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大地,满天璀璨星光,高挂梢头的明月散发着皎洁如玉的光辉,为大地铺上一层银白色的纱衣。
晚风轻轻掠过,空气中弥漫着夜的香气,南阳城的万盏灯火与点点繁星相辉映,美轮美奂。
留下来的回忆应该是美好的。
这句话在顾轻舟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
在这片火树银花的灯海里,顾轻舟和若木惜颜紧紧牵着手漫步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细细观赏各式各样的花灯,周围充斥着各种喧哗嘈杂的声音,热闹非凡。
经过拐角进入另一条街。
放眼望去,整条街都是一片红,没有任何杂色,那是因为这条街只挂红灯笼,而且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每个红灯笼下都挂着一条灯谜。
红灯笼底下聚集了许多人,都在猜灯谜的谜底,每当猜出灯谜谜底就会把那个红灯笼取下,然后提着红灯笼去街边的小摊用谜底换一个面具,各种各样的面具都有,这些面具不能买,只能用灯谜谜底换取。
已经空了许多红灯笼。
若木惜颜看着挂在街道两旁的红灯笼,问道:“阿淮,要不要猜猜灯谜?”
顾轻舟道:“好。”
顾轻舟走到一个红灯笼底下,伸手打开挂在上面的灯谜,只见上面写着。
——自小生在富贵家,时常出入享荣华。万岁也曾传圣旨,代代儿孙做探花。
若木惜颜道:“阿淮,如果你对谜底有把握的话,便取下这红灯笼吧。”
顾轻舟唇角上扬,取下了这个红灯笼,说道:“这灯谜比我想象中要简单。”
若木惜颜没说话,伸手打开了挂在旁边的红灯笼底下的灯谜,上面写的是。
——此花自古无人栽,没到隆冬它会开。无根无叶真奇怪,春风一吹回天外。
她念了一遍手中的灯谜,思衬片刻,也取下了这个红灯笼,说道:“咱俩一人一个面具,足够了。”
顾轻舟道:“嗯,走吧。”
两人提着红灯笼来到摆满面具的小摊前,守在小摊边的小贩是一副书生模样的打扮,一见她们提着红灯笼来了,连忙迎过来问她们是否猜出了灯谜的谜底。
两人一同把红灯笼交到小贩手上,然后分别说出了各自红灯笼上的灯谜谜底,顾轻舟的谜底是蜜蜂,若木惜颜的谜底是雪花,她们都猜对了,于是小贩便让她们一人挑一个面具,当做猜出谜底的奖励。
顾轻舟看着整整齐齐摆放在小摊上的各种面具,轻轻扯了扯若木惜颜的衣角,说道:“阿妤,你帮我挑一个吧?”
若木惜颜道:“好。”
最终,若木惜颜为顾轻舟挑了一个最好看,也最适合顾轻舟的半面白猫面具,而顾轻舟则为若木惜颜挑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颜色还是五彩斑斓的。小贩见状都怀疑顾轻舟的审美是不是出了问题,再三询问顾轻舟是否真的要选这个面具,顾轻舟的回答都是真的。
若木惜颜觉得好笑,又有些无语,哪有夫君为自家夫人挑一个这么丑的面具的?
顾轻舟恐怕是天下第一人。
讲道理,她俩的面具应该互换一下。
虽然若木惜颜很不喜欢这个丑不拉几的鬼面具,但是谁让是心上人亲自为她挑选的呢?她啊,愿意戴。
若木惜颜戴上面具,那张美艳绝伦的容颜全部隐藏在这张面具之下,只露出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她道:“阿淮,你觉得……好看吗?”
顾轻舟忍俊不禁道:“好……好看,挺好看的。”
好吧,顾轻舟承认,她的确是故意选的这个青面獠牙的丑面具,公主殿下长得那么漂亮,当然得戴点不同风格的面具,这样才能在人前显出反差美嘛。
若木惜颜才不信顾轻舟的鬼话。
顾轻舟也戴上了若木惜颜为她精心挑选的半面白猫面具,问道:“阿妤,好看吗?”
若木惜颜看着戴上面具的顾轻舟,一时竟失了神。
面具为顾轻舟整个人添上了一种神秘色彩,那双灵透纯净的眸子在睫毛的掩映下光彩夺目,唇角轻轻弯起的弧度仿佛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温暖而又美好,让人想不顾一切摘下她的面具,一睹风采。
片刻后,若木惜颜回过神,缓缓道:“不好看。”
“不好看吗?”顾轻舟很是惊讶,这个半面白猫面具可是若木惜颜亲自挑的,既然觉得不好看,那为什么还要挑这个面具?而且,她觉得挺好看的。她不明白,“阿妤,你为什么这么说?不是挺好看的吗?”
“因为……”若木惜颜故意拖长音卖关子。
“因为什么?”
“不及你好看。”
语气轻暖柔软,染上了浅淡的笑意。
由于青面獠牙的丑面具遮住了若木惜颜的脸,所以在她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顾轻舟不知道她是笑着的。
顾轻舟愣住:“……”
不及你好看……
公主殿下这是在撩她吗?!
简直不可思议,今晚的公主殿下怎么与平时不太一样?先是拥抱,再是牵手,未免也太主动了点?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公主殿下夸她好看。
心里的滋味又苦又甜。
正当顾轻舟不知该如何回答之际,从她身边提着花灯匆匆跑过的几个男人说的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锦绣楼的守擂赛快要开始了!”
“走走走,我们早些去占个好位置!”
“等等我,我也去!”
……
那几个男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人海里,顾轻舟问道:“阿妤,方才那几个人说的守擂赛是什么啊?”
若木惜颜揭开面具戴在头顶上,牵起顾轻舟的手往那几个男子消失的方向走去,柔声道:“这个守擂赛还挺有意思,与其说给你听,不如带你去看,走吧。”
不一会儿,若木惜颜带着顾轻舟赶到了锦绣楼。在赶路途中,若木惜颜的面具掉到了地上,直接被来往的行人踩烂,也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便没去寻找。
锦绣楼是一个酒楼,整座楼都挂满了形色各异的花灯,楼上和周围都围满了人,全是来看守擂赛的,十分热闹。
锦绣楼的守擂赛有点特别,这是专门为恋人而设计的守擂赛,因此吸引了众多成双成对的男女。
守擂赛的奖品是华新第一绣娘亲手绣的一件披风,这披风可不一般,所用的布料和针线都是最昂贵最好的,而且守擂赛上的每件披风在天底下都是独一无二的。
因此挑起了许多女人与女人,男人与男人之间明争暗斗的虚荣心,为了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一展英姿,拔得头筹,参加守擂赛的男人特别多,比赛尤为激烈。
守擂赛的玩法是用十/字/弩射盘子,这盘子不是像箭靶那样固定在一个地方让参赛者射,而是由锦绣楼的伙计手动往天空扔盘子让参赛者射。
因为比赛在晚上,所以盘子都是白色的。
每个人的上限是三十个盘子,单是射中盘子不行,必须是连续射中,连续射中盘子最多的人便能守擂,如果一个不落的射中三十个盘子,那么可以直接带走奖品,这场比赛也就到此结束。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只是,至今还未有人全部射中三十个盘子。
或许是因为技术不精,或许是因为在晚上看不清。
守擂赛的参赛人数是没有限制的,也不用交押金,只有一条严格规定,那就是每个人只有一次参赛机会。
由于守擂赛是用十/字/弩射盘子,十分危险,为了避免射伤观赛的人,所以守擂赛的擂台摆在锦绣楼后面的漓叶湖上,射出去的箭都会掉到湖里。
湖边围着一圈护栏,擂台距离岸边大概三丈远,观赛的人都站在岸边,只有参赛的人才能上擂台。
锦绣楼的掌柜介绍完守擂赛的玩法、规定和规则,正式通知报名开始后,那些跃跃欲试的男人纷纷跑去早已等候在漓叶湖边的锦绣楼伙计那排队报名参加比赛。
漓叶湖很大,与深江相连,视野开阔,风景优美。整片湖的周围以及擂台上都挂满了明亮的大灯笼,亮如白昼,犹如千万星火点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这么多人,不强势一点怎么能占到好的观赛位置?顾轻舟护着若木惜颜,好不容才从拥挤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占到了一个可以观望全景的好位置。
她俩倚靠在护栏边,一眼就看到了湖中擂台上挂在衣架上的红色披风,红色披风上绣了许多漂亮的花灯,华贵亮丽,鲜艳精致,让人一见欢喜。
“哇……那件披风好好看啊,好想要啊!”
“真的好好看啊!好喜欢啊!”
“也不知那件披风会花落哪位姑娘手上,真是羡慕!”
“如果能有人为我赢得那件披风该多好啊!那我一定是今晚最幸福的人!”
……
眼见守擂赛即将开始,顾轻舟听着不断从身边传来的姑娘们的惊叹声,突然下定某种决心,看着若木惜颜,问道:“阿妤,你觉得那件披风如何?”
在擂台上挂着的那件红色披风,符合若木惜颜的审美,她很喜欢。她道:“很漂亮。”
“那你喜欢吗?”
“嗯,喜欢……”若木惜颜顿住,似疑非疑地看向身边的顾轻舟,“你不会……”
“没错,正如你所想,我要去参加守擂赛。”顾轻舟唇角上扬,眼神变得坚定,“为你赢得披风。”
这是若木惜颜第一次听到顾轻舟说出为了她的话,她很意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小怂包终于要向她鼓起勇气了吗?她道:“为了我?”
顾轻舟点了下头,郑重道:“为了你。”
霎时,一泓暖泉涌上若木惜颜心头,深深触动了她心底那片最柔软脆弱的地方,再平凡简单的一句话,只要是从眼前人嘴里说出来的,于她而言,都是特别的。
“你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回。”话音一落,顾轻舟转身就走,她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看着若木惜颜,即便她戴着面具,也能感受到她眼中和语气里的那份认真,“那件披风只能属于你,等我。”
等我,为你赢得披风。
等我,为你披上披风。
——顾轻舟在心里默默想着。
若木惜颜望着顾轻舟消失在人海里的背影,一展笑颜,心道:小怂包,我等你。
虽然她不知道顾轻舟是从何而来的自信能够说出“那件披风只能属于你”的话,但她相信顾轻舟一定能做到,因为围场那一箭,她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就算没有那一箭,她亦相信。
晚风轻拂,水波粼粼。
顾轻舟来晚了,这时排队报名的人已经很多,几乎占满了一整条街,现在去排队要排到何年何月?她也不想让公主殿下等太久,没关系,她自有办法。
站在前往擂台的湖边入口的锦绣楼掌柜敲锣,喊道:“请大家稍安勿躁!第一场守擂赛即将开始,请第一场参赛者有秩序前往擂台!”
由于擂台的范围有限,所以进入擂台的人以场次而分,每一场共三轮,每一轮有二十个参赛者,也就是说每一场共有六十个人进入擂台。
如果一直有人参赛,那便继续增加场次轮数,除非有人全部射中盘子提前终止比赛,否则守擂赛只有到子时第二回鸣钟时才会结束,这时守擂者便为获胜者。
第一场三轮六十个参赛者已经全部进入擂台,顾轻舟也在,她是第一场第三轮的第九个人。
她报名去得那么晚,之所以还能出现在第一场的原因是她使了一个无比下三滥的手段,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位置就是她用钱换来的,下三滥就下三滥吧,好歹花了一锭金子,反正是为了赶时间,无所谓。
而那个收了她一锭金子给她让出位置的年轻人,就排在她身后。
锦绣楼掌柜站在擂台中心敲锣,指着披风对第一场的参赛者道:“那件披风会披在哪位姑娘身上,还得看各位的本事了!我宣布,第一场守擂赛正式开始!”
第一场。
第一轮开始。
第一个参赛者,连续射中五个盘子。
第二个参赛者,连续射中两个盘子。
第三个参赛者,连续射中三个盘子。
……
眨眼之间,两轮四十个参赛者已经完成了比赛,守擂者一共连续射中了八个盘子。
第三轮开始。
……
不一会儿,轮到顾轻舟上场了。
顾轻舟走上射击台,回头望了眼公主殿下所在的方向,然后拿起案上的十/字/弩,插上箭。
锦绣楼掌柜高高地举起棋子,准备发号施令。
只见顾轻舟右脚后退一步,呈弓步,上体稍向前倾,身体右侧与弩身在一直线上,同时左手握住十/字/弩的前部,右手握住弩柄,食指扣住扳机,微歪着头,视线对准箭头,除了没有弩托,俨然一副标准的步/枪射击立姿,就像自己正在使用95式自动步/枪。
这一举动让所有观赛的人都纷纷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若木惜颜同样看不懂,她这是在干什么?
顾轻舟目光如炬,屏息凝神,月辉与灯火洒在她身上,英姿飒爽,意气风发,骨子里那股军人的气势迅速席卷空气,犹如洪水猛兽,气贯如虹。
在二十一世纪,她能一直准确无误射中机动飞盘,这手动盘子,自然不在话下。
那件披风,一定会披在她喜欢的人身上。
锦绣楼掌柜高举的棋子向下一挥,喊道:“开始!”
啪——
盘子破碎的声音。
还挺清脆。
一个盘子。
两个盘子。
三个盘子。
……
在一旁计数的伙计整个人都被震撼到了,结结巴巴道:“三、三、三十个!”
“哇——”
“他全部射中了!三十个飞盘啊!”
“居然全中!”
……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顾轻舟。
“全中!全中啊!”
刹那间,擂台上、岸边和锦绣楼楼上的人全部都沸腾了,几乎要掀翻整座南阳城。
那位戴着面具的公子居然全中!
怎么可能?!这是如何做到的?!
白天都不一定能全中,这可是晚上啊!
漓叶湖周围响起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以及赞不绝口的惊叹,这些全都是为顾轻舟而欢呼的声音。
若木惜颜脸上写满了笑意,从心底佩服顾轻舟。
她的小怂包,让她骄傲。
按照比赛规则,此次守擂赛到此结束。
这才是守擂赛的第一场第三轮,结束得太早。那个收了顾轻舟一锭金子,排在顾轻舟身后的年轻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没想到顾轻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在锦绣楼的守擂赛上,顾轻舟成为了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全部射中三十个盘子的人,她的名字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被锦绣楼掌柜写在了擂台榜单上的榜首。
——顾淮。
锦绣楼掌柜取下挂在衣架上的披风,走到站在擂台中心的顾轻舟身边,在把披风交给顾轻舟之前。他道:“没想到顾公子年纪轻轻竟能厉害到如此地步,全中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顾公子可谓是技压群雄,一鸣惊人!实在是了不起,荆某佩服!佩服啊!”
顾轻舟道:“荆掌柜你千万别这么说,是在下献丑了。”
荆掌柜道:“顾公子,请恕荆某冒昧,不知顾公子是为了顾公子的什么人而赢得这件披风?能否告知荆某她的名字?荆某想把她的名字一同写上榜首。”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除了恋人和夫妻,还会有男人为了自家姐姐或妹妹来参加守擂赛。
她的名字。
她是什么人。
沉默片刻,那仅存的一束光点亮顾轻舟灰蒙的世界。
“我叫顾淮,我是为我的夫人而赢得这件披风,我的夫人……”顾轻舟往若木惜颜所在的方向看去,与若木惜颜遥遥相望,鼻尖倏地发酸,“她叫,顾姝妤。”
我的夫人,她叫顾姝妤。
她是我为期最后一天的夫人。
今晚,我将把她归还于她的百姓。
与她从今往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在众目睽睽之下,顾轻舟双手端着披风,穿过人群一步步朝若木惜颜走去,若木惜颜站在原地,等着她。
岸边的人给她让出一条道,围在一旁盯着她。
慢慢地,她走到了若木惜颜面前。
若木惜颜看着她,轻声唤道:“阿淮。”
顾轻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散开披风披在若木惜颜身上,披风上的花灯图案漂亮得让人羡慕嫉妒,这红色披风与若木惜颜的一身白衣倒也般配,然后她为若木惜颜扣上了披风右侧锁骨处的两个盘扣。
披风配美人。
美得让人望尘莫及。
顾轻舟眼中有闪闪光亮,展颜道:“阿妤,我没让你白等吧?我说这件披风只能属于你,就只能属于你。”
骄傲、得意又臭屁的语气。
一双两好,羡煞旁人。
若木惜颜红唇微张,刚想说什么。
正在这时,古钟楼的钟声敲响了。
锦绣楼的守擂赛刚开始就结束,没什么好看的了,正好亥时已到,众人纷纷抓紧时间离开锦绣楼和漓叶湖,前往吾愿广场放孔明灯。
顾轻舟望了眼钟声传来的方向,说道:“阿妤,鸣钟了,我们去吾愿广场吧。”
若木惜颜咽下到嘴边的话,道:“嗯。”
……
皓月当空,满天星斗。
无数只孔明灯承载着满满的思念、祈愿与祝福,争先恐后地往南阳城上空高飞而去,飘向远方,漫天的孔明灯把漆黑的夜空点缀得宛若星河,场面十分壮观。
若木惜颜牵着顾轻舟一路穿过几条街来到了灯火辉煌的吾愿广场,尽管她们在第一时间赶往吾愿广场,但还是来迟了一步,吾愿广场已经围满了人,都在放孔明灯。
由于若木惜颜披着从锦绣楼赢来的红色披风,光鲜亮丽,这一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吾愿广场很大,比顾轻舟想象中要大得多,丝毫都不夸张的讲,大概能容纳上万人左右。
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全都是人头,顾轻舟他们五个人约好在吾愿广场汇合,可现在吾愿广场上的基本情况是人挤人,人堵人,人踩人。
这能在哪汇合啊?根本就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还是先放孔明灯,然后再去汇合吧。
顾轻舟也不敢带着公主殿下往吾愿广场里面走,人真的很多,她担心公主殿下会受伤。万一有垂涎公主殿下美色的人趁着人多浑水摸鱼占公主殿下的便宜,那可怎么办?这么多人很容易脱身,那哪能知道是谁?
不行,绝对不行!
顾轻舟打定主意,对若木惜颜道:“阿妤,我们先放孔明灯再去找容姐姐他们汇合吧?人太多了,肯定很拥挤,我们就在现在这个位置放孔明灯,如何?”
若木惜颜点了下头,只要是和顾轻舟在一起,无论在哪放孔明灯都无所谓。她道:“嗯。”
两人面对面站着,举着同一盏孔明灯,各自拿着笔在孔明灯上写下自己想要写的话。
妾愿与君,
青丝共白首,
生世一双人。
——若木惜颜。
写完后,若木惜颜心满意足地放下笔,发现顾轻舟还在写,问道:“阿淮,你在写什么?怎么这么久?”
“还差最后一个字。”顾轻舟看了若木惜颜一眼,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呼了口气,“我写好了。”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
此爱翻山海,山海皆可平。
山海皆可平,难平是人心。
愿我所爱之人,一切安好。
——顾轻舟。
顾轻舟道:“阿妤,你准备好了吗?”
若木惜颜道:“嗯。”
顾轻舟把掌心覆在自己在孔明灯上写的字上,闭上双眼,心念:但愿有一天,能平天下心。
她睁开眼,道:“我数三声,我们一起松手。”
“一。”
“二。”
“三。”
话音一落,两人一起松开手,孔明灯缓缓向上空升去,她们抬起头仰望孔明灯,只见她们的孔明灯越飞越高,与无数盏孔明灯混合在一起,向更远的远方飘去。
若木惜颜望着漂浮着无数盏孔明灯的夜空,问道:“阿淮,孔明灯上的愿望,真的能实现吗?”
顾轻舟看着若木惜颜那张美得能让万物都黯然失色的侧颜,心里酸酸的,笑着道:“一定会的。”
南阳城上空,万盏孔明灯,随风飘扬,人们驻足仰望。
“舟舟!舟舟!”
应听容的呼唤传来。
顾轻舟和若木惜颜闻声一齐望去,只见应听容挤开人群赶到她们身边,说道:“可算是找到你们两个了。”
不再见其他人的身影,顾轻舟问道:“容姐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十一和柳姑娘呢?”
“舟舟,你这面具挺好看的啊。”应听容道,“这里人实在太多了,等会再说,我们先走吧。”
吾愿广场附近有一条街,这条街有一颗挂满红绳的大树,应听容带着顾轻舟和若木惜颜来到这棵大树底下,柳裳衣正在和一位样貌堂堂的公子一起给树枝系上红绳。
顾轻舟道:“柳姑娘这是……”
应听容道:“她啊,正求姻缘呢。”
顾轻舟道:“求姻缘?”
“是啊,看见她身边那位张公子了吗?那就是她找的和她一起逛花灯会的美男子,他们俩正一起求姻缘呢,这棵树上挂的都是单身狗求姻缘的红绳,你们两个已婚人士就不用……”应听容顿住,她这才发现若木惜颜身上的披风,“姝妤,你这披风……”
应听容道:“你这披风不会就是在那什么锦绣楼的守擂赛上赢来的吧?”
若木惜颜神色自若,问道:“怎么了?”
应听容左右看了顾轻舟和若木惜颜各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听说锦绣楼守擂赛的奖品是一件独一无二且特别漂亮精美的红色披风,我本来打算要十一去参加锦绣楼的守擂赛为我赢这件披风,结果我和十一刚到锦绣楼就听见别人说锦绣楼的守擂赛已经结束了,那时正好鸣钟,我和十一只好先来吾愿广场。”
应听容抱住双臂,“舟舟,原来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啊!”
“容儿,那只能说你运气不好遇到了舟舟。”柳裳衣带着她身边的那位张公子走了过来,她看着顾轻舟,“舟舟可是在守擂赛的第一场就终结了比赛。”
应听容看着柳裳衣,问道:“师姐,你看到了?”
柳裳衣道:“当然看到了,当时我和张公子正好在锦绣楼楼上观赛。”
“没错。”站在柳裳衣身边的张公子张奕开口道,“公子的箭法无人能及,当时可谓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开眼界,能全部射中三十个盘子绝非易事,在下实在佩服!”
顾轻舟道:“张公子,你过奖了……”
“舟舟,你千万别谦虚,有那个实力可不得嚣张点嘛。”柳裳衣露出崇拜的神情,“容儿,你有所不知,擂台上的舟舟与平时的舟舟完全不一样,简直就是两个人。”
“哦?是吗?”应听容挑了挑眉,“师姐,你倒是说说擂台上的舟舟哪里不一样。”
“舟舟戴着面具在擂台上迎风而立,完美诠释什么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股‘断古绝今无所不能,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气势,我到现在都难以忘怀呢,耳边全是被舟舟迷的晕头转向的姑娘的惊呼。”柳裳衣不露痕迹地瞥了眼若木惜颜,“若非知道舟舟已经名‘花’有主,我都差点忍不住想要去勾搭舟舟呢。”
闻言,若木惜颜警告地看了柳裳衣一眼。
“就是那个姿势奇奇怪怪的……舟舟,你那个姿势……”柳裳衣说着开始模仿顾轻舟当时在擂台上射箭的姿势。
“是不是这样?”应听容摆出跟顾轻舟一模一样的姿势。
“对!就是这个姿势。”张奕道,“应姑娘,你也会吗?”
应听容没说话,而是走到顾轻舟身边,凑到顾轻舟耳边,小声嘀咕:“舟舟,你堂堂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民警察,你好意思去欺负普通老百姓啊?过分!”
顾轻舟小声回道:“为了阿妤,过分一点也无妨。”
她不是故意炫技,也不是想出风头,她只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创造美好的回忆,不让自己留有遗憾。
“你知不知道秀——”应听容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轻轻拍了拍顾轻舟的肩膀,“舟舟,你做得很好。”
顾轻舟低头勾了勾唇。
在一旁的若木惜颜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个人,问道:“阿淮,你们在说什么?”
“姝妤,给你个忠告。”应听容走到若木惜颜身边,“男人之间的事,女人最好不要插嘴。”
顾轻舟:“……”
若木惜颜:“……”
柳裳衣:“……”
张奕:“……”
若木惜颜道:“你?”
应听容甩了下头发,风情万种,笑靥如花道:“我可男可女,可攻可受,可甜可盐,可奶可仙,可冷可御,可飒可撩,一切切换自如,不留痕迹,厉害吧?”
“……”
除了顾轻舟,其他三个人都听不懂应听容的话。
应听容噗嗤一声,摊了摊手,盯着若木惜颜身上的披风,说道:“姝妤,你这披风这么好看,借我披一下呗?正好衬我这红衣,让我也过把瘾好不好?”
若木惜颜瞅她一眼,冷冷道:“妄想。”
“别这样嘛,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你就行行好嘛……”应听容伸出一根手指戳戳若木惜颜的肩,眨了眨眼,娇滴滴柔弱弱,噘着嘴委屈巴巴,“好姝妤,你最好了,最美,最漂亮了,你就答应人家嘛……好不好嘛……”
这个矫揉造作女人,又开始了!
若木惜颜面无表情:“……”
顾轻舟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柳裳衣没什么表情,她早就习惯了。
张奕盯着应听容,他喜欢撒娇的女人。
“这件披风是阿淮凭本事得来的。”若木惜颜走到顾轻舟身边,抬头看着顾轻舟,“你问阿淮吧。”
应听容向顾轻舟投去期待的眼神,说道:“舟舟~”
顾轻舟却没看她,而是低头看着若木惜颜,温声道:“这件披风是为阿妤而赢,容姐姐,你还是问阿妤吧。”
若木惜颜道:“阿淮,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有机会披上这件披风,应当问你。”
顾轻舟道:“不,我是专门为你而参赛,若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上擂台,应当问你的。”
“若不是你……”
“不,是你……”
“应当问你……”
“我是为了你……”
……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你一言我一语,虽然也没说什么甜言蜜语,但就是让旁人羡慕不已。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应听容翻了一个大白眼,实在忍无可忍,“秀秀秀,就知道秀!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顾轻舟和若木惜颜微微一愣,相视而笑。
这时,顾靖舟从人群里走了过来,说道:“你们果然都在。”
他刚才围着吾愿广场转了很久都没找到顾轻舟和若木惜颜,怀疑是不是应听容已经找到了她们,于是便回到这棵树来看一眼,没想到还真被他猜中了。
“十一,你可算回来了。”应听容拉着顾靖舟,“既然人已经到齐,那我们一起去吾愿广场放盏孔明灯?”
……
晚风徐徐,星月交辉。
深夜的气息愈发浓重,南阳城依旧热火朝天。
一起放完一盏孔明灯后,六个人徜徉在熙熙攘攘、流光溢彩的大街上,喧哗的声音不绝于耳。
“瞧一瞧,看一看!画花灯!画花灯嘞!”从街边跑来一个小贩,拦住了顾轻舟一行人的道路,“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几位客官要不试试画花灯?”
听到画这个字,顾轻舟瞬间来了兴趣,道:“画花灯?”
“没错,客官请看!”小贩指向他身后的小摊,只见小摊上挂着的都是白色花灯,小摊旁有很多桌子,桌上放的都是白色花灯,许多人围在桌边拿着笔在花灯上画着什么,什么样的图案都有,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小贩接着道:“只需一两银子便能画一盏属于自己的花灯,不知几位客官可有兴趣?”
“有啊,当然有兴趣!”应听容走到若木惜颜身边,轻轻撞了一下若木惜颜的肩,抛了个媚眼,“姝妤,趁着这次画花灯的机会,让小女子开开眼界啊?”
若木惜颜道:“嗯。”
“哎呀,这次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应听容慢慢靠近若木惜颜,笑得很是不怀好意,“怎么?难不成是你良心发现,不舍得再次冷落小女子了?”
“你?”若木惜颜冷眼看着应听容,眼神和语气都带有一丝不屑,“想太多,我只是想画给阿淮看而已。”语罢,她牵着顾轻舟往小摊走去。
“来,客官这边请!”小贩见状连忙领着顾轻舟和若木惜颜去找位置。
应听容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道:“……我忍!”
“容儿,你没发现除了舟舟,她对谁都不上心吗?”柳裳衣轻轻抚摸应听容的背,露出十分同情的眼神,“你说你何必自讨苦吃呢?那样显得你特别傻。”
“我知道,正是因为她心里只有舟舟,所以我更心疼她。”应听容叹了口气,“她……什么都不知道……”
……
六个人都在画花灯。
若木惜颜很快就画好了花灯,她放下笔,朝顾轻舟走去。
顾轻舟拿着笔,却一笔未画,她见若木惜颜过来了,问道:“阿妤,你怎么过来了?可是画好了?”
若木惜颜点了下头,问道:“你怎么没画?”
顾轻舟苦笑:“我不会……”
书法她会,但是她不会画画,她不想在若木惜颜面前丢脸,所以迟迟未动笔。
“无妨。”若木惜颜走到顾轻舟右侧,握住顾轻舟执笔的右手,“我可以教你。”
顾轻舟盯着被若木惜颜握着的右手,有点懵,“我……”
“你想画什么?”
“你画的是什么?”
若木惜颜白皙光滑的脸蛋微微泛红。
“我画的是你。”
顾轻舟微微一愣,心脏仿佛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剧烈跳动起来,她看向身侧的若木惜颜。
四目相对。
若木惜颜温柔地看着她,眉眼盈盈,唇角含笑,在花灯的映衬下,美得不像话。
在这一瞬间,顾轻舟忽然有种想痛哭的冲动,她猛地从若木惜颜脸上移开视线,盯着白色花灯,紧咬牙关,拼了命地压下差点就绷不住的情绪。
若木惜颜以为她是害羞了,有些想笑,小怂包的脸皮怎么这么薄?她接着道:“我画的是戴着面具的你。”
顾轻舟咽了口唾沫,故作轻松道:“那你教我画一个披着披风的你,如何?”
若木惜颜道:“好。”
正合她意。
若木惜颜握着顾轻舟的手,凝思了一会,然后在白色花灯上落笔,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聚精会神,一丝不苟,每一笔都倾注了自己的心血与对顾轻舟的爱,她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顾轻舟面前。
旁若无人。
在万盏花灯的照耀下,两人身影紧紧相依,犹如一对神仙眷侣,美好得仿佛融入了那幅花灯满城画中。
整个过程,顾轻舟都死死盯着若木惜颜笔下的画,不敢看若木惜颜一眼,垂落在身侧的左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她怕她会忍不住,她真的很怕……
花灯上的一笔一画,每一个轮廓都深深刻在了顾轻舟的心上,不管是现实中的若木惜颜,还是画中的若木惜颜,都令她神往,望穿秋水,爱得热忱。
这下,她再也无法忘记身边的人了。
应听容点了点头,称赞道:“啧啧啧……不愧是你啊顾姝妤,你这画……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不只应听容,顾靖舟、柳裳衣和张奕也站在她们身边站了很久看了很久了,只是一个画得太入迷,一个看得太入迷,都没发现而已。
不一会儿,若木惜颜停下笔,松开了顾轻舟的手,柔声道:“阿淮,画好了,怎么样?画得你可喜欢?”
顾轻舟看着画在花灯上披着披风的若木惜颜,笑着道:“你画得这么好,我当然喜欢。”
应听容道:“姝妤这么会画,不如也教我画一画?”
若木惜颜收起浅笑安然的容色,冷冷地瞅了应听容一眼,道:“你又不是阿淮。”
语罢,她转身去拿之前画的那盏花灯了。
应听容撇撇嘴,抓住顾轻舟的手臂,凑到顾轻舟耳边,小声道:“时间要到了,我们该走了。”
顾轻舟沉重地点了下头,“嗯。”
……
按照原定计划,应听容提议去山上看烟花,那里视野开阔,能一览整座南阳城,是看烟花的最佳位置。
若木惜颜没多想,答应了。
柳裳衣没带着张奕,与张奕告别了。
出了南阳城的夜,寂静得可怕。
在上山的路上,风吹得周围的林子沙沙作响,月光放肆地洒在每一寸土地,照亮五人前行的道路。
五个人中只有顾轻舟和若木惜颜挑着花灯,若木惜颜挑着画着顾轻舟的花灯,顾轻舟挑着画着若木惜颜的花灯,两人牵着手,跟在前方三个人身后。
不一会儿,五个人一起到达了目的地,目的地是离南阳城不远的一座山的悬崖边,这个地方确实是观景最好的地方,整座灯火辉煌的南阳城都看得清清楚楚,还有那不断从吾愿广场飘向夜空的孔明灯。
若木惜颜望着山下的美景,感叹道:“这个地方很美。”
夜色笼罩大地,顾轻舟低声附和道:“是啊,很美。”
“阿淮,我很开心。”
顾轻舟眸光暗了又暗,说道:“我……也是。”
应听容他们三个人站得离她们两个比较远,想把最后的空间留给她们。
咚——
子时的钟声敲响。
嘭——
只听一声又一声巨响。
是烟花。
盛大的烟花在南阳城上空绽放,一朵又一朵烟花窜上天空,把夜幕装饰得格外耀眼,绚烂多彩,宛如划破长空的流星,散开的花瓣如雨,纷纷坠落,璀璨而又迷离。
烟花盛放的声音,震耳欲聋。
顾轻舟望着在夜空盛放的烟花,五彩斑斓的光芒倒映在她眼中,可她的眼睛却深沉得没有任何光泽。
她的心在流泪,痛得仿佛有人在剜她的心头血肉。
她是罪人。
她利用了公主殿下的信任。
在离开客栈之前,她给公主殿下沏了一盏茶,并亲眼看着公主殿下喝下了那盏茶,那盏茶里下了一种无色无香无味的迷药,药效三个时辰后发作。
而现在,时间差不多了。
“阿淮。”
顾轻舟身边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
“嗯?”
“你转过来看着我。”
静默片刻,顾轻舟缓缓转动僵硬的身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动人的笑脸。
灿如烟火,浩瀚如辰。
仿佛揉碎了万千岁月,凝聚了朝夕晚霞。
迷人,而又令人感动。
萦绕在人心头,无法抹去。
顿时,顾轻舟眼眶湿润了,难过得不能自已。
星河万里。
绕过星河错落,也不及眼前少女眉眼半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深情款款。
面具盖住了顾轻舟的面部表情。
若木惜颜上前一步,伸手取下戴在顾轻舟脸上的面具,顾轻舟那张用意志伪装得毫无破绽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笑得更美了,眼里仿佛有童话。
她红唇微动,声音悦耳动听,“阿淮。”
“嗯?”
“谢谢你。”
顾轻舟鼻尖酸得厉害,喉间沙哑:“……谢我什么?”
“谢谢你,和我一起……”
可惜,她的话还未说完就悄无声息地睡了过去,倒在顾轻舟怀里。
那个画着心上人的花灯落在地上,滚落山崖。
那张精心为心上人挑选的半面白猫面具从指尖溜走,坠落在柔软的草地上。
整整一个晚上,顾轻舟都忍得好累,好辛苦。她紧紧抱着失去意识的若木惜颜,这下,她终于再也不用忍了。
泪水夺眶而出,失声痛哭。
这本该是个美好的夜晚,却充满了悲伤。
南阳城上空的烟火依旧在盛放。
而有的人,却无心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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