始终不离若木惜颜,似乎要把自己的感情全部倾泻而出,只要若木惜颜偏头,就能对上她炙热的目光,就算席阳不会对若木惜颜如何,她也不会放松警惕。
十几杯酒下腹的若木惜颜脸上染上一层红晕,红晕为她那美艳的容颜添了一笔动人的妩媚。
她一直面不改色地饮酒,眼角余晖却一直关注着隔壁那桌人的动静,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实则一直压抑着心底的情绪,生怕自己露出丝毫落寞的破绽。
从江宁走向顾轻舟的那一刻,她就彻底淹在了醋海里。
你们在聊什么?江宁姑娘亲自来找你,你很开心吧?阿淮兄长,你可有提到我?
江宁看着不把自己灌醉不会罢休的顾轻舟,于心不忍地拦住顾轻舟,按下顾轻舟手中的酒杯,关切道:“公子,别喝了,不会醉酒的人,怎么喝也不会醉。”
顾轻舟叹了口气,说道:“借酒消愁愁更愁,这酒确实一点用都没有,可是就是让人有种想不停喝的冲动。”
江宁覆上顾轻舟握住酒杯的手,安慰道:“公子,别太难过,时间会证明一切,一切都会好的,一定会的。”
顾轻舟垂下双眸,说道:“江姑娘,谢谢你。”
她也相信一切都会好,可是时间对她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奢侈,一年半后公主殿下就解脱了,可是她呢?她该如何解脱?她对公主殿下的感情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今后,只怕会更难熬吧。
站在一旁的赵简实在看不下去了,公主殿下本就因为驸马抱江宁的事吃醋了,这下怎么还聊上天了呢?聊上天就算了,怎么还上手了呢?驸马与江宁靠得如此近,只会让公主殿下误会更深,驸马到底在想什么?
他理理衣襟,朝顾轻舟走来,几步走到顾轻舟身边,恭敬道:“公子,属下有话要跟你说,请公子随属下来。”
江宁看到赵简来了,便收回了握着顾轻舟的手。
顾轻舟淡淡道:“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赵简道:“有些话不能说与外人听,还请公子见谅。”
外人这两个字他是看着江宁说的,不仅眼神怪异,语调还很重,他承认江宁长得漂亮,只可惜他不是个会为美色而迷的人,他反倒更为护主。
江宁闻言微微一愣,不恼也不怒,救命恩人的属下话中带刺,却也说得没错,她确实是个外人。
顾轻舟抬头看了眼赵简,起身对江宁说道:“江姑娘,不好意思,在下先失陪一会。”
江宁眉眼带笑,说道:“公子,江宁等你。”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顾轻舟而去,直到消失了才舍得收回目光,正在这时,她身后响起万红楼掌事的声音。
“江宁,时间不早了,该回了。”
江宁回头对身后的万红楼掌事说道:“姑姑,江宁可否再多留一会?江宁还未与恩人道别。”
万红楼掌事摇了摇头,说道:“不可,红姨来话了,现在必须带你回去。”
江宁急色道:“可是……”
她说好了等顾轻舟回来。
这么多年来,万红楼掌事还是第一次见江宁着急,就连练舞受伤都不曾皱下眉头的江宁,现在却是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江宁是动了凡心了?这救命恩人果然不一样么?
万红楼掌事道:“今日所有人都见到了你的真面目,红姨这会怕是头疼得厉害,你若再晚回去一刻,定要挨罚。”
即便挨罚,江宁也想再争取多留一会的机会,“姑姑,就一会,恩人他会回来的。”
万红楼掌事嗔道:“江宁,红姨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了么?那位公子确实救了你一命,可红姨是你多年以来的大恩人,你自己好生掂量,你当真要为了才见一面的公子忤逆红姨?江宁,红姨待你不薄,你莫要为了儿女私情让红姨寒心,而耽误自己的前程。”
江宁眸光一沉,心绪复杂,万红楼掌事说得没错,多亏红姨她才能有今天,做人不能忘本,便道:“好,姑姑,江宁跟你走。”
她依依不舍地回望顾轻舟消失的方向,随即起身跟着万红楼掌事往客房走去,暗叹可惜,忘了问救命恩人是从何而来,家住何方,这一别,只怕再也无缘与救命恩人相见。
若木惜颜看着江宁,直到江宁走进客房消失不见了,她这才偏头看向空空如也的隔壁桌。
那个人也消失了,果真不在意她么?
她只觉得闷得慌,有一口气堵在心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压抑得难受,想要透透气。
于是她放下酒杯,打算离开花满楼出去走走。
席阳拦住若木惜颜,问道:“顾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若木惜颜心烦得很,现在只想安静,她已经没有耐心应付席阳了,冷眼看向席阳,不耐烦道:“席公子,我想出去走走,你连这也要拦么?”
席阳道:“顾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姑娘若是想出去走走,不如让在下陪着?一是,顾姑娘大晚上独自外出不安全,二是,没有人比在下更熟悉祁城。”
若木惜颜没说话,直接绕过席阳就走了,席阳就当若木惜颜默认了,对身边的小厮们说了句“谁都不准跟来”就快步跟上若木惜颜的步伐,一同离开了花满楼。
小厮们见自家少爷走了,便到茶室里喝茶去了。
赵简刚才把顾轻舟带到了一个无人的拐角处,他身为一个旁观者暗自观察那么久,可算是对当事人说出了心里话,出宫第一天就这么不平凡,接下来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他跟在顾轻舟身后往正堂走,该说的他都说了,至于驸马能不能感悟,那就只能看驸马自己的造化了。
顾轻舟一边走一边想着赵简刚才对她说的话,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赵简居然跟她说公主殿下是因为她抱了江宁,吃醋了,所以才会生气。
吃醋不是对喜欢的人才有的表现吗?她从来都没觉得公主殿下喜欢她,更何况公主殿下喜欢的是司马庭钰,怎么可能吃她跟江宁的醋?绝不可能。
不过,她倒是搞清楚了一点,虽然她跟公主殿下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毕竟是拜过堂的夫妻,她必须要意识到自己是个有妇之夫,往后应该与其他姑娘保持距离,就算公主殿下不喜欢她,她也不能让公主殿下误会她,更不能让别人产生误会。
最后赵简教了她一个哄公主殿下的办法,那就是一定要强势,像公主殿下这样无坚不摧的女人,肯定不吃软,说不定强势还有可能征服公主殿下。
这个办法是赵简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据说很多姑娘都吃这一套,不管有没有用,至少是个办法是不?
那些话顾轻舟倒是记在了心里,可是强势对公主殿下真的有用吗?再说了,她这个怂包真的敢哄公主殿下吗?怕是还没靠近就被吓得退缩了。
赵简到底是在坑她,还是嫌她活得太久?公主殿下可不是一般人,岂能容忍别人欺压?
一想到这,她摇了摇头,公主殿下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强势是不可能强势的,还是顺其自然吧,免得到时候惹得公主殿下更加生气,公主殿下拿剑刺她的那一幕,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顾轻舟回到正堂,穿过人群,本想去把公主殿下带走,跟公主殿下解释,可她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座位,她烦恼顿时全无,整个人都震住了。
公主殿下去哪了?!
若木惜颜不见了,席阳不见了,就连小厮们也不见了,一万种可能从顾轻舟脑海晃过,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漫上心头,她开始害怕,害怕若木惜颜遭遇不测。
赵简同样发现了失去踪影的若木惜颜,几步跑到顾轻舟身边,说道:“公子,你别担心,属下这就上楼去找小姐。”
语罢,他转身上了楼。
顾轻舟立马掉头去找晟小二,晟小二一直待在正堂,他一定知道公主殿下去哪了,就算公主殿下被席阳带走了,他也一定能看到。
顾轻舟穿过人群找到站在雕花屏风旁的晟小二,抓住晟小二的肩,大喊道:“晟小二,你快告诉我,你有没有看到阿妤?阿妤她去哪了?她是不是被席阳带走了?快回答我!”
晟小二被突然冲过来的顾轻舟吓了一跳,看着大惊失色的顾轻舟,顾轻舟双眼都布满了血丝,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竟把顾轻舟吓成这副样子,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喏喏道:“顾公子,顾姑娘刚才跟席少爷一同出了花满楼。”
顾轻舟揪住晟小二的衣领,嘶吼道:“出去多久了?!”
晟小二缩着身子,安抚道:“刚走没多久,顾姑娘是跟席少爷两个人出去的,顾姑娘出去的时候看起来很好,顾公子,也许顾姑娘就是跟席少爷出去一同散步,你别太担心。”
不担心?叫她如何不担心!
她就不应该让公主殿下脱离她的视线,她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那就是让陌生人接近公主殿下,如果公主殿下有任何闪失,她就算死也无法原谅自己。
此时,赵简刚好跑下楼,他跑到顾轻舟身边,刚想跟顾轻舟说没有找到若木惜颜,顾轻舟就心急如焚地跑走了,身影犹如闪电一纵即逝。
他来不及问晟小二,匆匆跟在顾轻舟身后。
刚才他光顾着提醒驸马,忘了照看公主殿下,现在公主殿下失了踪迹,他当负全部责任,如果公主殿下出了事,他难辞其咎,只怕他以死谢罪也无法平息他所犯下的错误。
顾轻舟发了疯似的冲出花满楼,颀白身影迅速融入漆黑的夜色中,如果公主殿下刚出花满楼没多久,只要她的速度够快,那就一定能追上。
她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里穿梭,一边喊着“阿妤”,一边疯狂寻找若木惜颜的身影。
赵简则往另一个方向去寻若木惜颜。
顾轻舟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四处张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稍有不慎就错失了公主殿下的身迹。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手心淌汗,头皮发麻,周围的黑暗似乎正在将她逐渐吞噬,她好怕公主殿下就这么消失,好怕再也找不到公主殿下,好怕这一别就是永远。
公主殿下若真的出了事,她不难想象自己会对祁城席家做出什么。
回荡在夜空中的一声声“阿妤”得不到回应,仿佛只有她自己听得到,除了自己的声音,她还能听到自己砰乱不停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不知怎的,她的后背也被冷汗浸湿了。
公主你在哪啊?求求你出现好不好,求求你别让我找不到你,对不起,我应该跟在你身边的,公主,妤,阿妤,求求你快出来好不好,阿妤……
皎月的光辉洒在顾轻舟踏过的每一块地砖上,一阵阵徘徊慌乱的脚步将她陷入恐慌的绝境,在无尽的黑暗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出口,寻着寻着眼眶就红了,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迷茫得快要崩溃了。
终于在泪水决堤的那一刻,前方不远处出现在黑夜中的两个身影,让她顿时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她看不清前方黑暗中的身影,殷切希望那个人就是公主殿下,那两个身影面朝她走来,一步一步穿过黑暗,直到进入散满月辉的地方,她悬在梁上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这个过程很短暂,却让她倍感煎熬,看到公主殿下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她突然有种起死回生的感觉。
幸好,公主殿下安然无恙。
这一刻,她好想冲过去一把抱住公主殿下,好想把公主殿下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公主殿下她吓得要崩溃了,可她还是拼命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她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以前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她都不会吓得手足无措,唯独这一次却是害怕得乱了阵脚,他站在原地低下头,难过得泪水在眼眶打转,又拼了命压回去,不让泪水掉下来。
若木惜颜定定地望着出现在前方的顾轻舟,脚步渐渐放慢了,顾轻舟低着头站在那,她看不清顾轻舟的脸,看不到顾轻舟的情绪,只觉得顾轻舟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很突兀。
突兀得很孤寂。
若木惜颜心里忽然有点难受,你怎么舍得来寻我了?
刚才她跟席阳一直沿着一条又一条街道散步,此过程中从未说过一句话,她本意是想散心,没想到顾轻舟会出来找她,她也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身心俱疲,累得不想再试探顾轻舟的心意了。
顾轻舟抑住了心底的情绪,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终是敢抬起头看向若木惜颜,眼中的难过在黑暗中隐藏得很好。
席阳走近才看清是顾轻舟,斥道:“怎么是你?你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顾姑娘,我们走,别与他纠缠。”
若木惜颜依旧当做没看见顾轻舟,冷着脸从顾轻舟身边经过,却难过得眉头拧成结,顾轻舟的视线随着若木惜颜而去,伸手抓住若木惜颜衣袖,嗓子哽咽得快要发不出声音,沙哑得就像痛哭过一样,“阿……阿妤……”
若木惜颜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狠下心去扯被顾轻舟抓在手里的衣袖,却怎么也扯不掉,她回头对上顾轻舟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冷道:“放手。”
顾轻舟死死攥着若木惜颜的衣袖,坚定道:“不放。”
若木惜颜再次扯了一下衣袖,怎么扯也扯不动,怒道:“你给我放手!”
顾轻舟声音很平静,铁了心道:“我、不、放。”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
席阳见若木惜颜被刁难,心里升起无名怒火,伸手去帮若木惜颜扯衣袖,“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人家顾姑娘都不认识你,你怎么还三番五次纠缠顾姑娘?你是不是没事找事?”
他还没碰到若木惜颜的衣袖,就被顾轻舟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顾轻舟抓住席阳的手腕,反手用力一拧,疼得席阳顿时就叫了出来,紧接着她用力一推,把席阳推得退后两三米,还不忘扔下一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席阳捂着自己的手腕,疼得龇牙咧嘴,这人力气还真是大,骂道:“你他娘的凭什么要我离她远一点?你以为你是谁?顾姑娘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要我离她远一点?”
顾轻舟看着席阳,笃定道:“你给我听好了,你口中的顾姑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我不许,那就不行。”
在黑暗中,顾轻舟也能感受到若木惜颜投来的不可置信的目光,若木惜颜的眼睛睁得很大,眼中闪着雪亮的光芒,很显然她从未想过顾轻舟会说出这样的话。
紧接着若木惜颜哀怨的声音传来,“不是!”
席阳嗤笑道:“还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这白日梦做得还挺美,听到了吗?顾姑娘说不是,你赶紧给我滚,否则本少爷真的对你不客气!”
酒能壮胆,这是真的。
顾轻舟信了赵简的话,二话不说抱起若木惜颜,若木惜颜真是太轻了,轻而易举就被她抱了起来。
若木惜颜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环住顾轻舟的脖子,定定地看着顾轻舟的侧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闻着熟悉的茉莉香,脸颊迅速染上一层浅绯,这接二连三出乎意料的袭击,几乎快要击碎她心里的防线了。
席阳指着顾轻舟,眼睛都看直了,“你——你放开她!”
顾轻舟冷眼看向席阳,说道:“我抱我夫人,与你何干?”
席阳怒道:“你少胡说八道了,顾姑娘她说了不认识你!你快点放了她,别逼本少爷动手!”
美人儿在怀,顾轻舟不紧不慢道:“你凭什么与我动手?我夫人只不过是与我闹别扭,假装不认识我罢了,其余的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
她说完低头看向怀中的若木惜颜,温柔得让人沉醉,“阿妤,别生我气了好不好?跟我回去可好?”
两人四目相对,若木惜颜感受着眼前人温热的呼吸,冷淡的眉眼淹没在温情的海洋里,她现在能确定,那颗被掩藏在心底某个地方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并且开了花。
随后,她轻轻点了下头。
席阳不敢相信美人儿居然点头了,这不就是间接承认他们是夫妻了吗?他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这……这……这……没资格的原来是他啊!
顾轻舟笑得如沐春风,也不嘲讽席阳了,就这么一直抱着若木惜颜消失在席阳的视线里。
席阳气得脸都黑了,他没脸再跟着问,什么交朋友?合着这一晚上都是在给别人当闹别扭的工具?
天色已经很晚了,好在月光遍洒大地,周围一片银色光辉,不仅不觉得黑暗,反而还有些浪漫。
顾轻舟抱着若木惜颜走在街上,不知走了多久,顾轻舟缓缓道:“阿妤,以后你生气……能不能告诉我?不要再生闷气了好不好?”
一提起生气这件事若木惜颜心里就犯别扭,她紧紧环住顾轻舟的脖子,别开脸道:“看你表现。”
顾轻舟望着前方,认真道:“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好好表现,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别一声不吭就跟别人走了……至少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今晚发生的这件事,她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若木惜颜闻言看向顾轻舟,问道:“你可是在担心我?”
顾轻舟不假思索道:“当然担心了,方才找不到你,我都快担心死了,我找你找了好久,一条街一条街地找,就是找不到你,我……”
话音戛然而止,她忽然觉得自己说得是否有点多了?
既然担心,那就证明心里有她。若木惜颜欣愉道:“阿淮不是说以兄妹相称吗?为何刚才会承认我们是夫妻?”
这个问题还真把顾轻舟问住了,她刚才只是假公济私,私心想向席阳宣示主权罢了,她才不会告诉若木惜颜实话!
顾轻舟道:“我……如果我不这么说,肯定甩不掉席阳那个麻烦,所以……阿妤,我这么说,你不会怪我吧?”
若木惜颜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又怎么怪罪呢?她道:“不会,阿淮可还记得谢承宇这个人?”
顾轻舟眉头微皱,对公主殿下图谋不轨的人,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当然记得,阿妤突然提他做什么?”
若木惜颜沉默片刻,说道:“我想杜绝今天这样的麻烦。”
她凝视着顾轻舟的侧脸,想以这个借口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阿淮,我们以后……光明正大以夫妻相称可好?再说了,我们本不就是夫妻吗?”
“……”
顾轻舟闻言一怔,顿住脚步,连呼吸都缓慢了,想起公主殿下唤她夫君的画面,心跳加速,耳根倏地就红了,当公主殿下的夫君……她怎么好意思呢……
若木惜颜见顾轻舟的反应如此怪异,以为顾轻舟不愿,原本烟消云散的怒气猛地升起,沉下脸,松开环住顾轻舟脖子的手,嗔道:“你不愿是么?”
顾轻舟道:“……我……我……”
她很想说她不是不愿,而是她不好意思!
若木惜颜道:“放我下来。”
顾轻舟道:“啊?”
若木惜颜怒道:“我说放我下来!我允许你抱我了吗?”
顾轻舟:“……”
听公主殿下这语气,怎么像是又生气了呢?
她只好把若木惜颜放下来,她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就当着席阳的面一鼓作气抱起了公主殿下,让她意外的是……公主殿下居然让她抱了这么久,公主殿下太轻了,轻得让她心疼。
落地之后,若木惜颜不等顾轻舟,冷着脸独自朝前走。
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这个人就算再怎么榆木脑袋也总该明白了吧?看来分明就是一点都不喜欢她,现在反倒是她一厢情愿了么?
“阿妤!”既然公主殿下都同意了,顾轻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虽然是为了免去麻烦,但她也很开心,“我愿意!之前就是因为担心你生气,所以我才会提议以兄妹相称,阿妤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可不能反悔。”
这样也好,她可以堂堂正正为公主殿下挡桃花了。
若木惜颜恍然大悟:原来他提议以兄妹相称不是想拈花惹草,也不是真的把我当妹妹,而是怕我生气……所以,一直都是我错怪他了吗?
她回忆起以前说过的话,心里豁然开朗,总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了,积郁在心头的结这下是彻底消失了,她满心雀跃却依旧冷冷道:“阿淮,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可是你的夫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请你以后离其他姑娘远一点,我说过我不想听到不好的流言。”
她终于是借着这个机会说出了心底事。
夫君身边的桃花也得斩尽才好。
顾轻舟想也没多想,笑着道:“阿妤,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流言产生,我不是说过吗?我可以。”
若木惜颜眉眼舒展,眼里有闪闪的亮光,瞬间绽放久违的笑容,那一笑,刹那间,像是朝花夕拾,像是华丽烟火,像是清风明月,美得万物都黯然失色。
这是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笑容。
若木惜颜继续朝前走去,顾轻舟默默跟在她身后。
突然变成有家室的人,顾轻舟莫名有点小兴奋,虽然是“假”的,但她真的很开心,她一定会在有限的时间里扮演好这个角色,告诫自己这是责任,仅仅是责任而已。
若木惜颜走了几步后停下,她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顾轻舟,说道:“阿淮,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顾轻舟也随之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
若木惜颜望了眼明月,缓缓道:“你身上这件衣服以后不要再穿了,扔了吧。”
顾轻舟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白衣,问道:“为什么?”
若木惜颜道:“因为我不喜欢。”
因为,你穿着这件衣服抱过江宁,所以,我不喜欢。
话音一落,若木惜颜踏着轻盈的步伐向前走去,心事烟消云散,她心情看起来格外好,银辉洒在她墨蓝纱裙上,就连镶嵌在黑夜中的背影,也变得分外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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