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结束后紧接着就是清明节, 叶蓁跟几个老师商量后决定给学生们放五天假，从四月十一日开始放假, 放到四月十五日晚上，四月十六日早上开始上课。
武老师和李老师是本地人，放假当天跟着渔船一起出岛回家。
长木来的五个仁字辈的老师回一趟长木需要半个月，一来一回需要一个月时间，他们不回家祭拜，打算跟随渔船出海游玩。
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的沙子湿漉漉的, 几只小蚂蚁躲在椰子叶下面避雨, 雨停了便钻出椰子叶, 在原地打转寻找同伴。
叶蓁打开窗户, 打开窗户的瞬间闻到一股咸腥味，这是大海的味道。
门外，沈山听到叶蓁起床的声音, 移动轮椅走到门口，伸手敲门“妈, 你醒了吗”
叶蓁穿上鞋子, 打着哈欠走过去开门“刚醒。爷爷奶奶和哥哥起床了吗”
沈山转动轮椅“爷爷奶奶出去了，哥哥还没醒。”
叶蓁走到沈风房间，轻轻打开房门, 往屋里看一眼“你哥在海水稻基地守了一个月，肯定是累坏了。”
“走，咱们悄悄下楼, 不要吵到哥哥睡觉。”
叶蓁转身抱起沈山, 单手折起轮椅, 一只手抱着沈山, 一只手拎起轮椅。
沈野上次回家做了一个可以移动的楼梯，考虑到沈山的身体状况，楼梯分为两半，一半带台阶，一半不带。
沈山下楼时可以坐着轮椅从不带台阶那边下去。
叶蓁走到门口时放下轮椅，展开轮椅放下沈山“小山子你先下去。”
“好。”
沈山移动轮椅靠近楼梯，按动轮椅的某个按钮，轮椅前面伸出两个轮子，往前一滑整个轮椅进入楼梯。
楼梯呈九十度角，不算陡，沈山坐着轮椅缓慢往下滑。
叶蓁回屋找出一瓶椰子酒，爱喝酒的人不管到哪里都不会忘记酿酒，在长木时喜欢酿造青梅酒，来了长水岛则喜欢上酿造椰子酒。
椰子酒跟青梅酒不太一样，青梅酒味道偏酸，适合炎热的夏天喝，而椰子酒味道偏甜，非常适合早上喝。
走下楼，叶蓁走进厨房，打开锅盖“呀，小山子你快来，你奶奶给咱们做了早饭。”
“做了什么早饭”
沈山移动轮椅走到厨房门口，叶蓁放下锅盖，拿出锅里的东西“螃蟹粥，估计是昨天早上捡的螃蟹。”
叶蓁端螃蟹粥往外走。母子二人走到椰子树下坐下，前面摆着一张五十厘米高的四方桌，四方桌上摆着螃蟹粥、两双筷子、两个大海碗、一包肉松以及两碗凉拌菜。
两个凉拌菜分别是凉拌芋头苗、凉拌番薯叶。
叶蓁给沈山盛一碗螃蟹粥“小雷鸣是今天过来吗”
“嗯，我跟他约在今天。”
沈山接过螃蟹粥，沿着碗沿吸溜一口粥“咸了。”
“咸了吗我尝尝。”
叶蓁给自己盛一碗螃蟹粥，跟沈山一样沿着碗沿吸溜一口粥，确实咸了，最近钱小花和沈老头的口味变重了，做饭时经常放盐放很多。
“我给你拌点肉松。”
叶蓁拿起旁边的肉松，往碗里倒了些肉松，搅拌几下递给沈山“你再尝尝。”
沈山吸溜一口粥“不咸了。”
叶蓁揉了揉沈山的头发“吃吧，一会妈妈带你去捉鸭子。”
沈山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口吃着碗里的螃蟹粥。
叶蓁夹一筷子凉拌芋头苗，凉拌芋头苗的做法很简单，先摘下芋头的梗，撕开外层的皮后放入开水中焯水，然后再捞出来挤干净水分，加入香醋、麻油以及酱油一起搅拌。
凉拌芋头苗酸酸的辣辣的，口感绵软，类似凉拌茄子的口感。
就着凉拌芋头苗吃下一口螃蟹粥，叶蓁拿出椰子酒倒出一杯椰子酒，闻着酒香味夹起一筷子凉拌番薯叶。
“小山子要番薯叶吗”
“不要。”
下过雨的早上，坐在椰子树下，看着海平面吃螃蟹粥别有一番滋味。
长水岛的生活节奏很慢，每天都悠悠闲闲的。
叶蓁很喜欢这种生活节奏。
吃完一碗螃蟹粥，叶蓁放下筷子，随手折断一根野草，用野草梗剔牙“番薯叶塞牙缝了。”
沈山捂着嘴巴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门牙“妈，这里，这里也有。”
叶蓁看不到自己的牙齿，闻言嗦了嗦大门牙“还有吗”
“有，塞牙缝里了。”
叶蓁赶紧用野草梗剔门牙，但是野草梗非常脆，把野草梗塞入门牙，轻轻一掰，野草梗断在门牙的牙缝里面。
这下好了，野草梗塞满门牙。
沈山笑得更大声了，哈哈笑个不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叶蓁忍不住也笑了，一边笑一边伸手去剔牙。
野草梗塞门牙这件事本身不好笑，好笑的是俩人的笑声。
笑容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传染人。
远处，钱雷鸣抱着大鸭子跳下自行车，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过来“小山子，小山子，我来了”
沈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听到钱雷鸣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
估摸钱雷鸣快来了，叶蓁赶紧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作为一个校长，可不能在学生面前丢脸。
不一会，钱雷鸣到了，怀里的鸭子发出嘎嘎的叫声。
“小山子，叶校长，我来了。”
叶蓁点了点下巴“谁送你过来”
“雷生哥哥骑自行车送我过来。”
说到自行车又有一个故事，当时叶蓁给自己做了一辆木质的自行车，后来因为沈北给她寄了新的自行车便把木质的自行车送给雷生。
雷生很宝贝自行车，每天骑车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自行车骑坏了。
不过他有一个不省心的爸爸，雷生爸爸趁雷生上学偷偷骑自行车载雷生妈妈去海边兜风，不知道是雷生爸爸操作不当，还是两个大人的重量超过自行车的承载量，把自行车弄坏了。
雷生爸爸不敢跟雷生说车坏了，用胶水把断了的地方黏上，看起来跟没坏一样。
一个月后雷生放假回家，回到家立刻去看心爱的自行车。当他推出自行车，打算骑自行车去广场绕一圈时，整辆自行车散架了。
雷生以为是自己弄坏的自行车，抱着自行车嚎啕大哭，整个人闷闷不乐，伤心得连饭都不想吃，谁劝都不行。
雷生爸爸心虚，不敢说是自己弄坏的自行车，连夜赶路去找叶蓁，想让叶蓁帮忙再弄一辆新的自行车。
叶蓁当时正忙着建学校的事，哪里有时间弄自行车。
于是叶蓁把沈北寄过来的自行车卖给雷生爸爸，自己给沈北发电报，让沈北再送几辆自行车过来。
沈北是个机灵的，一次性送了二十多辆自行车过来。
这下子长水岛可炸窝了，都说车子是男人的心头爱、第二个老婆。他们听闻叶校长的儿子给她送来二十辆自行车，全都过来找叶蓁买自行车。
叶蓁被他们烦的不行，最后留下三辆自行车，自己要一辆，给沈风一辆，给沈老头和钱小花一辆，剩下的十七辆全部卖了出去。
就这样，长水岛刮起骑自行车的风潮，为此钱风田还找过叶蓁，感叹说“叶校长啊，你当初说的都是对的。咱们长水岛必须整改，必须修路。”
雷生停下自行车下车，随后小心翼翼停好自行车，走过去喊叶蓁“干妈。”
叶蓁露出笑脸“来了啊，早饭吃了吗”
雷生红了脸颊，他跟钱雷鸣凌晨四点就开始出门，哪里来得及吃早饭。
叶蓁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没吃，笑着招了招手“过来，你们钱奶奶做了螃蟹粥，一人拿一个碗过来吃螃蟹粥。”
钱小花煮了一大锅螃蟹粥，叶蓁和沈山的食量根本吃不完这么多的螃蟹粥。不过雷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一个人的饭量是叶蓁和沈山加起来的总和。
雷生连着吃完三碗螃蟹粥，吃完第三碗时意识到自己吃的有点多，害羞地瞥向叶蓁。
“饱了吗”
其实还没饱，但他不好意思继续吃“饱了。”
钱雷鸣抬起头“雷生哥哥撒谎，雷生哥哥可能吃了，他在家里时一顿饭能吃五碗粥。”
雷生涨红脸“没有，我，我吃的不多。”
叶蓁顿时就笑了“傻孩子，你跟干妈还害羞上了”
她给雷生盛一碗粥“尽管敞开肚皮吃，你若是能把这盆螃蟹粥吃完，一会干妈奖励你一只大鸭腿。”
钱雷鸣又有话说了“校长，咱们说好一人一只大鸭腿的。”
他看向雷生“一只鸭只有一只鸭腿，没有雷生哥哥的份。”
雷生气得想打弟弟，但是干妈还在，他不好当着干妈的面打人。
“有，我那份可以分给雷生。”
钱雷鸣吧唧嘴巴，小大人似的分析起来“也行吧，到时候我跟小山子分吃一只鸭腿，你跟雷生哥哥分吃一只鸭腿。”
沈山听不下去了，急忙接话“笨蛋，咱们可以烤两只鸭子。”
钱雷鸣眨巴眼睛，可以烤两只鸭子的吗可是他只带来一只鸭子。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挠了挠头发说“可是我妈只给我一只鸭子，哪来的第二只鸭子”
沈山轻轻拍钱雷鸣一巴掌“我家有。”
钱时高兴了“真哒嘿嘿嘿，那我可不可以一个人吃一只鸭腿”
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叶蓁，叶蓁的心脏啪的一下软的一塌糊涂，伸手去戳钱雷鸣的小脸蛋，这小子太可爱了。
“可以，”
钱雷鸣嘿嘿笑着，扭头和雷生说话“哥哥，一会你干活可得积极一点，不然我让校长取消你的鸭腿。”
雷生气得拍他一下“那是我干妈，她和我亲，不会听你的。”
“可是你是我哥哥呀，你干妈也是我干妈。”
说到这里，钱雷鸣的眼睛瞬间亮了，站起身跑过去抱住叶蓁的手臂“校长，校长，我也喊你干妈好不好”
叶蓁被逗得哈哈大笑，再也不能维持端庄高冷的校长人设。
钱雷鸣还在摇她的手“好不好嘛”
“好好好。”
得了叶蓁的允许，钱雷鸣迅速改口“干妈，干妈。”
叶蓁拿他没办法，揉了揉他的头发，诶诶诶地回应他。
钱雷鸣喊一声干妈，她就得诶一声，不然钱雷鸣就会不停摇晃她的手臂。
沈山撅起嘴巴，气鼓鼓说“钱雷鸣你放开我妈，你的粥还没吃完，赶紧过来吃粥。”
钱雷鸣一向听沈山的话，闻言跑回自己的位置，捧起大海碗，跟小猪崽似的大口吃粥，发出响亮的吧唧声。
叶蓁太喜欢钱雷鸣这种小孩儿了，全程一脸姨母笑地看着钱雷鸣。
吃过早饭，叶蓁让雷生带钱雷鸣和沈山去杀鸭子，一只是钱雷鸣带过来的鸭子，一只是叶蓁前几天带回来的鸭子。
烤炉是现成的，杀好鸭子立刻对它们进行腌制，腌制好后放一段时间，然后抹上几层蜂蜜和酱汁放入烤炉。
烤鸭香味飘上半空，扑进沈风的鼻尖，沈风在梦中闻到烤鸭的香味，看到一串串的鸭大腿从眼前飞过。
他伸手去捉鸭大腿，伸手时打到床头的手电筒，被砰的一声吵醒。
沈风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听到一串小声。打开窗户往外看，看到钱雷鸣和雷生。
他爬起床，抓了把头发后穿上鞋子走下木屋。
“醒了”
叶蓁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问沈风，见他点了点头才又说“我们做了烤鸭，赶紧去刷牙洗脸，一会分你一个大鸭腿。”
钱雷鸣掰着手指头数“干妈，一个鸭子有两只大鸭腿，两只鸭子有四只大鸭腿，我这里有五个人，五个人怎么分四只大鸭腿。”
叶蓁逗他“把你的大鸭腿给沈风哥哥可以吗”
钱雷鸣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这里是干妈家，自己若是说不可以，干妈会不会不喜欢自己
他纠结极了，脸上一会一个表情，时而叹气，时而拧起眉头。
想了有一分钟才小声说“可以。”
叶蓁忍不住了，抱着肚子笑得蹲到地上，这孩子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也太可爱了吧。
沈风也忍不住笑了，走过去抱起沈山，问他“你为什么喊我妈喊干妈”
钱雷鸣有理有据说“因为校长是雷生哥哥的干妈，而我是雷生哥哥的弟弟，雷生哥哥喊校长干妈，所以我也要喊校长干妈。”
沈风笑出鹅叫声“哈哈哈，听起来你的逻辑是对的。”
他放下钱雷鸣，笑着去刷牙洗脸。
叶蓁打开烤炉，从里面拉出烤盘。这会儿两只烤鸭都熟了，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表皮呈现褐黄色。
叶蓁拿出柠檬汁挤出半碗柠檬汁，加了些薄荷叶和椰汁进去弄了个清爽口感的酱汁。
叶蓁不爱吃鸭腿，更不可能和孩子们抢鸭腿。扯下四个鸭腿，一个孩子给一个，自己慢慢啃一个鸭翅。
不知不觉太阳升到最高处，气温迅速上升。
叶蓁拿出蒲扇轻轻摇着，喝一口椰子汁，吃一口烤鸭翅，轻松自在快活似神仙。
钱雷鸣很爱吃烤鸭，吃完一只鸭腿接着吃鸭胸肉，啃着小嘴巴油汪汪。
“爷爷”
他看到钱风田，捉着鸭胸肉跑过去抱住钱风田，手上的鸭油抹到钱风田的衣服上。
钱风田抱起钱雷鸣，视线落到他的嘴巴上“吃什么好东西了”
钱雷鸣小嘴巴叭叭个不停“早上吃了螃蟹粥，刚才吃了一个大鸭腿，两块鸡胸肉，还有一个鸭脖子。爷爷，干妈做的烤鸭好好吃呀。”
说着话，他把手上吃过的鸭胸肉送到钱风田嘴边。
钱风田咬下一口“好吃。”
钱雷鸣高兴了，嘿嘿笑着往钱风田的嘴巴塞鸭胸肉“再吃一口，大口大口吃更好吃哦。”
雷生走过去抱住钱雷鸣“别闹爷爷，爷爷过来找干妈肯定是有事要跟干妈说。”
钱雷鸣抬起头看向钱风田，表情似乎在说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钱风田拍了拍钱雷鸣的屁股“跟哥哥去玩吧，爷爷找叶校长有事。”
叶蓁拿出茶杯，给钱风田倒一杯白开水“大队长，您先坐着休息一会吧。”
钱风田坐下，捧起茶杯喝一口水“奇了怪了，你家的水为何带着一股甜味。”
叶蓁想起给钱风田倒的是用山泉水煮出来的开水，接话说“都一样，您再尝一口。”
钱风田又喝一口“确实是带着一股甜味。”
叶蓁这才说“实话跟您说，这是我从椰子林找到的山泉水，泉眼比针眼还小，一天最多出半桶水。”
“咱们这里竟然有山泉水”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这片椰子林确实有。不过我也只找到一处泉眼。”
叶蓁指向旁边的椰子林“您要是喝的好，以后让雷生给您带”
“不用，不用，我口味重，喝什么都一样。”
钱风田摆了摆手，放下水杯停顿一会开始说正事“我过来找你是想跟你商量春捕的事”
叶蓁不知道什么是春捕“春捕”
“对，春天是鱼群繁衍的时节，往年我们会在这个时候举行一个月的春捕活动。当然了，这种春捕活动只是一种仪式，为的是带咱们的小一辈去大海深处看看，重新认识咱们的大海。”
简单来说就是给孩子们上课，让他们认识到大海的冷酷无情。
叶蓁知道钱风田还有话没有说完，笑着点了点头，等着钱风田接着往下说。
“以前咱们都是一家一户带一个孩子，今年么听说咱们学校弄了一个小红花排行榜，我想着既然咱们有小红花排行榜，干脆按照排行榜上的来，谁能排在前两百名，这次春捕活动就带谁去。”
钱雷鸣大声插话“爷爷，爷爷，我排在四十五名。”
钱风田呵呵笑出声“不错，不愧是我的孙子。”
叶蓁不忍心告诉钱风田，钱雷鸣所谓的四十五名是班上的排名，事实上整个学校的小红花排行榜还没有出来。
“叶校长，你觉得呢”
钱风田话音一转问起叶蓁。叶蓁想了想才说“大队长啊，我觉得今年还是按照往年的规矩来比较好。”
钱风田看着叶蓁，叶蓁接着往下说“一来咱们学校的小红花排行榜只能排咱们学校的学生，而咱们整个长水岛的孩子有一半不在咱们学校上学，如果依据小红花排行榜决定人选，未免对在外面读书的孩子不公平；
“二来咱们学校的学生年纪在七到十四岁，十岁以上的好些孩子估计已经参加过春捕活动。刚才您虽然没说，但我想咱们的孩子应该是只能一次春捕活动吧”
看钱风田点头，叶蓁才继续说“那就是了，像雷生这么优秀的孩子肯定排在两百名以内，但他已经参加过春捕活动，总不能破坏以前的规矩，再让他去一次吧”
“我没想到这一点。”
叶蓁笑了笑不说话，钱风田思考一会说“是我想当然了。看来今年还得按照往年的规矩来。”
他看向沈山“你家的两个孩子都没去过春捕，他们去不去”
听到这里，沈风接话:“我去不了，过几天基地要进行插秧活动，我得回去准备插秧活动的大小事 。”
叶蓁点头，转头看向沈山“小山子想不想去”
沈山还没说话，钱雷鸣大声嚷嚷起来“小山子去吧，我也去，咱们一起去。”
沈山点头“我想去。”
叶蓁问钱风田“大队长，我能去吗”
“当然可以。”
“行，那我跟小山子一起去。”
“好，确定春捕日子后我派人过来通知你。”
钱风田站起身“我得回去组织队上的人开会，走了。”
叶蓁站起身送钱风田，等钱风田走远了才去找几个孩子说话。
四月十三日是清明，长水岛在四月十三日当天进行祭拜活动，整个祭拜活动为期三天，到四月十五日才结束。
祭拜活动技术后长水人民开始选春捕的日子，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春捕是跟春节一样重要的日子，不仅要看黄历，还要进行占卜。
这里依然保存着占卜的习俗，由整个生产大队最年长的长辈进行占卜。
整个生产大队最年长的人是钱风田，因此今年的占卜人还是钱风田。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钱风田拿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龟壳，沐浴焚香后开始进行占卜。
占卜需要进行三次，一次是问出发的时间，一次是问出发的地点，一次是问出发的人数。
经过三次占卜后，得出出发的时间是四月二十七日的凌晨五点十五分，不能超过五点三十五分；得出的出发地点是正东方，正对太阳升起的方向；得出的出发人数是七百三十五人。
结合这三点，长水人民开会决定带三百个孩子出海，叶蓁算在这三百个孩子当中。
钱风田派人去告诉叶蓁出发的日子和地点，整个生产大队的人开始为春捕做准备。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叶蓁感觉过去了一个月，实际上才过去几天。
四月二十七日凌晨四点，参加春捕的所有人在海口集合，清点人数后点名上船。
叶蓁推着沈山往前走，不一会听到有人喊“叶蓁，沈山。”
“到。”
她推着沈山走过去，在登记表上写下自己和沈山的名字。
七百三十五人陆陆续续上船，在最后一个人走上船时钱风田敲响锣鼓，站在海口的人群开始敲锣打鼓，用鼓声送别他们。
叶蓁拿出围巾抱住沈山的脑袋，随后拿出一条墨绿色的围巾抱住自己的脑袋。
迎着海风，叶蓁抱紧沈山，小声问他“小山子怕不怕”
“不怕。”
“不用怕，妈妈一直在。害怕就抱紧妈妈。”
沈山抱紧叶蓁，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海口处，钱风田再次敲响锣鼓，锣鼓响了三生后拿出香烛祭拜妈祖娘娘，祈求妈祖娘娘保佑出海的人。
“吉时到，开船。”
船上的人群跑动起来，他们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叶蓁抱着沈山坐下，凌晨的海风极冷，她怕海风伤到沈山的下半身。
这次出海的船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大船，整艘船非常宽敞，足以容纳三千多人。
船上不仅有厨房还有休息室，只是休息室只有一间，大家要在一个休息室里面度过一个月。
大船在海面上颠簸前行，好些孩子是第一次出海，这会儿正抱着家里人呕吐，吐得眼眶都红了。
叶蓁看不得这个，抱着沈山出去看大海。
昨天钱雷鸣妈妈说他们这次出海遇上好时候，不仅没有遇上大风大海，也没有遇上鲨鱼群。
叶蓁抱着沈山看向前方，因为担心沈山受不住颠簸，小声说话分散沈山的注意力“听说大海里面有一种粉红色的鱼，这种鱼名叫鲸鱼。你知道大的鲸鱼有多大吗”
“有多大”
“体长超过三十多米，站起来比咱们家的木屋还要高，有咱们家六个木屋那么高。”
沈山瞪大眼睛“这么高”
叶蓁点头“它们不仅体型巨大，性格还很温顺，经常帮助遇难的渔民。”
“怎么帮助遇难的渔民。”
“听说鲸鱼遇到遇难的渔民时会用身体驮他们上岸。”
钱雷鸣妈妈抱着钱雷鸣走向叶蓁，听到这里接话“我也听说过，听雷鸣爷爷说咱们祖先遇难时就被鲸鱼救过。不过鲸鱼很少出现在这里，所以一般人见不到他们。”
沈山问“鲸鱼长什么样子”
钱雷鸣妈妈没见过鲸鱼，没办法形容鲸鱼的样子。叶蓁上辈子经常看动物世界，知道鲸鱼长什么样子。
“鲸鱼有两种，一种是须鲸，须鲸种类相对来说比较少，体型巨大，听说最小的须鲸体长超过六米；一种是齿鲸，牙齿的齿，这种鲸鱼比较小，且体型差异也比较大，听说最小的齿鲸只有30多厘米，连须鲸的尾巴都比不上。1”
沈山和钱雷鸣听得瞪圆眼睛，小脸上都是震惊。
叶蓁话音一转忽然问“鲸鱼生活在海里，你们觉得鲸鱼是鱼类吗”
沈山和钱雷鸣同时点头，钱雷鸣妈妈也点头，叶蓁笑了笑，随后摇了摇头“不对哟，鲸鱼虽然生活在大海里面，然而鲸鱼却不是鱼类，而是哺乳类动物。”
沈山好奇问“什么是哺乳类动物”
“哺乳类动物简单来说有脊椎的一类动物，哺乳类动物有很多很多，分布在各个地方，不管是天上、海洋里面还是地上都有哺乳类动物。2”
两个孩子惊讶得嘴巴都长大了，沈山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妈，我们也有脊椎，我们是哺乳类动物吗”
“嗯呐，人类也算是哺乳类动物。”
钱雷鸣崇拜地看着叶蓁“干妈好厉害，干妈什么都知道。”
叶蓁被钱雷鸣的彩虹屁拍的浑身舒爽，矜持地笑了笑“你们知道鲸鱼有多少种颜色吗”
钱雷鸣、沈山以及钱雷鸣妈妈同时摇头，他们身后的孩子们也跟着摇头，不知不觉，穿上的孩子都走过来了。
“一般来说鲸鱼有白色、蓝色和黑色。不过除了这三种颜色外还有一种传说中的颜色，粉色，据说粉色鲸鱼能给人带来幸运，见过粉色鲸鱼的人将终生幸福。”
孩子们哇哇叫起来，叶蓁的声音被他们的惊叫声淹没。
叶蓁捂起耳朵，孩子们的声音尖锐，一起尖叫声非常刺耳。
同时，叶蓁心想，若是能看到鲸鱼就好了，小山子没有见过鲸鱼，若是能让他看到鲸鱼，他一定会很高兴。
这样想着，叶蓁看向大海，无意中的一瞥发现海面上喷出水柱。
这，这不是鲸鱼喷的水柱吗
难道这里有鲸鱼
叶蓁抱着沈山往前挤，大声喊“大家快往那边看，那边好像有鲸鱼”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纷纷跟着叶蓁往前跑。
所有人不敢出声，更不敢呼吸，担心自己的呼吸声吓怕鲸鱼。
半个小时后，叶蓁再次看到海面上喷出水柱，下一秒，听到鲸鱼的叫声。
“真的是鲸鱼”
叶蓁举起沈山，让沈山能看清楚前面的鲸鱼。
之间海面上浮起鲸鱼的脊背，随后鲸鱼喷出水柱，一个猛扎扎入大海中游走了。
众人惊讶得回不过神来，全都在回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过了许久，钱雷鸣妈妈惊讶问“咱们，咱们刚才看到鲸鱼了”
叶蓁抑制不住兴奋起来“嗯嗯，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咱们真的看到鲸鱼了。”
惊鸿一瞥虽然多用来形容女子，但叶蓁刚才看到鲸鱼时的感受完全可以用惊鸿一瞥这个词形容。
太惊艳了，太震惊了。
所有人都在讨论，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好些人的声音被淹没。
叶蓁只听到有人说“我们看到鲸鱼了真的是鲸鱼，妈祖娘娘啊，我们竟然看到鲸鱼了。”
“我记得爷爷说过只有被上天眷顾的人才能看到鲸鱼，难道咱们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好想再看一眼鲸鱼，鲸鱼，鲸鱼快出来。”
“妈祖娘娘啊，请让我再看一次鲸鱼吧。”
叶蓁盯着海面看，但鲸鱼似乎走远了，众人足足等了一天也没等来它的出现。
太阳降落海平面，天色迅速暗下来。
叶蓁抱着沈山回休息室，这会儿众人仍然在讨论鲸鱼，这个说“我看的真真的，鲸鱼有这么大。”
说话的人用手比划，比划出来的鲸鱼大概有十来米长。
那个说“不对，不对，我看到的鲸鱼有这么大。”
想了想，说话的人站起身，用自己的身高举例子“我的身高是一米七六，那条鲸鱼起码有二十个我那么长。”
有人说“我看到的鲸鱼是黑色的 。”
有人反驳“不对，不对，我看到的鲸鱼是白色的。”
旁边有人插话“你们都不对，我看到的鲸鱼是黑白色的，一会是黑色，一会是白色，它会变色。”
说话的人言之凿凿，仿佛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
大家都控制不住兴奋，通过别人的描述在脑海中描绘鲸鱼的样子。只是不同的人看到的鲸鱼是不一样的，因此大家在脑海中描绘的鲸鱼一会一个样。
今晚注定不会平静，所有人都睡不着，哪怕眼睛困得睁不开了，脑子依然精神得很，没办法入睡。
临近六点，兴奋了一个晚上的人群缓缓进入睡眠状态，休息室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鼾声。
叶蓁在中午时醒来，这时距离出海时已经过去半个月，距离返程还剩下十五天。
钱雷鸣妈妈前几天说春捕队要在今天给孩子们展示捉旗鱼，捉旗鱼不仅是技术活，还是力量活。
旗鱼又叫芭蕉鱼，一条旗鱼重的有一百多斤，游得非常快，很难捕捉。
午时刚过，春捕队开始给孩子们示范捉捕旗鱼。
春捕队派出最厉害的捕鱼好手，这位捕鱼好手名叫钱雨缸，小名钱鱼缸，这个名字有特殊的含义，钱雨缸爸爸给他取这个名字时希望他每出海都能捉到鱼，跟鱼缸一样能把鱼都养活。
钱雨缸没有辜负爸爸的希望，现在的他是整个生产大队数一数二的捕鱼好手。
钱雨缸拿着十几米长的鱼叉走上一米多高的站台，腰上绑上麻绳，这样做可以防止捕鱼时掉入大海。
钱雷鸣妈妈小声跟叶蓁说“旗鱼出海的时间很短，一旦错过它们出海的时间，就得下一次才能追到它们。”
叶蓁点头表示明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看“旗鱼来了吗”
她上辈子吃过旗鱼刺身，还没见过旗鱼的样子。
钱雷鸣妈妈嘘一声“来了，别说话。”
叶蓁闭上嘴巴，只见钱雨缸举起鱼叉，猛地用力将鱼叉扔入大海中，随后大喊“偏了，往右边拐。”
他拉起鱼叉，眼睛在海面上梭巡，过了一会又猛地将鱼叉扔入大海中。
“捉到了，捉到了快拉，快来”
钱雨缸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跳下站台，跟另外几个男人一起往船上拉绳子。
在几个男人的共同努力下，他们合力把旗鱼拉上岸。
叶蓁走近去看，发现旗鱼长得有些奇怪，它嘴巴上有一条又尖又长的东西，不知道是它的嘴巴还是它的鼻子。
说来也是奇怪，她上辈子看动物世界时好像没看过旗鱼。
也许不是没看过，是看过忘了。
叶蓁凑过去看，看到鱼叉插在旗鱼的背上，插得非常深，不管旗鱼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钱雷鸣妈妈拉着钱雷鸣走过来找叶蓁，兴奋说“咱们今天有口福了，一会他们会把旗鱼杀了炖给孩子们吃。”
叶蓁上辈子吃过好几次旗鱼，有时候吃炖旗鱼皮，有时候吃旗鱼刺身，旗鱼刺身有旗鱼刺身的滋味，炖旗鱼皮有炖旗鱼皮的滋味，都很好吃。
叶蓁以为出海时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海鱼，为此特意带上调配的酱油，打算找春捕队要一些鱼做刺身吃。
然而情况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春捕队与其说是捕鱼小分队不如说是参观小分队，出海到现在，除了今天进行捉旗鱼活动之外其他时间完全没有捕鱼。
叶蓁吃了半个月的咸鱼炖菜，吃得整个嘴巴都是咸鱼的鱼腥味。
叶蓁赶在春捕队拿鱼去厨房时喊住钱雨缸“雨缸同志，我想试一下生吃旗鱼，能给我一块旗鱼肉吗”
钱雨缸非常爽快问“要多少”
叶蓁想了想自己的食量，又想了想钱雷鸣母子的食量“两斤可以吗”
“可以。”
钱雨缸剖开旗鱼，割下旗鱼皮，割下两斤多的旗鱼肉递给叶蓁。
叶蓁喜不自胜，拿着旗鱼肉去找钱雷鸣母子。
她走后，钱雨缸和几个男人小声说话“叶校长最会吃，听说小卖部里面卖的泡椒鸡丝、酸辣鸡爪都是叶校长琢磨出来的。”
有人很快明白钱雨缸的意思“咱们先别炖鱼，出去看看叶校长怎么吃旗鱼。”
几个男人走出厨房，带着一群男同志走向叶蓁，围在叶蓁旁边围观她处理旗鱼肉。
叶蓁已经习惯被众人围观，一点都害怕，淡定地拿出小刀，小心翼翼把旗鱼肉切成块。
她拿出酱油“这是特制的酱油，里面有酱油和辣根。吃之前先沾一点酱油再吃。”
说着，她自己先吃一口做示范“像这样。”
旗鱼肉非常鲜嫩，一口下去绵软可口，加上酱油的咸辣口感，吃起来口味极佳。
叶蓁享受极了，眯起眼睛细细品尝嘴里的旗鱼肉。
钱雨缸看到这里直接上手拿起一块旗鱼肉，学着叶蓁的样子沾了沾酱油，然后把整块旗鱼肉塞进嘴里。
“嗯好好吃你们快尝尝”
孩子们馋得直流口水，但是他们抢不过大人，急得使劲跺脚。
叶蓁只跟钱雨缸要来两斤旗鱼肉，被几个男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完。
以钱雷鸣为首的孩子们急得哇的一声哭了，大喊着“我要吃给我吃一口我要吃”
钱雨缸讪笑出声，刚才一时没忍住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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