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未犹豫着走过去, 到胡亚菲身边落座, 律师坐在她们对面。
胡亚菲的脸色不是特别好。
面无表情的。
姜未来了, 她也只懒洋洋地看一眼,继续点单。
姜未感觉她好像在跟谁生气。
总不可能是自己, 她们这几天联系都很少, 更不可能惹到胡亚菲。
而且胡亚菲虽然不太温柔,但也不是随便发脾气的人。
这样看来,只可能是面前这位律师先生了。
姜未刚想主动打招呼, 胡亚菲忽然起身, 扔下一句“我去洗手间”就大步离开,留下姜未和周定钧。
这看上去气得不轻。
“你好, 我是周定钧, 亚菲的朋友, ”他颇有风度地对姜未微笑,“你是她表妹吧?”
“对,我是姜未,你好。”
周定钧含蓄地关切道:“听亚菲说你上个月在旧金山出了事, 身体都恢复了吗?”
姜未愣了一下,礼貌地说:“差不多了,谢谢关心。”
她倒是没想到,胡亚菲连这都告诉他, 这让她有些迷惑。
原本以为,肖莉听说的都是错误消息,胡亚菲根本不承认和周定钧交往。
这会儿他们却在约会。
当然, 前提是姜未没有加入他们,像个大灯泡一样坐在这里。
闪闪发光。
可表姐的态度又那么别扭,像是讨厌周定钧,却肯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他。
直觉告诉姜未,这两人关系绝对不简单。
胡亚菲在厕所磨蹭了十多分钟才回来,姜未等她回来点菜,还特意给她打了通电话,马上就被挂断。
姜未对周定钧尴尬地笑笑,然后给表姐发了个问号。
那边秒回:别乱想!我和他清清白白!你敢乱说以后就不让你坐我摩托车!
姜未:……
真是好幼稚的威胁呢。
可是简洁有力,准确的捏住了姜未的弱点。
不愧是又美又飒的神勇女警。
姜未再三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误会,并且给胡亚菲扔了几个怂怂的表情包,她终于回来了。
接下来点单,上菜,摆满整整一桌。
姜未以为自己食量很大了,想不到表姐更胜一筹。
相较之下,周定钧吃得都没她们多,他更多时候,是负责烤肉的那个,非常绅士,不偏不倚,两个女孩子都有顾及到。
但凡稍稍留意,姜未就发现,他分给自己的肉是全熟,分给表姐的却是七八分熟。
要么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留意到了胡亚菲的喜好。
要么,这两人不是第一回吃烤肉了。
大概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胡亚菲心思乱糟糟的,倒没注意肉的生熟。
她暗自后悔,不该一时心软叫姜未出来。
自那天和秦赐对峙之后,胡亚菲就一直避着姜未。
倒不是怕了秦赐,她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心中憋着火,无处排解,周定钧偏在这时候撞上来。
他也奇怪。
约她几次,就被拒绝几次,他也不恼,更不退却,隔天照旧给她打电话,却只是提醒那天有暴雨,出门记得穿双防水的鞋。
胡亚菲气不过,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又搞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在电话里问他,你想干嘛。
周定钧笑了,还很惊讶:“你这次居然没有骂我?”
两年前,胡亚菲在交通队,周定钧彼时还是名辩护律师,他们因为一起醉驾致人死亡案接触,司机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富商儿子。
最后在周定钧的辩护之下,富商儿子被轻判,周定钧针对被害的死亡时间大做文章,给胡亚菲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然,都是坏印象。
知道周定钧要和自己相亲,胡亚菲哪会有好脸色,她这人一贯非黑即白,眼里揉不得沙子,是局里出了名的铁娘子。
脾气上来,跟局长都能杠几句。
唯独那次在电话里,一贯针锋相对的胡亚菲沉默了。
最后她心平气和地说:“周律师,我明白你的立场,你有你律师的义务要履行,但我是警察,我们天然对立,请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
周定钧说:“你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和我说话,可见是有人比我更让你生气。”
胡亚菲未置可否。
又听见他说:“那可不可以请你暂时放下立场,和我以普通男女的身份出来吃个饭呢?”
“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周定钧说,“法律赋予每一个人说话的权利,我想以普通人的身份,为自己辩护,请你给我一次机会,不要直接判我死刑。”
胡亚菲手抖了一下。
她同意了。
于是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算上这次,是他们第四次私下见面。
周定钧这人很有风度,进退得宜,自然不会做什么让胡亚菲有机会扭断他手腕的事。
胡亚菲的密友知道这件事,在群里打赌,她和他谁会先沉不住气。
她们太无聊,太爱看热闹,胡亚菲才不会满足她们的好奇心。
她怎么会沉不住气?
于是就在昨晚,胡亚菲用自己惯用的,冷淡,又有点严肃的调调,像审犯人一样,第二次问周定钧到底想做什么。
“我在追求你,亚菲,你看不出来吗?”
胡亚菲愣得说不出话,怎么会有人这么直接?
“那你怎么不早说?”胡亚菲脱口而出,后悔不迭。
周定钧笑了笑:“我感觉你还没有消气,我不想给你拒绝我的机会。”
他的语气很认真。
胡亚菲没给他答复,她没想好,而周定钧又约她第二天见面。
他追得很紧。
这样一想,叫姜未出来倒也不错,有她在,气氛不会太尴尬。
姜未遵循对表姐的承诺,不追问,不八卦,偶尔和周定钧对话,只好奇他的工作。
“听说你是非诉律师,和诉讼律师有什么区别?”她好奇地问。
他简单通俗地解释了两者的区别之后,饶有兴趣地问:“姜小姐这么问,是不是需要法律服务?”
姜未笑着摇头:“说实话,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一辈子也不要和律师打交道。”
周定钧一边给她们分肉,一边不经意地说:“我不久前倒是和你先生打过交道。”
“秦赐?”姜未问。
胡亚菲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冷肃。
今天见面,这还是她头一回和他对视。
周定钧简略地说:“工作接触,帮他处理一起并购案。”
之后,自然而然的换过话题,周定钧幽默地提起自己工作中的一些趣事,惹得姜未笑起来,就连胡亚菲的表情都开始融化。
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目光时常落在胡亚菲身上。
他不是那种急躁的毛头小子,但男人喜欢女人的时候,怎么也藏不住。
就像咳嗽。
而胡亚菲,表面冷酷,但一接触到周定钧的目光,就急忙躲开,故作一副严肃不可侵.犯的样子,简直是掩耳盗铃。
我这个姐姐真是又飒又可爱,姜未心想。
吃完饭,周定钧走在前面,姜未挽着表姐慢吞吞地挪动。
“我猜他喜欢你。”姜未笑嘻嘻地凑到胡亚菲耳边说悄悄话。
胡亚菲不咸不淡地说:“我猜你不想坐摩托车兜风了。”
KO。
姜未点到为止,周定钧送她到别墅区门口,电灯泡也到此为止。
“谢谢你今天请我们吃饭,”姜未说,“以后有时间请你们来我家做客。”
胡亚菲暗中拧了一下她的手。
“当然,有空一定来,”周定钧抽出一张名片给她,“以后有任何法律上问题随时找我。”
胡亚菲不悦地拦回去:“找你干嘛,你又不打官司。”
他们的手碰在一起,周定钧看了眼,胡亚菲立马缩回手。
姜未倒是客气地接过来,笑着说:“希望不要碰到法律问题才好。”
她下车,走进小区,从后视镜里慢慢消失。
胡亚菲明天休假结束,要回到警察宿舍去住,借口收拾行李,让周定钧送她回家。
车里放着柔和的音乐,吉他声伴着英文歌。
“你为秦赐工作过?”胡亚菲还是忍不住问。
周定钧并不意外,餐厅里那一眼,他就知道这里边有事。
“就那一次,怎么了?”他随意地问,“你们有过节?”
他明显感觉到胡亚菲的情绪变化,太熟悉了,她曾经也是这么对他的。
胡亚菲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周定钧低声笑:“我的天,你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拒绝我吧?那我也太冤了。”
过了一会儿,他以为她不会回答,胡亚菲看着窗外,不太自然地说:“那倒不至于。”
周定钧愣了下,随后轻轻地笑了。
他的目光落在胡亚菲搁在牛仔裤的手上,洁白,修长,虎口处有层薄茧,应该是练枪练出来的。
他很想握一握,又担心唐突了她。
“你的表妹和你长得不太像。”
“废话,又不是一个妈生的。”胡亚菲依旧不看他。
“性格倒是挺像的。”
这回她终于肯回头,惊诧道:“哪里像了?”
周定钧笑着看她一眼,沉着地开车:“你们都很天真。”
胡亚菲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她嘴唇紧抿,有些生气地说:“我哪里天真了?”
“你的天真,在于你对信仰和正义的追求;你表妹就像是泡在蜜糖里长大的,被爱环绕,没有忧愁和恐惧,平和单纯。”周定钧耐心地解释。
他向左打方向盘,掉头向着城市的另一边,静静等待着胡亚菲反驳他。
可她没有。
她再一次撇向窗外,留给他一个美丽冰冷的侧脸,淡淡地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当然平和。”
窗外阳光灿烂,日子照旧。
姜未最近每天都跟秦赐到小区里的网球场打球,每回总是姜未赢的次数多些。
她知道秦赐故意让她。
她不喜欢别人让,要赢就实实在在的赢,故意挑衅了秦赐几句,果然激起他一点脾气,再上场时,就认真很多。
这回姜未输了,但她很高兴,喝口水,擦掉额上的汗,说要再来一局。
“你的好胜心还真强。”秦赐无奈地笑。
“这不是很正常吗?”
秦赐说:“娱乐而已,干嘛把自己逼那么狠。”
跟爬山的时候一个样。
像头不知疲倦,又特别固执的小蛮牛。
“这是竞技运动,不分胜负为什么要设定规则呢?”姜未稍稍歪着头,不以为然。
接下来这场,自然是姜未赢了。
她感觉秦赐又让了她,可他不承认,姜未也没办法。
为了表示歉意,秦赐第二天晚上,带她到居莲馆吃饭。
这里是城中热门打卡地,环境清幽,一位难求,需要提前至少三天预约。
秦赐不用,他最近已买下这家店,成为这里的幕后老板,但鲜少有人知道。
姜未吃过主厨王师傅的菜,对那道清蒸东星斑念念不忘。
“以后不要再让着我啦。”她决定大方地原谅秦赐。
美味在前,食指大动,姜未吃得话都顾不上说。
好在现在跟秦赐相处得越来越自在,不说也无所谓。
中途,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此处雅间位置最幽静隐蔽,因此声音听起来远而模糊,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秦赐叫来经理,得知是一楼有人闹事,他不耐烦地让把人赶出去。
姜未望着那件黑白制服,忽然问秦赐:“他月薪多少?”
“一万左右,怎么?”
姜未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如果我说我想上班,你会不会笑话我?”
毕竟她是高中肄业,连做他公司前台的资格都没有。
秦赐顿了几秒,才缓缓地说:“我不会笑话你,但我觉得没必要。”
姜未放下筷子,手搁在膝盖上,专注地望着他。
“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秦赐耐心地分析,“现在你已经拥有了,而且比大部分人生活得都好,如果你是觉得无聊,可以做点其他的让自己充实起来。”
姜未不服:“也有人是为了理想。”
秦赐笑着摇头,“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点?大部分都是在挣扎求存罢了。”
“不说工薪族,就连许多企业家都面临裁员、倒闭,随时准备破产跑路,未未,生存没有你想象地那么容易。”
他的语气,像是在教导一个无知的学生。
姜未垂下眼眸,思考他的话。
其实她明白他的意思,他讲得很委婉。
以她这样的学历,想赚大钱,除非在法律的边缘游走,否则只能去端盘子。
她连“大部分人”都算不上。
其实姜未也不是非工作不可。
只是和表姐吃饭那天,拿到周定钧名片的那一刻,她忽然很羡慕。
如果她要给人发名片,上面的头衔只会是“秦太太”。
听上去没有“周律师”、“胡警官”舒坦。
姜未并不气馁,她很快换了种思路:“那我可以提升学历吗?连高中都没有太丢人了。”
秦赐答应得很爽快:“那当然没问题,我明天就安排老师给你上课。”
姜未点点头。
她甚至开始思考,重新高考的可能,至少拿个全日制的文凭。
能听懂英文,说明她没那么笨,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
想到自己接下来充实的生活,姜未心情好,胃口也更好,吃到最后,她都有些撑了。
她去一趟洗手间,就准备回家。
二楼洗手间就在拐角处,里面安静幽谧,姜未走进第二个隔间,脱下连衣裙,调整内衣。
她穿的是衣帽间里从前买的,还未开封的新内衣。
总觉得特别紧,老往上跑。
是时候去买新内衣了,姜未心想。
她的腰带不小心掉在马桶的后面,姜未低头去够。
隔间下方大约有10厘米的空隙,她看见旁边一双亮蓝色运动鞋,鞋码特别大,脚踝粗,汗毛密布。
像是男人的腿。
姜未心中骤然一紧,心想该不会遇到□□变态了吧?
她不动声色的拾起腰带,穿好衣服,打算出去叫服务员进来看看。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两双高跟鞋的声音,笃笃答答,不进隔间,只在洗手池聊天。
“这里可真难约,还好有你。”
“碰巧老板是展绩勋的朋友,我就打了声招呼,很快约上了。”那声音透着不经意的显摆。
姜未听出来,这是符娜的声音。
那天吃饭,姜未就注意到,符娜的声音有点微微沙哑,慵懒的调调十分有辨识度。
她猜她们是在补妆。
“你是说秦赐?”
“对。”
“我听说过,他老婆喜欢这里的厨子,他就把这里买下来了,”那声音感慨,“好霸道总裁哦!”
符娜对着镜子补口红,明艳的脸上挂着不屑的笑:“什么霸道总裁,还不是背着老婆搞外遇。”
另一人压低声音:“你是说他公司以前那个研发总?不是谣传吗?”
“无风不起浪。”符娜说。
“她叫于什么来着……”
“于晴,要不是她出事了,哪里轮得到廖思瑜?”符娜重重地盖上口红盖,扔回包里。
脚步声往外,她们的声音渐小,姜未只听到最后那一句。
“我听说,于晴她毁容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在不遗余力地抹黑男主,我感觉小秦是我所有男主里待遇最差的一个。
我都忍不住怜爱他3s了。
这还没开虐他呢,就已经被骂读者们骂翻了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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